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诗第一代表作“人人吟得，人人埋没”：《短歌行·对酒当歌》解读

光华流照，何以拾掇？

忧思如涌，宿命难逃。

不远千里，枉费相恤。

谈合宴别，感怀知交。

曹操诗第一代表作“人人吟得，人人埋没”：《短歌行·对酒当歌》解读

@笑独行[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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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歌行二首其一

@[三国·魏]曹操[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笑独行解题】

《短歌行》，汉乐府旧题。宋郭茂倩编纂《乐府诗集》入“相和歌辞”，属“平调曲”。所以名为“平调曲”者，以其声调短促也。《乐府诗集》引《古今乐录》曰：“王僧虔《大明三年宴乐技录》，平调有七曲：一曰《长歌行》，二曰《短歌行》，三曰《猛虎行》，四曰《君子行》，五曰《燕歌行》，六曰《从军行》，七曰《鞠歌行》。”

据当代学者考证，曹操《短歌行》二首当作于东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即与赤壁之战相隔二年。史载赤壁大战后，曹操曾致函荀彧，表达对郭嘉的怀念之情。（宋新昌、顾伟列编撰《中国古代文学自学指要》，语文出版社1987年2月初版）

《短歌行》二首其一全诗共三十二句，分八段，四句一段，一段一韵。《乐府诗集》卷三十《相和歌辞五》收录“晋乐所奏”该诗与该诗“本辞”各一首，其中晋乐所奏六解，每解四句（即二十四句）；本辞三十句，不分解。乐奏辞第三解比本辞多两句：“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第四、五解颠倒本辞，下阙“越陌度阡” 至“何枝可依”八句。

作为“平调曲”，该诗虽为宴饮时所歌唱，然所吟咏则为“怀人求贤”心声，在乐府诗或歌行体古诗中可谓难得一见，而在传至今世的曹操四言乐府诗中则更是堪称第一代表作。清陈沆《诗比兴笺》谓：“此诗即汉高祖《大风歌》思猛士之旨也。‘人生几何’发端，盖传所谓古之王者知寿命之不长，故并建圣哲，以贻后嗣。”

就曹操《短歌行》二首其一“对酒当歌”，清王夫之曾认为：“尽古今人废此不得，岂不存乎神理之际哉！以雄快感者，雅士自当不谋，今雅士亦为之心尽，知非雄快也。此篇人人吟得，人人埋没。”此诚为的见也。“此篇之奇，代有才人强作郑笺；个中扞格，在所难免。”之所以如此，王夫之认为，“皆缘摘句索影，谱孟德心迹”。

其间，笑独行以为，该诗的关窍乃在于“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八句，理解了这八句，便打通全诗的关节。兹试作如下联句解读：

光华流照，何以拾掇？

忧思如涌，宿命难逃。

不远千里，枉费相恤。

谈合宴别，感怀知交。

【《乐府诗集》解题】

《古今乐录》曰：“王僧虔《技录》云：‘《短歌行》“仰瞻”一曲，魏氏遗令，使节朔奏乐，魏文制此辞，自抚筝和歌。歌者云“贵官弹筝”，贵官即魏文也。此曲声制最美，辞不可入宴乐。’”《乐府解题》曰：“《短歌行》，魏武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晋陆机‘置酒高堂，悲歌临觞’，皆言当及时为乐也。”（卷三十《相和歌辞五》）

【笑独行释义】

1.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譬如朝露，谓转瞬即逝也；去日苦多，惶盛年不再也。

2.慨当以慷，忧思难忘：感奋当以激越之情，然则心中忧思难以排遣。或谓慨当以慷等同于慷慨，“当以”二字无实际意义，“慷”与“慨”二字意义大致相同，总觉牵强且粗疏。依在下之见，诗人既言“慨当以慷”，则必不同于慷慨，亦似无为凑成四字或表示感叹而同时用两个无意义虚字之理。兹勉为其难，辨识区别“慷”与“慨”二字意义为：慨，感奋也；慷，激越也。

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诗经·国风·郑风·子衿》诗句。衿：衣领也，音今。

4.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此二句为《乐府诗集》所载该诗“本辞”所无。汉武帝刘彻《秋风辞》曰：“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此处所怀当为知音，但曹操该诗之悲欢感念情怀实与汉武帝《秋风辞》相侔。　

5.呦呦鹿呜，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此四句皆《诗经·小雅·鹿鸣》诗句。呦呦：象声词，音悠悠。苹：青蒿也。

6.明明如月，何时可掇：明明，光华流照也。掇，采拾也，音剁。一作辍，停止也，音绰。何时可拾或何时可止意相近，皆有如何收拾停当之意，以证下句之“不可断绝”。

7.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汉武帝《秋风辞》曰：“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合上二句“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可知，此忧乃为宿命难逃之忧也。

8.越陌度阡：犹跋山涉水，谓访求问候不远千里；陌、阡：皆田间道路，纵（南北向）为阡，横（东西向）为陌。

9.枉用相存：枉用，犹枉费；枉，徒也；用，驱使也，使之为用也。或谓“枉”乃枉驾（即屈驾），似牵强；或谓“用”作“以”解。相存，相恤之情也；存，恤也。

10.契阔谈讌，心念旧恩：契阔谈讌者，犹言谈合讌别，运用互文手法，约合可谈笑，疏别亦可谈笑；疏别可宴饮，约合亦可宴饮。契，约合也；阔，疏别也。讌，同宴。或谓契阔乃偏义复词，用契义或用阔义，总觉难以解释通畅。在此，鉴赏者最需注意之事实乃诗人所怀之人、所求之贤俱不在眼前，否则该诗之心声情怀即无从谈起矣。旧恩，知交故情也。

11.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清沈德潜《古诗源》谓：“月明星稀四句，喻客子无所依托。”乌鹊象客子。客子者，徘徊犹豫之贤才志士也。“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拟乌鹊心语也。三匝，三周也；三，言其多也；匝，周也，圈也。

12.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清陈沆《诗比兴笺》谓：“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天下三分，士不北走，则南驰耳。分奔蜀吴，栖皇未定，若非吐哺折节，何以来之？山不厌土，故能成其高；海不厌水，故能成其深；王者不厌士，故天下归心。”海，《乐府诗集》所载“晋乐所奏”该诗作水，不如海。厌，足也，嫌也。

13.周公吐哺：据《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载，周公曾自谓：“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

（2015年5月注析，2018年7月校订）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曹操四言乐府诗第一代表作解读_原创：笑独行_凯迪社区 > 汉诗随笔2015/5/19 17:50:14】3370次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