那一泉,那一柏

路过好多次崇信,却都是与它擦肩而过,每每临近只能远观,见不得真容。不是没有时间去走进它,感受它,只觉得在北方地区这类景区,在当代商业文化熏陶下,已失去那种最初的美,本该是素颜佳人,却被胭脂殷粉祸祸成俗,我不愿意走近它,更不忍去感受它。

去年仲夏,朋友从西安归来,与坐饮间,他讲及起沿途所遇到的景致,讲到了龙泉寺,对龙泉寺他只提到一池泉水,一颗古意盎然的松柏,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清静,自己仿佛被那清泉洗礼过一般。朋友是一个庸人,讲起自己去过的地方更多是提及,有多少人,多少美女豪车,多少吃不尽的美食。那次他却对龙泉寺破天荒的提出自己切身感受,令我诧异。我诧异朋友,更诧异令他着迷的那一池清泉,那一颗松柏。

初次见到它的真容,是在田效益老师空间相册里,在那一张张图片里我找到了那一颗松柏,那一池清冽,相片照的甚好,取景留白恰到妙处,真正的现实版水墨画。

泉水清幽静静躺在崖壁之下,潮湿的崖壁被柔嫩的苔藓覆盖,绿油油一片,涔出的泉水俏皮地游走在苔藓丛中,最后欢快地汇成一股沿着崖壁流入池中,有些沿着凸出直接滴入池水,发出叮咚之声,听得久了,便觉得那声音便是从伯牙指尖流出的古韵,我们便是钟子期,这一刻我们与清泉便是真正的交融了,泉水长流,伯牙终在,子期却不常有。

小池岩壁上方,有一颗看似孱弱的松柏,却经历了千年的风霜,自从千年前把根牢牢的扎在岩壁之上,它不再是一颗漂泊的种子,即便将面对千年寂寞,它任然牢牢抓着根下那一方岩壁,那是它的家。也许某些年前它凋零的只剩下一片叶子,也不曾枯萎,孱弱的身躯蟠虺在岩壁,根系不断地向着池边伸展,吮吸着池边飘起的氤氲,它涅槃了,一次次涅槃后,它的躯干变得更加茁壮嶙峋,贴着崖壁匍匐着身子,俨然一副神龙吸水之势。

这一柏,这一泉,成就了龙泉寺之名,全国有十几处名叫龙泉寺的地方,我们无法将崇信龙泉寺与它们一一对比,在它们坐落的名山大川面前,崇信龙泉寺显然有些渺小,但我相信任何一处龙泉寺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悠远历史,这里龙泉也不例外,一柏一泉像这样浑然天成,以一种完美姿态组合到一起,形成的景致,在苍凉的北方仅有,全国少有。

这一次,我真的来了,站在龙泉广场,看着远处两座大山所拥抱的沟壑,从山顶蜿蜒裂到山脚,好似一条真龙游走而过,硬生生的将大山碾压出的痕迹,又仿佛那条真龙滞留了下来,被葱郁的林木所隐藏,依稀还能看见沟壑底部那条深色黑影,这是藏龙之地,这想法让我很震惊。

走过桥廊,停在龙泽湖畔,秋日的风走得有些急,带起湖畔几片叶子,落入眼前湖面,乘着被风带起的层层波鳞荡漾,荡进了湖面上我的影子,荡进了我的心窝,这几年到处飘荡,心不得安静,我不知道那落入湖水的叶子会漂到哪里,但我明白他最终漂不出这片湖水,我也避免不了再次四处飘荡,既然已知道结果,我有何必在乎飘往何方,落叶处便是安宁,如眼前这片湖水,风再大也掀不起巨浪,虽波光粼粼,也还是那样平静、安宁。

