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梦魇依然时时袭来,清醒后,回忆思索,总不知来由。于是,我分析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看胡因梦和张德芬,还研究过武志红,细细地品味还原梦境,追溯梦的根源,难道真是我前世的脑电波回放了?不得而知。
其实,做梦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在那一刻,我全身每个毛孔都是舒畅自由的。直至上个月,梦里真的现了我的前世,如我所愿,一枚佳人,不过是红颜薄命而已,那时那刻,是如此的真切,我癔症了,终于知晓我怀旧多思敏感的缘由了,我来自民国,我亡于民国,二十六岁香消玉殒!
每个女子都渴望自己是美人,管它什么命厚命薄,人生短短几十载,只要耀眼过惊艳过足矣!梦里的美人是比我这世更靓丽绝伦一尤物,她家世好,娘亲疼爱,兄长呵护,穿艳色的旗袍,披象牙白羊绒大衣,桃心颜,琼鼻樱唇,含情美目,波浪小卷青丝,赫本刘海更衬的她娇艳欲滴!哦 ,原来这就是我上世的容颜。
我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不得自拔,我观她像镜中人。我偷窥她的生活,模仿她的娇嗔打闹,我走进她的梦境里,她却哭了,说不想枯燥平凡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我羞的无处可藏,为自己流水一般的经历汗颜。
我艳羡地追随着她的脚步,陪她寂寞,陪她无聊,原来物质并不能使人快乐。她向我倾诉多金的爹地处处留情,可怜软弱的母亲夜夜以泪洗面,她告诉我她的爱恋,她的爱而不得,因为她喜欢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是那个对她处处呵护高大英俊硬朗的情哥。
我诧异了,我无法接受,但是,那样一个男人,没有人能拒绝!包括今世的我。我像她的贴身仆人一样寸步不离,因为,我担心她做傻事,更怕哥哥对她不轨,请原谅我的小人之心,可是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不爱上她!
我默默地留意她的情绪,每当哥哥来探望她,她总是把房门紧闭,对镜贴花黄,直到哥哥等急了才红妆艳裹地轻启屋门,娇滴滴地把哥哥挽进闺房隔壁的会客厅。她那刻是兴奋无比的,哥哥毕竟大她几岁,什么都掩饰的很好,我没有窥见不妥,就呈出了自己的君子之腹,不再拒绝她见哥哥,希望一切都可挽回,希望他心里是真的只当她是妹妹。
哥哥的婚事一直让长辈头疼,他母亲当年和老爷相识于秦淮河。那些日子里的老爷少年情盛,还没有大婚,和一群公子哥儿流连于烟花府第,就相中了他的妈妈,于是就有了他。那个女子虽然最后被养在外室不得入正院,但这个好看的男孩被老太太视为己出,当自己命根子一样宠着,下人们谁也不敢提他的生母。然后,老爷被迫大婚,娶了她娘亲,哥哥的母亲在婚礼当日吞食鸦片而亡,那个可怜明媚的女子用自杀证明了婊子也有情有义!不过,这都是前话,哥哥没有了妈妈,老太太年事已高,怕她受累,妹妹的母亲一进大院,就把他接过来,当亲儿子来养育。他是知道的,他不是她所生,他看到她凤冠霞帔嫁进府里,他那时是懵懂迷茫的。好在这个新来的妈妈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府第比这家还高几个阶,很快他也喜欢上了这个母亲。他刚过完十岁生日,妈妈就生了一个花骨朵般动人的小妹妹,他把这个妹妹当成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看她蹒跚学步,看她牙牙学语,看她扎了小辫,看她青春无敌。他已经快三十岁了,那么好看一男人不缺美女暗送秋波,他都拒绝了。他从小就是个任性固执的孩子,随了他娘亲,老太太也没有了,谁也奈何不了他,他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这日说媒的又找到他也是她的母亲,打算把临府大奶奶生的小女儿说给他,很明了,临府的小姐相中了他,托奶娘说给大夫人,大夫人又托媒人来打探。他依然一个态度,母亲苦劝他年龄大了,一定要先成个家,我才能放心去见你九泉之下的妈妈。他泪奔了,知道她对自己很照顾,也知道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却不知她待自己如此情深意切。但他还是没有同意去见临府那位小姐,自从知道自己母亲的出身和殉情后,有一段时间,他是恨她的,恨她破坏自己父母的爱情。但这个妈妈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他把自己当亲生儿子来抚养, 为了自己,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却对外人说自己儿女双全。这个贤德的女人是怕自己受委屈,怕再生一个儿子,自己会伤心。所以,对这个母亲他还是敬重的。
但谁知他内心的苦楚,他想念那个可怜的女人,那个曾经是自己妈妈的女子。虽然她生前也没能见自己几面,但他是她身上掉下的肉,现在他疯狂的想再见一面那个曾是青楼女子的母亲。怀念她温暖的怀抱,想念她苦涩的笑。这个可怜的妈妈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却要承受如此悲惨的命运。午夜梦回时,他总在沉睡中惊醒,满面泪痕,因为他又梦见了她,她在梦中哭泣,说不放心自己的儿子。
他的痛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最亲的妹妹他也从未提过,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那种扯不断的血缘让他疯狂。他是个孤独的孩子,虽然从小万千宠爱,那个老太太带自己很好,不过他还是讨厌她,恨她让自己从小缺失母爱,恨他让自己没有了妈妈。不过家里人,一般不提也不敢提那个曾经是自己妈妈的女人。孤独的孩子都敏感多思,他从小小孩童长成玉树临风的男人,所有人都仰视他,他却从没快乐过。偶尔心太烦了,就去找自己的妹妹,看见天真无邪的妹妹,他的心情就会好些。他感觉自己活着,让自己高兴的事不多,让自己伤心的事也仅有这一件,但总不得释怀。他快要分裂了,如果周围人都歧视自己,虐待自己,也许大仇早已报,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如此的纠结。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知道身边的人都没有错,妹妹的母亲更是待自己如同亲生。不过他还是高兴不起来,心里的阴郁儿时就已存在,他极力压抑那种想报仇但又无处可报的心理。从18岁开始,每年都有说媒的踏破门槛,但他一律不见。自己30岁了,那个妹妹也已经快20岁了。妹妹喜欢自己,从妹妹16岁情窦初开,他就知道,这个妹妹迷上了自己。他刚开始很兴奋,有一种大仇将报的变态心理。那个妹妹是多么美丽的女人,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哥哥,是一定会早早把她娶进门的,说不定现在已儿女成群。他苦涩地笑着,命运太作弄人,自己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如意!他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虽然妹妹讨厌自己皱眉,她看不见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揪起双眉,好像陷进了全世界的忧愁。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女人,在他青春最压抑的时代,他也像他父亲那样到青楼闲逛。不过他没有他父亲幸运,能够遭遇那么美丽又倔强的女子。他不是伪君子,他只是个真性情的男人,面对稍有点姿色的女人他也会片刻心动。每当发泄后从秦淮河回到自己的屋里,他总是很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么的没用,连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女人也找不到。
他知道自己拥有一个好皮囊,在外人眼中,他是高门大院里的贵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见过他的美女都会爱上他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不想演绎父母的爱情悲剧,只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自己也能保护的女子足矣。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总找不到这样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