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有一个江湖只有我们知道:雪夜酒驾

这些年,每逢春节回家,都能在老家街道上看到无数各地牌照的车子,早两年大多是二手的豪车,因为那会,老家人民外出干活就两种,一种是承包工程,一种转包工程,方法不一,结果类似,干了一年,帐结不上,对方拿车抵债,所以满大街都是二手的豪车。

这两年呢,多是各地牌照的新车,随着房地产经济模式的衰退,大哥们不再外出干工程,许多人回老家开个火锅店洗浴中心养老。外出务工的大多是20岁上下的小子,工种不一,业务不一,没什么规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会把车开回老家,骨子里对衣锦还乡有执着的追求,当然,也难说不是因为买不到火车票。

街里车多,问题就多,他们在全国各地学回来的开车习惯不一样,这群小子们有的没本,有本的也大多不会超过半年驾龄,怎么开车的都有,就是没有遵守规则的,指示灯和标示线对他们来说基本不存在,只要看着差不多,只管开就是了。尤其是年关附近,聚会很多,几乎没有不酒驾的。

我曾经见过一辆雅阁,在四条车道上来回穿插,然后一头扎进公园里,插在假山上;也曾在山上吃完野味下山时,山道上还没修好路,一白色宝马以至少一百公里的速度飞过,等我绕下山,发现它就倒躺在树林里;还曾遇到一小子开着帕萨特一路贴着我屁股,不停的双闪,我变道,对方也变道,等我靠边停,掏出刀指着让他下车时,那车窗一打开,一股酒气散出来,然后一脚油门,一车人骂着傻比跑了……

原先我们那里是没有多少查酒驾的,因为查一个也就二百块钱,他们更愿意去查大货车,但凡挑点毛病,五千打底是到手了,所以一般安排查酒驾的,基本都是上级组织的,全省统一查酒驾。在路边看到的执勤岗,大多数都是一辆车,四个人,一个路障,随便路边一支,也不用检测仪,就开窗闻,闻到就二百,有时候轴一点,就罚个三四百,也能落不少钱。

所以这种情况下,许多人在喝完酒后都会顺便拿几包烟再上车,遇到查酒驾的,就减速慢行,放下车窗,把烟扔出去,然后就可以走了。可这帮小子一部分是不懂这个潜规则,一部分是压根不把这个规则当回事,所以近些年来,总有些酒驾的小伙,遇见查酒驾的就是一脚油门轰鸣驶过。有些交警不拦,拦了下来一帮愣头青再把自己给打了,大过年的不划算,可总还是有拦的,只要有拦的就会出事。

有一年,有位交警被一辆外地牌照的车撞死之后,相关部门对这一情况开始重视起来,一开始他们采取的应对措施是持枪执法,遇到不配合执法的可以鸣枪示警,可有一次,一位交警在拦下一辆奔驰时,对方既不下车也不回答,交警直接拔枪口头警告,然后车门拉开,下来几个人,个个抱着双管猎枪,顶着交警的脑门说:“牛逼什么!就你有枪是吧!”双方虽未交火,但有关部门觉得社会闲散人员火力太猛,更新了执法方式,采取了借调武警协助执法,于是在街上可以看到两个交警后面跟着一个抱着54式冲锋枪的武警在查酒驾……

由此可见,我县人民多么热爱酒后驾车,我想起多年前的一件趣事,有天晚上,刚开始落雪,天地间纷纷茫茫一片混沌,我和几位哥哥去喝酒,但我因为重感冒引发了心律不齐,所以没法喝,只能陪着听磕。也不知是天冷还是体虚,反正进了饭馆,里外一样冷,酒只能温来喝,几位哥酒量见衰,每人不到一斤白酒,就有些醉意了。喝喝唠唠,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外面雪越下越大,散场后我就回家了。

第二天我在家养病,睡到了中午,醒来没多会,接到大哥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二哥昨晚散了之后去哪了,说昨晚就我没喝,应该能记得。我仔细想了一想,还真不知道二哥提过要去哪,问二哥出啥事了,大哥说,二哥他爹打电话来找二哥,本来爷俩约好了,头天我们喝酒,第二天早上二哥坐车回家,中午在车站接,结果等了多少趟班车都没见人,打电话也关机。我说我记得二哥说的是半夜就要赶回去啊,没说第二天才回去啊。大哥问二哥怎么回去的,我说开车啊,大哥楞了一会,电话那头没声了,我等了会,等烦了,正准备撂电话,那头传来痛苦的骂声,大哥声音传来:妈的,小丰开我车走的,你赶紧给其他人打电话,咱们下午得沿途去找,这傻比昨天也喝不少,别死道上了。

