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梦与离别炮

她给了他一支烟。说,我走了,不要想我。

他接过烟,说,这一次,你要去哪?

她说,不知道,还没想好,但是一定要走了。

1

她叫白芷。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一只鸡。出来卖的那种。

他是江小白,一个落魄的写手,一个成功的放高利贷的。

不隐瞒了,我就是江小白。我本打算以第三人称来记录这段故事,后来想想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爱上了一个娼妓嘛,古时候的文人骚客不都是跟青楼女子缠缠绵绵的?再说,我江小白跟文人骚客也差不多——就差一半,差文人那一半!我就爱了,我就上了,谁能把我怎么样呢?不过我仔细分析了我的这份爱情,应该是从白芷走了以后才觉醒的。

不废话,说正题。

白芷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好没事,她说,她已经辞职了,打算换一个城市,找一个大点的场子,也好多赚点钱。但是,走之前,想跟我告个别。我问,为什么是我?她说,我是她的第一个客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开了房包了夜谈一晚上人生的傻逼。对于她的做鸡生涯,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

我说好,那咱们打个离别炮吧。

白芷说,江小白,你信不信我能把你脑袋拧下来?

白芷的色厉内荏并没有吓到我,我已经开始上手,她半推半就的没有反抗,说,我想请你把我的故事写下来。

我说好,咱们一边打炮一边聊,深入浅出的聊的更嗨。

白芷说好,只要你高兴。我不收你钱,就当是我给你的稿费了。

我说我的稿费可贵了,你得能付得起才行。好啦不开玩笑,你说吧,我听着。

她说,其实她做鸡,是生活所迫,老妈的了绝症,等着钱来做手术,就她那点薪水,也就够两天的医药费的。就在距离老妈的手术日期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她走进了洗浴中心的大门。

虽然白芷长的不丑,但是对于做鸡这一行还是比较陌生,她之前是在化妆品店做导购,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言谈举止,穿衣打扮。因为白芷的相貌尚算清纯,于是打算把它包装成一个护士。玩一玩制服诱惑,毕竟竞争太大啦,总要有点特色。

我那时候刚好失恋,前女友就是一个护士。这世上的事啊,就是这么奇妙啊你看。当我走进洗浴挑服务员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白芷。于是哆哆嗦嗦的白芷和伤心欲绝的我走进了包房,她穿着白大褂拿出一个听诊器,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前女友,忽然之前就什么性质都没有了,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还要找个护士呢?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两回吧!我可真是个十足的二逼呀!白芷看出来我的不高兴,犹豫了一会,就坐下跟我聊天。

一聊就是一宿,我喝了太多的酒,躺在床上挺尸,白芷坐在我身边,看样子比我还拘谨,不过聊着聊着她就放松了,白芷跟我说她是第一天出来卖,我笑笑,这种谎言每一个鸡都会说。不过我并没有戳穿。白芷又说了她的家世,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说,干一行就要爱一行,既然已经踏进红尘,就踏踏实实的做一个行业标兵。不然,身体没了,钱也没赚到,多不合算。你要向你的前辈们学习,古有李师师睡完皇帝睡草莽,今有苍老师有容乃大以德服人!好啦,睡觉吧,宝贝。

我们是真的睡觉啊,同志们,喝酒伤身啊,力不从心呐!他奶奶的。

大概是由于我的鼓励,后来的白芷刻苦专研业务,多次获得洗浴中心的业务尖兵的称号,她的客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后来好多人都来点她的牌子。再后来,她成了头牌。

2

我仔细观察白芷的双乳,虽然这双玉乳被无数人抚摸品尝,但依旧挺立依旧,迎风不倒,我不禁感叹,果然是一对利器!白芷说,那是自然,我每周都给它们做一次SPA,每天都给它们敷面膜。

我不禁感叹,果然够敬业!不愧为业务尖兵!

白芷继续在说着她的故事。

她说,她其实单亲家庭,她的父母结婚本就是二婚,父亲的前妻就是被家暴打走的,到了她母亲这,父亲的脾气依旧火爆如牛,基本上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揍,锅碗瓢盆皆可入手为武器,皮带凉水都是家常便饭。终于在白芷五岁的时候,她的父母离了婚。

那时候白芷的母亲在工厂上班,薪水可说微薄,根本就没有钱送白芷去幼儿园,于是就只能带着她去工厂,那些工人起初时候都对白芷很好,后来他们的厂长,一个长着沙悟净脸庞猪悟能身材的中年汉子非要请白芷的母亲去办公室,时间就定在周末。白芷说,她的母亲当时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如果再配上一个炸药包就可以去炸白宫了。

结果战争真的爆发啦,那天的风吹的很是喧嚣,白芷就在工厂的院子里,二楼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儿,声音大的连门卫老大爷都能听见,白芷忽然就哭了,没过多久,她母亲就从二楼下来,头发散乱,脸上一道红印子。白芷说,这道红印子她以前经常看见,但那时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她那时候小,不太明白为什么男人一定打女人。

