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井守
他喜欢在作品里夹杂自己的私货,所以被人称之为原作粉碎机。
没错,他折磨了高桥留美子的《福星小子》两年半之久。
这一点从毁誉参半的《机动警察》两部剧场版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不过在《机动警察》之前与《福星小子》之后还有一部可以说是最纯粹的私货,那就是《犬狼传说》系列,这个系列开始于86年。那是被《福星小子》的制作组踢出来2年后,是探讨生命诞生的《天使之卵》完成1年后。
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他的战争开始了。
PART.1
“只有人类写的故事结局猎人才会打败野狼”
《人狼》《犬狼传说》《红眼镜》《地狱番犬》
《犬狼》系列几乎代表着押井守的特色,静态的场景与静态的人物之下藏着那个时代的阴涩、压抑、迷茫。
那是战后的混乱日本,经济繁荣的表象后被牺牲的大多数底层民众形成的动乱根源,此起彼伏的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下去,放弃战争条款的政府则在占领国的支持下以此为借口再次逐步地武装起来的年代。
那个年代正是押井守出生的年代。
1986年的《红眼镜》是整个人狼系列的开始。
但是《红眼镜》在故事时序上却是整个系列的结束,电影一开头就是“Kerberos叛乱”之后,红一郎、苍、翠三人负伤逃亡。
在这之后还有一部《地狱番犬》红一郎的旧部下乾来到台湾找到红一郎,被户室的公安特工追杀至无处可藏的红一郎只好又一路地杀回了日本。
这两部电影可以说是押井守的试水物,也可以说是押井守对电影的失败尝试。
关于这个系列整体的故事还是得看漫画版的《犬狼传说》以及之后剧场版的《人狼》,这些都是都是特机队在面临最后解散前的故事。
在这个舞台上有四个角色,以特机队为代表的首都警、自治警察、政府和反政府武装“党派”。
建立特机队的政府给他们起了一个狗的名字,Kerberos(克贝洛斯)来源于希腊神话“三个头的狗——地狱之门守护者”。
弃犬
《弃犬》是《犬狼传说》开头的故事,特机队第二突击队队员乾亮被伪装成合法示威者的一个‘党派’女孩枪击,死于下水道中。
可以率先冲锋并且毫不犹豫向手持武器的暴,民开枪的乾亮为何会对一个女孩放下戒心?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对手不是情绪反常的罪犯,也不是那些粗暴的小流氓。’
‘我们面对的这班人,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而且是一点犯罪感都没有的家伙。’
教官的这番话作为前警察的乾亮也没有明白。
他还有道德上的对错观念,他认为向女孩警戒并且开枪是错误的,而女孩认为自己开枪是正确的。
所以,错误的倒下,正确的活着。
尚未被驯服的乾亮就这样成了一只弃犬死在了下水道里。
正确
当双方都是正确的时候就剩下了实力的斗争。
武力,计谋,陷阱,舆论。
以及随时会变成两边任何一方的民众。
在冲突里,当权者为自己准备了两条狗。
‘大棒’与‘缰绳’(特机队与自治警)。
在德国大使(背景设定德国是占领国)遭‘党派’围攻的事件中,死伤惨重的冲突把‘大棒’与‘缰绳’推上了舞台的中央。
观众都看到了‘缰绳’的无力也看到了‘大棒’的锋芒。
该看到的观众看到了。
不该看的观众也看到了。
作为‘缰绳’的公安厅局长,户室文明下了一招好棋。
前排的民众与包厢里的大使都把矛头指向了‘大棒’。
为了求得自身的生存,早就达成协议的政府、自治警和‘党派’设好了陷阱。
借由那次流血冲突,政府在自卫队和自治警的支持下开始强行解散特机队。
只是他们没想到,项圈里的是一只狼,而非一只狗。
特机队队员在总长翼志郎带领下拒绝执行解散命令,最终在政府和特机队之间爆发武装冲突,就是所谓的“Kerberos叛乱”,虽然特机队占领了警视厅等政 府机关,但在战斗力悬殊的不利情况下最终不敌,翼也在冲突中身亡,只有红一郎、苍和翠三个人逃出包围圈,这就是《红眼镜》的开头部分。