不管是山溪小路归来晚,还是烟草低迷萦小路,这种通幽曲径的感觉,一踏上就情不自禁的向上走去,不管前方去往何处,心情始终轻松归真。泉水顺着小径流下,落叶洒满了小径,我的心情也洒满小径,随着风儿飘走,不在乎那些现代的复古建筑多么堂皇,我只在乎自己的脚下,自己的心情。走着走着便开始胡言乱语,调侃起路边的花草树木,树啊,你可曾离开过脚下的土地去外面瞧瞧,你不可能离开的,你有生之年只能在这里,闻着山风带来他乡的味道,你真可怜!随后又暗自自嘲。龙泉寺的小径,藏在山壑间,外面风再大,等吹到这里很是柔和,就连那坐落在林间,不知沉卧多少年的石吼,伸张开腰肢憨态可掬的露出舒服之意。沿途经过多处泉水,伸手捧来一口,甚是甘甜,靠近主泉时空气变得湿润起来,若不是山间枯黄的落叶,山侧裸露的黄土,你会错觉的认为这里便是南国。

过了晴雨楼到了主泉,沿着走廊,踏进池中圆形水泥踏石之上,在那里停留了好久,我想聆听那水珠滴落池水发出的叮咚声,我听到了,闭上眼睛那连绵不断的叮咚声,真的汇成了一曲古调,伯牙出现在了我的身旁的一块踏石之上,儒雅的坐着,一双纤手不拨动眼前的琴弦,发出的音韵变成岩壁间叮咚滴落的水珠的声音。伯牙之韵便是自然之韵,感受着韵味,全身毛孔都开始舒张,身心的疲惫煎熬都随着排出,滴落入脚下的池水中,缓缓流去。睁开眼看着泉水里自己的影子,竟是那么真实,感觉比自己更加清晰,又一瞬间,自己的倒影变成一张儒雅的面庞,向我微微点头,我不由也是冲着池水里的影子微微点头。我明了,水中的影子是我自己,那儒雅陌生面庞亦是我自己,自己要想不疲惫不煎熬,那就要不断让自己的影子在这世间照的更加清晰,更加明朗。

在看到古柏龙蟠时,它比我想象的更加坚韧,今天我站在它的面前,明天或者更多年以后,我的后人也将会站在它的面前,我要把这种坚韧顽强,传给我的后人,活在这世界,不能以自己弱小放弃不该放弃的东西,把根扎实,坚定的活在这世上便是最好。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回去的路上,我常常思索,当代人寄情于山水,是否如我这般进行一次心灵的问道,还是乐于山水之间趣味?起初我将这两点分开,因为游玩和寻求自我完全是两种概念,龙泉寺一游,我突然发觉自己忒较真,古人对柏崇拜,以它喻德、言志、讲品性,不管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还是波浪沄沄,青柏在山岗,这一些都与松柏无关,它只想长久活着,想方设法顽强的活下去,这是它的初衷。参照物不同,所求便不同,最终都达到了自己心灵绽放的目的,得到了所求,这已足矣!

在龙泉寺,我没有过多的留恋那些人为景致,因为在乎山水之间的人,喜好趋向清幽寒静,追求自然适意不加修饰、浑然天成的景致,这种追求都是为了自我精神的解脱,来获得适意生活。此时,我明白了龙泉寺为什么能让朋友在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清静,那一泉,那一柏不是简简单单存在于龙泉寺,而是在表现自然淡泊,清静高雅的神韵,这种神韵来自历代古人对文化的凝练升华,传承千年后始终为之我们最求的最高境界。

了解一个陌生人,首先我们得和他交流,通过语言上的交流,然后在去揣摩从他眼神流露出的灵魂信息,眼睛是人精神、内心隐射的一扇窗口,从中可以发现一个人的真善美。对于一个地方而言,人们所崇拜、留恋之处,我可以认为它便是一个地方眼睛,想要了解一方土地的人文,就得去眼睛这种地方,感触它、了解它后,你才能抓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神世界皈依。

龙泉寺的清幽秀丽、泉出不浊,符合了禅与儒家淡泊适意,清幽高雅的境界,这种境界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崇信人迈出的脚步,不温不燥、坚定正直地向前行走。龙泉寺流出的泉水千年滋润着这片土地,也滋润着崇信人的内心,那一柏化作崇信人傲骨,那不浊泉水流成崇信人的血液,带着饱经风霜的顽强,坚定而儒雅的行走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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