我停下继续把玩白芷双乳的手,说,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人渣。

白芷说,其实在她兵荒马乱的岁月里,这种人倒还真的不算太渣。她后来还经历过更渣的男人,不过她没想母亲一样挨揍,而是挠了回去。

我点上一颗烟,递给白芷,自己也点上一颗,继续听着白芷诉说着她的故事。

白芷继续说,后来,她的母亲就经常上夜班,那段时家里她经常一个人在家,半夜醒过来的时候,空旷的房间里连个动静都没有。你能想想么?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家。四周都静寂无声,有时候,白芷觉得自己像个孤儿。

我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故事。于是我陷入了沉思,沉思的结果就是这个厂长真该死,还有我本来挺立的大枪已经软趴趴,像个将死未死的蚕蛹。

白芷说,那段时间虽然清苦,但是母亲并没有怨言,用母亲的话说,至少不挨揍了。不过这种日子也没过多久,就是全国性的改革大潮,工厂面临改制,工人要面临下岗,白芷不止一次的看见母亲在偷偷地走神,似乎在做着一个巨大的决定。终于在一个周末,她又一次去了厂长的办公室。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母亲终于不用再上夜班,但是别人的指指点点倒是越来越多。

生活中有多少的迫不得已呢?我想。

再后来母亲又去了几次厂长的办公室,但是改革的大潮并没有因为母亲的现身而放过她,倒不是厂长让母亲下岗,而是因为厂长本人都下岗了。

后来母亲就推了一个小车,在自家门口支了一个售卖点,冬天买点烤地瓜和茶叶蛋,夏天就买冰棒饮料和烟,那段时间白芷已经上学了,每天放学早早的就回来跟着母亲忙活,这段时间一直持续到上中学,也就是那几年,白芷对于金钱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她知道一瓶矿泉水能赚两毛钱,一个棒冰能赚7分钱,她几百上千的学费都是在这一毛两毛的销售额中赚出来的,而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白芷每个学期两次的奖状。

其实那时候白芷的母亲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三十八九岁左右,但是却被风霜打磨的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太。白芷说,那段时间母亲经常胃疼的捂着肚子,后来的绝症,也是从那时候饮食不规律落下的病根。

我说,白芷,你有没有开心点的记忆呢?这咋跟选秀似的呢?再听一会我就该阳痿了。

白芷站起来,光着膀子,晃荡着两个雪白的乳房,来回踱着步,我的眼睛就跟着她来回的走,像一只狗在看着沾满肉的大棒骨——可能我与那只狗的区别就在于我不吐舌头而已吧。想一想也有些悲哀,男人啊,有时候真的就像一条狗哇。

白芷猛地一回身,两团肉球刷的跟着转过来,我眼前一闪!她说,有。

她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遇到了一伙男学生在欺负一个叫阿梦的女孩子,把那个女孩子都欺负哭了,她看不过眼去,捡起一根棍子就冲了上去。那群男生大概没想到拔刀相助的是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丫头,被白芷一顿五雷八卦棍打得作鸟兽散。从那以后,白芷和阿梦就成为了好姐妹,也是从那开始,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人欺负阿梦,谁都知道阿梦的身边有个会论棍子的白芷。

阿梦家庭条件不错,看起来就是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文文弱弱,白芷说阿梦什么都好,白白净净儿的,就是爱哭。但是白芷在跟阿梦一起玩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自卑,因为阿梦的零花钱特别多,白芷是从来都没有零花钱的,阿梦倒是不在乎这些,她认为白芷是单亲家庭,所以就肯定是食不果腹,更别提游乐场啦,玩具熊啦这些小孩子的童年应该有的东西,于是白芷跟着阿梦吃了好多的好吃的,棉花糖啦,辣条啦,棒棒糖啦,后来还吃过肯德基,阿梦的妈妈是个特别好的人,拿白芷不当外人,每每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就叫阿梦带着白芷回来,白芷有时候就在阿梦的家里留宿,两个小女孩一起看动画片,一起洗澡,白芷说,很多人都在说青梅竹马,她跟阿梦,大抵算的上是了吧。

直到某一年的暑假,阿梦来跟她告别,说家里要移民国外,两个已经上初中的女孩就在学校的大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阿梦送给白芷一个整套的芭比娃娃,白芷说,这是她唯一的一套玩具,从小到大。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白芷说,你要坚强些,到了国外,我就不能再保护你啦。白芷说好,要是有人欺负她,她就学白芷,拎着棒子练五郎八卦棍。

阿梦当天哭的不行,跟白芷说,要不然你也跟着我一起出国吧。白芷说,别哭,你都是大人了,还哭啥?我不能跟你走。咱们好好念书,等长大了我去国外找你。阿梦说好,你一定来。白芷说嗯。一定。然后她俩就依依不舍的告别,阿梦说,写信。白芷说,写信!

年少时候的分别,有时候就是一辈子,老人常说的咫尺天涯,就在白芷和阿梦的身上发生,她俩自从这一次分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后来老城区改造,白芷搬了家,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学校也换了,居住的城市也换了,终于跟阿梦失去了联系。

白芷说,这是她学生生涯里,唯一的一段美好记忆。

3

白芷说,这些年她为了生活拼命的打工赚钱,但总是赶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在母亲病重的那些日子里,她无数次躺在洗浴中心的床上,看着熟睡的陌生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的累,她说,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往回走,走到学校那里,跟阿梦说,你别走了,咱们一切留在这里好不好?然后时间再往回走,走到妈妈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她一定会拎着棍子去那个厂长的办公室狠狠的揍那个厂长一顿;然后走到她的父母还未离婚的时候,跟她的父亲说,你不要再动手打我的妈妈,要不然我跟你不客气!