《犬狼传说》几乎一直在讲狼作为犬的故事,直到第二部中段,作为特机队防谍与情报组织的人狼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登场。
然后便是他们的故事,动画版的《人狼》。
弃犬成狼
《人狼》的主角伏一郎原型是《弃犬》里的乾亮,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设定。
这一次在下水道里,少女没有向他开枪而是拉响了身上的炸药包。
故事的时间是“Kerberos叛乱”之前的几个月。
那时‘大棒’与‘缰绳’的争斗已经在暗地里展开了。
两位猎人,‘政.府’派出了自治警(边见)设下陷阱,自治警胁迫‘党派’小红帽(雨宫圭)引诱狼走上陷阱。
如果这是一个童话故事,如果只有一个猎人,如果‘小红帽’真的是为了看望自己的妹妹与狼相遇,那这个故事可能会有别的结局。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狼杀死了猎人,吃掉了小红帽,再次回到自己的狼群中的同伴身边——”
或许这个故事里根本就没有小红帽,有的只是猎人与狼罢了。
我怀疑过,伏与圭之间到底是爱情还是只是一瞬间产生的同情和怜悯。
最后,在下水道里,圭在伏背后喊出“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或许那才是她的真心话。她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被人铭记。
“你知道我想跟你一起走,但你却是个无法离开的人。”
“至少...至少让我们一起死的话,那样我们彼此的心就能在一起了,我就能留在你的心里了,那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好希望...我好希望有人能记得我。”
虽然伏一贵也曾想过把自己当成人,但最后他发现自己能够生存的世界就只有在狼群里面。
或许有过犹豫,或许有过同情,但是面对猎人,面对狼群,面对远处瞄着自己的那杆枪,吃掉小红帽是他唯一的选择。
就像当初那个少女在他的面前拉响炸药包一样,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正确的选择。
写到这里时我有过一段迷思。
那些犬到底是被猎人逼成了野狼。
还是说在套上项圈之前他们就是野狼呢。
人是人性和兽性的混合体
——弗洛伊德
犬是人类第一个驯服的动物,但狼却始终难以被驯服。
一旦到了狡兔死的时刻,狗的本性与狼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在特机队的训练营里曾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92式盔甲还有你手中的MG34就是你们即将驯服的狗。”
如果那些是狗的话,那么谁是狼呢?
(部分资料来源于 匿名帖 卡拉是条狗:押井的《犬狼传说》系列。)
PART.2
“也许是想多看一些吧,这个城市的未来。”
《Patlabor.The.Movie.II》(机动警察剧场版II 和平保卫战)
如果说第一部《东京毁灭战》是一次犯罪者引发的恐怖活动的话。
那《和平保卫战》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押井守式战争秀了。
《和平保卫战》所描绘的,是一批不满于防卫制度现状的少壮军官,为了巩固和扩大自身的利益,以另一种方式发动的“兵变”。在 2002年,这股势力开始计划制造一场事件,迫使政府重新重视国家防卫体系。这种政治上的激进派别被称为“国防族”,他们极力拉拢退役军人拓植行人。
片头,柘植行人所率领的维和小队因不准交战命令而覆灭,拓植违反总部命令向对方还击却难逃被击毁的命运,受伤的柘植从损毁的六足指挥车里爬出来,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古老的城市废墟。从被树根纠缠的佛像里他也许看到了什么的本质。