我一激灵,感冒似乎吓消了不少,赶紧给哥几个打电话,通知大家去大哥那集合,等大伙从四下赶到时,已经是下午了,饭没来得及吃,大哥找了几台车,找了一些人,打算从能去临县的几条道上分头去找,刚准备出发,大哥接到电话,然后聊了一会,说,小丰找到了,我赶紧问咋地了,大哥说不清楚什么情况,就是二哥他爸来电话,说那边也往我们这边找,车刚开出县城,就在路上遇到二哥正在马路上走着呢,好像是受了点伤,脑子也不太清楚,但人找到了,也算没事了,让我们放心。

但大哥放心不下,于是我们几个还是下午驱车赶去了临县,到了之后,一联系,才知道二哥已经住院了,说是高烧昏迷了,赶去医院,见二哥躺在病房里,也没插管子也没有什么高级的仪器在旁边叫唤,二哥的父亲说没大碍,就是喝大了冻坏了,养一养就好,我们这才放心,二哥的父亲非要请我们吃顿饭,还让大哥带点东西回去给大哥他爹,我们也没管是什么,只管吃,吃完我们又连夜赶回去了。又过了一天,二哥打电话过来了,声音很虚弱,但他说自己没啥事,我问他咋回事,他说懒得再说一遍了,等回头开学了见面再聊。然后我打电话给大哥,大哥那头一片嘈杂,我问他干啥呢,他说正扒自己车呢,我也没细问。

后来,开学之后,我们吃饭,二哥说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我们散了之后,二哥说自己突然冒出非要回家的想法,问大哥要了车钥匙,自己开着就上路了,结果迷迷糊糊,遇上查酒驾的,他一寻思,自己没本还喝不少,这要是被逮了,就算能捞出来,也指定赶不上回家过年了,一咬牙,强行掉头逆行,冲过隔离带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开。查岗的以为遇上什么大案要犯了呢,拉着警灯就追。

二哥说,当时我也真是喝傻比了,心里就一直想,老子八岁学开车,更何况开的是我哥的霸道,就凭你们也想追上我,然后非要等一等警车,等人靠近了再和他们飙。就这么穿大街绕小巷,从城里到城外,二哥在一个拐弯的林子旁猛地插入,停车熄火,然后居然躲着放过了警车,等消停了点之后,二哥满意的开了出来,打算原路返回,结果他蒙圈了,刚才瞎开,这会迷路了。

然后只能边开边找路了,农村的道路那会是一片黢黑,开着开着,车头一沉,一翻,咣当,车掉进一个干枯的水沟里,侧躺着了,这个时候警车声又传来,那辆警车追了半天没追着人,又回来了,路过二哥的车祸现场,居然啥玩意都没看见。二哥说,我当时就寻思,还得再躲躲,不能让这群人给我逮了,于是他就保持这扭曲的姿势,倒挂了一会。

说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冷了,得从车里爬出来,二哥说那会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求生欲,感觉自己不出来活动活动,非得死这。于是爬出车窗,爬出大沟,四目望去,除了黑就是白,黑是天和当间,白是脚下的雪影,心想,得找个人家啊,于是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累的很,远远看着不远处有点微弱的光,便上前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座新坟上摆着的花圈,正好,有供品,点心水果酒,二哥说我虽然觉得瘆的慌,可身上太冷,讲究不了那么多,凑合喝点驱驱寒吧。吃喝了一些,没走出去两步,弯腰大吐,身上一冷,觉得这正主来的真快,撒腿就跑啊。跑到跑不动了,坐下歇歇,往旁边一看,正是刚才偷吃供品那地。

二哥说,这头一回遇到鬼打墙,简直不能更害怕了,但想了想,怕也没用,真来了还得想辙硬干,鬼也怕恶人,自己一定要凶起来,于是站起来,大声骂了几句脏话,然后继续走,就这么走到破晓,期间他也记不清到底遇到那座坟多少次了。天稍亮些,他看到远处有村庄,便过去,问了问人,原来这是从我们县城去他们县城反方向的一个村子,问了半天,说年关了,村里不过班车了。最后,是幸好有一家做莲藕生意的人,说是要拉藕去二哥他们县郊的集市上赶集去卖,二哥终于蹭到了一辆车,后来就是坐上了车,到了地,自己慢慢往县城走,走到遇见亲爹,就昏倒了,后面的事我们也知道了。

反正,从这个事之后,二哥从来不让我们酒后开车,他再绝不敢酒后开车,但酒又没戒,也就是说,他不怎么开车了。

(下期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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