但是这只是希望,时间是不可能会往回走的。

靠着身体赚来的钱也没等挽回妈妈的命,手术只是暂时的延缓了妈妈存活的时间,死神不会因为人们的舍不得而放弃挥舞镰刀。白芷说,妈妈走了也好,她这一辈子,吃了太多的苦,走了算是解脱了吧,她说,当妈妈静静的躺在殡仪馆里的时候,安安静静,终于不用再为了生活而折腾。

白芷说,她高中毕业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已经不太乐观了,那时候她的母亲整日整夜的吃着去痛片,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在她的印象里,母亲特别操劳,似乎在同时打着好几份工!那时候母亲攒了一笔钱,本来打算是给白芷上大学的,其实白芷的学习一直很棒的。后来白芷终于不再念书,她的最高学历就定格在了高中毕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笔高昂的择校费。母亲的那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已。

白芷点上一颗烟,狠命的吸了一口,烟灰扑簌簌的掉落在了她雪白的胸脯上,她也并不搭理。此时已是傍晚,绯红色的夕阳从窗子投射进来,从我的角度看,烟雾中的白芷像一个孤独的剪影。

她说,如果时间能重来,她其实最想去上学,上大学,按照她的成绩,至少能去个一本。后来有几次,她去了城里的大学校园里溜达,孤独的她在白桦树林里寻找着曾经的梦,在塑胶跑道上一圈圈的走,似乎在走着自己回不去的时光,白芷说她不止一次的做梦,梦到在大学的球场上,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女生们在给他们喊加油,她就在旁边看着,却丝毫融入不进去。

白芷说,其实她才二十三岁,却像过完了一生,她就像一颗蒲公英,妈妈在的时候,蒲公英还有所依靠,但也终究是一株草而已。别人踩高踩低,却始终昂着头。后来妈妈不在了,她就随着风开始飘,飘到哪里会生根,她自己也不知道。别人的人生,都有个起点终点,她的人生,却只有中转站。

白芷说,后来,她辗转打听到了自己的父亲,早就已经老的不成个样子,孤独一人,风烛那个残年呐,脾气却依旧操蛋,见了白芷也不相认,生怕会白芷会跟她要钱,其实就他那几个钱,还不够白芷一个月赚的。

白芷说,我的人生,他妈的就像一个玩笑,别人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苦,她二十三年就吃过了,生活不是电影,电影里的苦命人大多都有个好归宿,甚至还有富家公子假装屌丝来接手;生活比电影残酷,她没有归宿,她是蒲公英,也从来没有过白马王子来低头问问她,你过得好不好?睡不睡的香?

后来这段话,白芷说的断断续续,就像是在说着梦话一般,但是她的手却不闲着,一直在摆弄着我的胯下不可表述之物,我一面跟理智斗争,一边听白芷在叙述。

我问白芷,你一定要走么?白芷说,不是一定要走,是她天生就要做个浪子,这是她的命呐。我说你那不叫浪子,你那叫浪女。白芷说无所谓啦,总之,人生不光有眼前的苟且。等她飘的累了,就找一个叫做大理的城市,住下来,每天去看一看洱海,说不定能钓个金龟婿。

我说,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换一份工作,找个好人就嫁了,也挺好。白芷说,这个城市太小啦,她作为一个洗浴中心的花魁,认识她的男人太多啦,再说,好男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她也不想去害好人。

我的胯下终于昂首,关于这一段,不就不细细描写了,总之你们可以想象,我们用一种悲天悯人的态度来了一发离别炮,高潮的时候,白芷在我的怀里一边微微抽搐一边轻轻的掉眼泪。我低头吻去她的泪水,说,假如你真的要走的话,你就走吧。什么时候你累了,给我打个电话,你回来,我接你,我养你,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白芷说,能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白芷叮嘱我一定要把她的故事写出来,当做是她的青春纪念,并且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个她最近经常的做的梦。

她说,有一段时间她经常看旅游的杂志,就喜欢上了大理,她把那本杂志上的关于大理的图片都剪下来,放在一个日记本里,那本日记记录了她从五岁到二十三岁里所有有纪念意义事。

有时候,她会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端上一杯红酒,坐在窗边,望着楼下的街灯和车流,那些车开得不快,挨挨挤挤的像是蝼蚁;而楼下的人群,则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匆匆的赶路。她怀里捧着那本日记,想着自己鸡飞狗跳的斑驳青春和那个几千公里外的苍山洱海。她喝着最贵的红酒,就在窗子边上的藤椅上睡着了。她梦见自己正走在大理的街边,初秋的清晨似乎还带着一点露水,空气中到处都是花香,她左手牵着母亲,右手牵着阿梦,就在温暖的清晨里一直走,走到了时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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