片头曲是特车二科的新系统以及新机器的试验,虚拟试验中,巨大的机器人因为一只窜出的小猫而停下了脚步。十分钟后,刚做完报告的南云忍在大桥上目击了击毁大桥的飞弹。
说到这飞弹事件就不得不提一下76年发生的米格 25事件。(事件具体流程可查百度这里就不再细说)
这件事对于冷战时期的美国来说或许就只是一次谍战策反博弈的胜利。
但对于日本来说,不管美国承认不承认,它国战机在无法拦截的情况下直进本土,对于那时的民众来说有多大的恐慌可想而知。
飞弹事件的起因是拓植以及旧部入侵驻日美军空军基地的指挥系统,将一架正在执行夜间起任务的新型F-16战斗机“拐走”。
国防族原本计划让这架美军战机突入横滨市区,并武 器锁定横滨湾岸大桥(这个行为能够被自卫队防空系统感应到),然后迅速离开,这样就可以像米格25事件那样将日本防空防卫体制再度推到风口浪尖,迫使高层加强军备。
拓植等人将一辆载有激光制导装置的汽车停在湾岸大桥上,而后用匿名电话谎报发现炸弹,使警方迅速封闭大桥。
但是此时的拓植已经失控了。他把虚假的作秀变成了真实的战争。
造成如此事态之后在政 府传统势力的运作下,目击者提供给电视台播放的在大桥爆炸时拍摄到的美军新型战机的轮廓被秘密修改,看上去极像日本航空自卫队自行改良的F-16J战斗机。
飞弹事件紧接着是一次航空网络电子战。
三个伪装信号引诱第一波截击航空小队并且替换了识别码,第二波截击部队险些将其击落。
这场闹剧揭露了本该是封闭状态的航空自卫队管制系统因政治目的以及安全防卫体制等借口与驻日美军基地保持连线。
再联想到上面的米格 25事件,日本在美苏的冷战中处在一种多么尴尬的地位就不言自明了。
在两场闹剧里被嫁祸的三泽空军基司令得到了禁飞命令而前往东京抗议,结果在东京基地的门口被警察带走刑讯。
由此渴望扩张自身权利的警视厅与自卫队的对峙拉开了序幕。
这里押井守用了相当篇幅对戒严部队的士兵做了无声的刻画:那些年轻的士兵,坐在强有力的兵器中,缓缓驶入城市,霓虹灯映在他们略带稚气的脸上。每一个士兵都带 着困惑的表情,他们不知道自己将为何而战,敌人又会是谁。或许现在与两位市民合影,和孩童打招呼,而转眼之间就要奉命以枪对之。
“我们想要保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和平,我们必须保卫的和平。”
“不过这个国家跟城市的和平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和平到底是什么?
“现在仍在世界各地展开的内战,民族冲突,武力纷争,藉由这些无数战争的支持并建筑在血腥之上的经济繁荣,这就是我们追求的和平。因为对战争的恐惧而产生不在乎好坏的和平。将正当的代价建筑在他国的纷争之上,还对这点一直视若无睹的不光荣的和平。”
“正义的战争与不正义的和平之间差距并不是很明显。”
战争带来和平,和平带来战争。
不能否认,新思想的诞生会引发战争,战争又会迅速推进技术的发展。
“认为只要没有战争就算和平的消极想法总有一天会被真实的战争所淹没。”
这是国防族的荒川茂树的观点。
只可惜,后藤喜一是一位警官。
不正常的公职人员只有两种。
坏人与正义的使者。
其实他们的差距也不是很明显,但他们要演各自的角色。
舞台上错误的角色
把视线再拉回柘植小队的覆灭上。
柘植志愿进入维和部队也许是为了实践自己的步行机械实战理论。
但以当时日本在国际上的地位,他这个角色从走上舞台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的部队在没有充分支援的情况下被派到了最不适合机械人运作的高温,高湿热带雨林。
于是,这个错误的地点,这个错误的角色就成为了错误的牺牲品。
而且他早就知道。
“不过他还是去了,为什么呢?”后藤喜一对此有些疑问。
也许他觉得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
也或许他觉得钢铁巨人会因为小猫而停下脚步?
去维持和平和去进行战争,区别在哪里呢?
