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们相识的第七年,今天是你与我相遇后的第七个生日,然而,我还是给忘了。
昨天我睡前洗脸的时候,你突然一把从身后将我绕进怀里,然后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不停地在我耳边呢喃:“这星星就我老婆带着好看!”我美滋滋地看了一眼镜子中那个涂满泡沫的脸,洋洋得意地狠狠地点了点头,以肯定你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两颗星星的光芒在我的耳垂上一闪一闪,片刻间格外耀眼。
说起这对星星耳环,我有些惭愧。我过生日那天,你偷着给我买了它,然后骗我说是纯铜打造,天真的我竟然毫不怀疑的就信以为真了。毕竟,目前我们如此拮据的经济状况,就算是买个塑料的也情有可原。所以我试戴过后,连首饰盒都懒得装,随手就扔在了床上。不巧,它不偏不正地咯到了你的手心,你很是失望地问我:“是不喜欢吗?可以换别的款式,不然我们再去挑!”
我摇摇头,不屑一顾地斜睨了一眼那两颗孤独的星星:不,不,我特别喜欢,谢谢亲爱的,我只是习惯了随手扔东西。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咕哝:左右都是纯铜,难道纯铜还分18铜和24铜么?况且这些个叮叮当当,零零碎碎的东西,我从来都是不买也不带的。
你默默的把那对耳环收到首饰盒里,放在了我的书架上,然后走出门去。
晚间,你满面尘土的赶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大蛋糕,一些我爱吃的水果零食和各式各样的青菜。你匆忙地洗了把脸,然后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就忙活开了。
不一会儿四个素菜做好了,中间的鲜花蛋糕上烛光荧荧,你含情脉脉地为我唱歌,等着我闭上眼睛许愿,让我吹熄蜡烛,然后把这一切都用手机记录了下来。
末了你还幽怨地说:“想想我将来还要为你的生日礼物冥思苦想个六七十年,我可真是要上死火了!”我突然一愣,什么?我还要和你过六七十年,我怎么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呢,若真是那样,那恐怕就是除了我与你结婚之外,第二个最生无可恋的事了。
见我突然不说话,你尴尬地笑道:“来来,切蛋糕!”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蛋糕比林黛玉还矫情,不说用了多少花瓣,就是这蛋糕上的字也让我足足喷了一斤半的血。人家蛋糕都是祝主人公生日快乐,健康长寿,xx辛苦了,xx我爱你等字样。而我这蛋糕却突兀地写着:“白首不相离”,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是你毛毛虫般放纵不羁的笔迹。
吃过饭,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扭过头对我说:“老婆,我决定了,以后就随了你一同吃素吧,反正营养师也说过,吃素有益健康。不然你真活二百来岁该有多寂寞!”
我“哦!”了一声,又“啊?”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咕噜眼珠,最后抛给你一个半信半疑的超级大白眼。
临睡前,你突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鹅黄色的丝巾,那包装相当考究,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粗鲁地把柔弱的它从包装里扯出来,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从包装盒里娇羞地跳到我脚下,我顿时耳根发热,脸颊一片潮红,低头嗔怪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过啦!”
你微笑不语,拾起玫瑰花递到我手心,然后惭愧地说:“本来该买九十九朵的!”“浪费!”我愤愤地说,但心底仍是抑制不住地涌出万般喜悦。
你从我的另一只手里抽走丝巾,在我的脖子上煞费苦心地绕了几圈,然后退后几步,右手擎着带着胡茬的下巴,满意的连连点头,然后骄傲地赞叹道:“我的眼光就是好啊!”
我撇撇嘴,双手一摊,就算默认吧,反正不管是丝巾还是我,这句话上,怎么听都没毛病。
今天晚上,你突然打电话给我:“老婆,我们去外面吃吧!”我满心疑惑,心里不停腹诽:败家老爷们儿,一冰箱饭菜呢!一屁股外债,还有心思花前月下,八珍玉食呢!
你不停地催我下楼,无奈,我只好穿戴整齐走出门去。扳开车门,这才发现,父亲和阿姨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这样还好,长辈同去,所有的消费我才觉得是合情合理,才是真正显示了这顿饭的最大价值。
本来打算载长辈同去丽水公园散散步的,没想到天突然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无奈只好送长辈先回去。
你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雨小了,咱俩去广场吧!”我一直深受“浪费有罪”这四字真言的影响,结果这一餐还是吃过量了。这么一来,我和你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刚到达目的地,突然一个电话打进了你的手机,你歪着头一边讲电话,一边将车停好,我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要踏出去,你突然说:“老婆,我先送你回去吧,有点急事儿马上就得走,哪天有时间一定陪你溜达。”
本来我不太喜欢夜晚出来喂蚊子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的,但是突然间听说喂不成了,却又真的大失所望起来。我拉回车门,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
才八点一刻,睡觉显然太早,我顺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不知是我心不在焉,还是毛手毛脚的特质与生俱来,那个小巧精致的大红色丝绒首饰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像成熟的豌豆荚一样,爆裂开来,那两颗金灿灿的星星在地面上,灯光下欢快地跳跃。
我拾起它们,又拾起首饰盒,发现盒里的方形海绵的一角已被掀起,缝隙中还夹着一张淡黄色被折叠成好几折的纸,我用指甲把那张小纸捏出来,还暗自嘲笑:一个黄铜的首饰,竟然也有发票!可见现在竞争是多么的激烈。
然而当我打开那张纸,整个人就像被猎人照脑袋闷了一棒子的傻狍子,愣愣地呆在了那里。纸上赫然写着:足金9999,拉丝纯手工饰品,星系耳环一对,挚爱一生系列,单价339元/克,称量5.2克,工艺费312元,总额2074.8元……
我突然想起了过生日那天的所有场景,然后匆忙的拿起手机,划开锁屏,2017年9月10日,教师节,农历七月二十,你的生日,我竟然和前六年一样,又给忘记了。
原来你早有暗示,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今天要怎么过,只是,你终究没等来我的一句“生日快乐!”
这七年来,为了不再让自己受伤,我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自己密封的茧里。我像块捂不化的冰,永远骄傲而孤独的躲在我的冰窟里,我不想让任何人进来,我也不想走出去。我怕被你融化,我怕失去了自己,我怕粉身碎骨,最后泪流了一地……
我怕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我怕风云骤变,我更怕聚散别离。于是,我试着将一切视为平淡,静观其变,像个局外人一样,袖手旁观,不投入太多,也不向谁索取。
我时刻准备着与你分道扬镳,奈何,这一生,不欠天,不欠地,却欠了你一个——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