也许柘植就是在那里混淆了这两者的概念吧。
“战争那东西早就开始了,发觉的太晚了,在柘植回到这个国家之前...不,在很久以前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为了保卫自己的和平,从特机队时代也或许从36年的那场兵变开始,战争就从来没有结束吧。
美军全面介入而使日本回到战后之前这是国防族最为惧怕的一点。
“这个城市实在是小得容不下真正的战争。”
那个国家也承担不了美苏之间的战争。
如果美军全面介入日本的防务与苏联展开冲突。
那么日本将作为犬为美国战斗,那仅仅是战斗而已,并非是战争。
为此需要有人来点破沉寂在和平里的人。
“发觉的时候总是太迟了,不过还是应该有人来惩罚才对,我有说错吗?”
与高喊着“我夏亚就是要来肃清”的富野由悠季相比,押井守少了一丝希望与浪漫主义。
柘植行人最终还是被逮捕了,这一场闹剧的的得益者是始终藏在暗处的国防族高官们。
他得到的只有南云忍一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并不是幻影呀”以及那支五指相扣的手。
“充满欺瞒的和平与真实的战争,不过正如你所说这个城市的和平如果是假的那么柘植所制造出来的战争也不过是假的。”
松井警官在直升机上质问柘植行人
“你既然引起了这么大的事件为什么不自我了断呢?”
柘植行人回答
“也许是想多看一些吧,这个城市的未来。”
镜头转向直升机外,两架飞艇下是不知睡着还是醒来的东京。
三年前在那被树根纠缠的佛像之下,
我不知道他是从自己的和平梦里醒了过来还是让自己又陷入了另一场名为战争的梦里。
这一场战争闹剧的声响让多少人醒了过来,谁也不知道。
“你们以为我来是叫地上太平的吗?”
“我来告诉你们”
“不是”
“乃是叫人纷争,从今往后一家五人,三人与两人相争,两人与两人相争,父亲和儿子相争,儿子和父亲相争,母亲和女儿相争,女儿和母亲相争。”
然而王城今在何方?
昔日空中楼阁,今日风烛残像
——珀西·比希·雪莱
真正被自然灾害摧毁的文明实际上少之又少,大多还是毁于人的斗争。
(部分资料来源于 spo ‘为了避免战争而打响的战争’)
PART.3
“水往低处流,人往低处走。”
《攻壳机动队S.A.C. 2nd GIG》
我曾想过如果特机队的队长不是那个激进的翼志郎而是后藤喜一或者荒卷大浦也许特机队可以避免覆灭的命运。
但转念想想特机队打的是战争,特车二科与九课做的是斗争,两者也不能放在一起做比较。
所以想了想我还是排除了《SAC》,虽说最后九课的覆灭几乎就是一个特机队覆灭的缩小好结局版,但毕竟那是神山建治的作品。
说起来《GIG》与《和平保卫战》其实有不少相同的地方。
先不说合田一人和荒川茂树有多少异曲同工的地方。
久世英雄与柘植行人同样参加过PKF(维和部队)同样在国外进行过战争。
回国以后也同样是遭到左翼份子的控制然后失控。
甚至连草薙素子都跟南云忍一样跟那个男人有过一段暧昧的过去。
合田一人也是想通过九课来对付久世英雄。
只不过九课是个攻击性组织,特车二科是个防御性组织。
而且这一次不管是合田一人还是久世英雄都不再是一个相对孤立的存在而是融入引导了一个集体,或许押井守就是用这种设定来诠释了Stand Alone Complex (孤立个体集合体)
不过说来也有根本性的不同。
柘植行人多少还是一个自恃清高的旁观者而久世英雄则放下身段和相机成了一个引导者。
如果说荒川茂树是一个通过演戏来推动冲突企图独立的国防族,那么合田一人就是一个亲自计划和实行行动试图改变体制的战略家。
这一次他们有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这一次不再是战争秀了,这一次是真正的战争。
“灵魂是不是存在于脸上所刻画的皱纹之中呢。”
老调重弹,不正常的公职人员只有两种,坏人与正义的使者。
这一次这两者似乎泾渭分明了。
久世英雄有一张正义的英雄的脸。
合田一人有一张邪恶的扭曲的脸。
“有时候,脸上伤痕的深度和心中伤痕的深度是一样的。”
合田一人的整个脑袋几乎全毁,而久世英雄说话时嘴巴不会动。
“贵国不需要有领导魅力却无法控制的领袖,只要有顺从的的消费者就可以了。”
扭曲的体制与沉默的消费者。
或许这两个人就是在与这种东西战斗吧。
“他只是对现实抱着一点希望和焦躁的不特定多数人中的一个,不会把计划付诸实施的。”
这是素子对一个在心中筹划着暗杀计划的残疾退伍兵的评价。
那么,如果把希望拿掉呢?
喊着解放难民的‘个别的十一人’起初的行动是暗杀对难民有帮助的歌手,银行家,医生,议员。
破坏对难民有益的公共设施与团体,以及久世英雄计划暗杀对难民收容政策相对软性的首相。
这时那些不特定多数人可能会把计划付诸实践,但最终可能只会演变成一场暴动,要真正发动一场战争就需要一个集合在一起的集体,而要让孤立起来的人集合起来需要一个引导者。
“俗称的自爆恐怖攻击,就是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任何希望之时的最终手段,因此有必要促使他们自发性的走向自立,给他们名为解放的自由。”
也许就是久世英雄这个病毒变种的发言让合田一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在接下来‘个别的十一人’的自爆中,久世英雄到底是产生了变异还是说因为需要而保留下来的不确定因子,这个我不好做判断。
“原本应该不会变质的情报变质了,还有名为‘个性’的虚幻原创性,在现在的社会系统内很简单就会发生同步化,我把这个现象称为‘名为消费的创造行为’。”
在合田一人的眼里‘个性’是虚幻的,现今社会人所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消费而创造,就像义体人的食品还有做成肉食形象的面食品,没有原本的意义,只是单纯为了消费而创造这是当今社会体制的一大缺陷。
存在是假的,个性是假的,战争也是假的。
一切都只是为了消费而创造。
或许这就是荒川茂树最后的那句“迄今为止所有的战争没有一场是真实的”的最佳诠释。
所以那个记者在自杀时高喊“个别的11人这篇评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个别的11人这个被制造出来的思想。”
“灵魂必须由物理性身体反推而得证其存在,你知道灵魂其实会随身体变化而改变摸样吗?”
合田一人曾说自己想要进入上层构造。
什么是上层构造?
为了消费而创造如果是当今社会的现状。
那么拿掉消费会成什么样呢?
即使强如草薙素子在入侵久世英雄的ghost得知他的计划以后也心神不宁了好一阵时间。
“把自己的义务和权利放在天枰上比较,只要不在权利上先添加砝码就算遵从社会上的规则也不会迷失自己。”
“虽然这个普遍的思想感觉上非常容易接受,可是那些难民一旦开始了解网络,知道阶级统治有上层的存在就会忘记那个思想,全部往低处流,就像有了力量就想要夸耀,拿到武器就想用一次看看。”
“最让我感觉到泄气的是人们的无责任感,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孕育出来什么都不了解,这个集体却只要一找到对自己有利的情报就会尽快吸收并且随之起舞,不管吃尽网络这个下部构造的无动机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些人还是不会感觉到有什么责任。”
作为一个革命家,久世英雄的革命是更高一层的革命,向上层构造的革命。
含纳当今地上所有情报的网络已经变成了下部构造。
正如久世英雄所说已完成世间所有情报搜集的网络本来意义已经终止,它正在创造另一种意义,另一种可能性。那个包含所有情报的世界就是上层构造。
抛弃需要消费的身体进入已包含所有情报的网络世界,立足于现界所有情报之上去进行最单纯的创造。然而这也只是一个微妙且美好的理想。
“你们连这种微小的心愿都要消除掉吗?”
“这就是把东西交给体制换取力量之人的幸与不幸。”
这是塔奇库马AI的创造者在被捕时说的话,他只不过是想留下自己存在的证明。
下层构造也好上层构造也罢,说到底都是一个体制。
既然是体制就必然有规则。
人类也必须有自己的‘个性’也才能够作为一个人。
进入网络世界以后每个人的个体独立性到底还能剩下多少,这个久世英雄自己也不知道。
放弃小的希望,争取大的希望。
对于他来说这场革命既是救赎也是复仇。
时势造英雄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由旁观者的角度去决定。
在巴特与合田一人的心理战中巴特曾提出了一种假设。
合田一人费尽心机的帮助久世英雄展开革命,是否是因为合田一人自己不知不觉也被久世英雄那个前往上层构造的理想所吸引了呢。
但是反过来想,久世英雄的上层构造理念是否是因为自己理解了合田一人的想法而产生的这个也不得而知。
至少,合田一人肯定与久世英雄有过接触,甚至于相互理解。
个别的11人病毒发作的最后一个因子是‘在义体化前还是处男’。
恐怕对于合田一人来说创造生命的这个创造,已经变成了在当今社会之下为了消费而创造的一种延续手段。
所以他需要跟他一样的殉教者。
所以他找到了从儿童时代就全身义体的久世英雄。
所以他创造了时势。
而久世英雄引导了人民。
究其目的来说他们的理想战争结果是一样的。
合田一人想让难民伪装成核自爆以达到刺激体制改变。
久世英雄想通过核爆强迫难民放弃自己的身体进入上层构造。
两人需要的结果相同。
所以这一路九课是吃尽苦头。
面对合田他有强大的政,府后台,面对久世他有敢于自爆的手下。
毕竟他们在打的是一场战争。
只不过他们的战争对象一个是体制,一个是人的本性。
“你们当自己是什么?筛选出来的少数精锐部队吗?那种玩样只要用一流枪械武装的难民大举进攻的话你们根本无计可施不是吗?在我导演之下能演个诱饵角色你们就应该偷笑了。”
隐隐约约的我又看到了些特机队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押井守的一个嘲讽。
即使被人依赖自己却无法依赖别人,久世英雄与草薙素子就是这样一种孤独的存在。
人在创造的同时必然也会期望消费,毕竟人在作为英雄之前首先得作为一个人。
久世英雄最终明白了这一点而决定投降,而合田一人的核弹阴谋被获得了“个性”的塔奇库马所挫败。
塔奇库马的自我牺牲具有了太多个体的反抗特征,它轻易甚至是痛快地违背了机器人三原则。
第一塔奇库马违背素子的命令。
第二塔奇库马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主动选择了死亡。
第三塔奇库马毁掉了构成自身的系统。
而恰恰是这个神迹一般的行为,毁掉了合田的阴谋。
实际上,已经处于上层构造了然无一物的塔奇库马在最后关头明白了必须消费自己以拯救九课。在感动之余其实也有些讽刺。
人类的战争最终却必须依靠获得了‘个性’的AI才有一个善终。
《和平保卫战》里有这么一段对话。
“享受这不正义的和平早晚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惩罚?谁的惩罚?神吗?”
如果‘个性’是神的恩惠的话。
那‘本性’就是神的惩罚了吧。
这场真正的战争落幕,两位主角所付出的代价要比那场战争秀的两位主角付出的代价要沉重。
合田一人被爆头。
久世英雄被注射。
或许就是这样,战争秀要有赢家而真正的战争两方都是失败者。
“我先上路了。”
久世英雄最后的话他的嘴巴终于动了。
那些进入上层构造的难民和久世英雄去了哪里呢?
《SSS》里没有提。
就在人类处心积虑想要进入上层构造的时候,AI‘傀儡师’却为了寻找繁衍后代和死亡的方法而苦恼。
草薙素子在《95》版里融合了在网络中获得个性的AI‘傀儡师’才敢于向无限宽广的网络海洋进发。
我不禁想要恶意的揣测一下,那些人是否已经化成了一滴水消失在了那宽广的海洋之中呢?
最后的最后,回到最初。
既然在上层构造中可以拥有‘个性’那么这些具有个性的个体早晚也会聚集在一起成为集体。
这让我想到了《黑客帝国》最后创造者和先知的对话。
“你认为这样的和平能持续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
如果人们相互了解,他们就既不会崇拜,也不会怨恨。
——埃尔伯特·哈伯特
2rd的全英文小标题应该叫做stand alone complex 2rd GIG
GIG,动词,音乐会/喜剧演员作小型会场的短期现场表演。
那么排除掉2rd稍微翻译一下就应该是——
孤立个体集合体在小型会场所进行短期音乐会/喜剧表演。
纵观世界历史,那些无数孤立个体集合体所表演的音乐会与喜剧,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意识与思想?
经济与利益?
还是说全都有?
(部分资料来源于 jaming ‘英雄们的败者之歌’)
PART.4
“孩童之时,所言俱为孩童,所感如是孩童,所思亦复孩童,唯成年之后,便将童心摈弃”
《Ghost in the shell Stand Alone Complex Innocence》(攻壳机动队2 无罪)
之所以把无罪单拿出来讲是因为《无罪》里没有战争。
亦可说《无罪》回到了战争的最原始状态。
所以我把《95》版里的台词作为了开头。
最后的最后,回到最初。
当巴特步入黝黑的后巷的同时我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在下水道里的伏一郎。
在攻击了失控的人偶之后,少女形态的人偶用少女的声音开始了求救。
然而一边求救,人偶一边扒开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次巴特扣下了扳机。
那一次伏一郎没有扣下扳机。
“机器人只是在抗议人类用完自己就扔了。”
被丢弃的东西再一次回来报复了。
人在自我价值被否定的时候就会选择反抗。
而人偶作为与人无限趋近的创造物,被灌注进了人的思想与意识。
但作为一个创造物既非功利主义也非实用主义,人偶被创造的无限趋近与人类。
为什么要如此拘泥与人类的形态呢?
“要问为什么人偶让人感到不安是因为人偶是人类的雏形也即是人类本身。”
反过来说娱乐型人偶之所以让人感到愉悦也是因为人偶是人类的雏形也既是人类的本身。
人的一些感情必须投射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才会得到反馈。
至少,在意识上,那要是一个人。
孩童之时尚未对这一切有明确的认识,人这个概念还尚且模糊,所以可被轻易掌控的玩偶对孩童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成年之后人对于人这个认识的认知程度越加清晰,所以人便越加使人偶趋近于人。
物理形态上如此,精神意识上也如此。
然而人偶终归是人偶,就算灌注了人类的劣化灵魂,人偶也只是获得了相对的个性,不是人。
“我不想变成人偶啊!”
假若有一天人偶有了‘个性’大概也会说“我不想成为人类吧。”
片子的开头,巴特到底是杀了她还是救了人偶。
这个界限很模糊。
著名的恐怖谷理论就是在人偶在外形高度形似人时会触发的一个极端的恐惧反应。
人为何会突然恐惧起与自己外貌完全一致的机器人人偶呢?
一方面,机器人在智能和力量上远高于人类。
另一方面,现在的机器人完全无法与人产生共情反应。
作为一个人,在内心深处,你知道机器人永远无法理解你。
故事中段,一场盛大的傀儡游行随着傀儡谣开始。
《无罪》里没有人与人的战争。
但却有人与人偶的战争。
这两者的界限也很模糊。
也许这是战争的结束也或许这是战争的开始。
将邪恶的源头归结于超自然的因素是没有必要的,人类本身就足以施行每一项恶行。
——约瑟夫·康拉德
人类的罪与罚,无罪的人偶无法承担。
只有同样的人类才能去承担那些东西。
PART.5
“你要活下去,在求得什么改变之前。”
The Sky Crawlers《空中杀手》
永恒之子,是人类又非人类,除了永为孩童以外无限趋近与人类。
电影开头,教父击毁两架战机,跳伞的飞行员也没有放过。
这场战争没有任何的仁慈。
“这是工作嘛,从事什么行业其实都一样,排挤对方,争取到利益的一方为赢家。”
如果战争也成了消费创造物,那么战争还存在吗?战争还有意义吗?
细看那些极富个性的驾驶员们:
消极享乐主义个人很快乐的,土岐野尚文
一本正经的强迫症患者,汤田川亚伊豆
身为王牌却对未来感觉到恐惧的,三矢碧
这些个性之后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个性。
然而最没代表个性的草薙水素却有一个不是永恒之子的女儿。
“她是名卓越的王牌驾驶员,一直没战死,比战友们活的稍微久一点,因为见多识广学会了干涉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那么,是她消除了自己的个性而使得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了吗?
我不知道。
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仁郎留下了战斗机,坐在餐厅的门前成了一个了无一物的老人。
也许她明白永恒之子活着有一天就会消磨掉自己的个性成为一个战争机器或是离开战争成为一具空壳。
她活着的目的只剩下了向女儿传授意识与思想。
而她本身却是个无法长大的孩子。
当目睹坠机的普通人在一旁失声叹息时,她却出离愤怒了。
也许在这场战争中她更尊敬那些被消费了的创造物。
“才不可怜!不要用同情来侮辱他!”
真的有怜悯吗?
真的有同情吗?
消费永恒之子生命的人类有权利向他们施舍这些吗?
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这场战争秀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也或者说战争秀就是为了那些东西而存在。
但是这些感情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战争在任何时代都没有完全断绝过,对于人类来说这种现实的味道何时都很重要,在同一个时代,现在也有人在某个地方战斗着的现实感是人类社会的系统中不可缺少的要素,而且这绝对无法弄虚作假。”
汤田川所看的报纸明确的显示日本依然与世界各地进行着安保条约。
永恒之子与战争秀做到的也只是在为和平拖延时间。
“不是无法成为大人,是不成为。”
如果战争没法避免,那么他们所表演的没有意识与思想的音乐会就成了一场只有经济与利益的喜剧。
一场只存在于电视之中的战争秀。
“既然我们的战争是绝对不能中断的游戏,那么那个游戏就需要规则,例如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
如果一切都无法改变,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是不是死去以后抹消掉那些记忆就好了呢?
三矢碧所恐惧的正是这一点。
轮回的宿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轮回。
而恰巧永恒轮回之说从反面肯定了生命一旦永远消逝,便似影子一般,了无分量,即使它是残酷,美丽,绚烂的,这份残酷,美丽和绚烂也都没有任何意义,丝毫改变不了世界的面目。
在举枪对持的那一瞬间我也有些害怕。
雨宫圭的死。
久世英雄的死。
城市的废墟。
惨叫的人偶。
拉响炸药包的少女。
那些为了自身存在而奋斗的信念都是无意义的吗?
“在求得什么改变之前,你要活下去。”
这几乎是押井守所有剧场版里最温暖人心的一个画面了。
战争是真实存在的。
和平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正确也好,错误也好。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
狗也好,狼也好。
AI也好,人偶也好。
个体也好,集体也好。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
小孩也好,大人也好。
“即使是走过无数次的路也能走到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迎向无法战胜的规则与体制。
“正因为是走过无数次的路景色才会变幻万千。”
冲向无法改变的本性。
“光是这样还不够吗。”
创造自己的个性。
“正因为只是这样所以才不足够吗。”
背负自己的责任。
“光是这样还不足够吗”
为他人而生存,被他人所铭记。
“‘教父’由我来击坠你”
这样就足够了。
每个人必须始终在社会中挣扎求生,才能使自己的梦想不灭。
——尼采
黄昏之下老巴吉度终于能跟着小女孩畅快的奔跑了,也许,它也释然了吧。
尾声
‘虚无的十年’距离我太遥远。
我出生两年后苏联就解体了甚至连冷战也没有体会到。
我们也没有经历过被占领。
也许终其一生我也无法理解押井守眼里的战争。
遥想未来,也许在多年后的一天老巴吉度会像老蛇(合金装备4)一样哀叹“战争变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人只要掌握着自己的身体,人只要拥有独立的意志。
战争就永远不会改变。
终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