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称之为山丛?因此地仍然处于城中,只不过离闹市有些距离,附近多了一些小山林,只几户人家罢了,因而我喜欢这么说。
住的地方人家不多,只几座小楼板房,夜晚安静的很空荡,黄昏过后便少有声音,我倒是很好奇,是因为秋天的缘故吗,怎么连一只鸟都没有?
当月亮若隐若现,静谧的路灯映射在厚厚的窗帘上,却透不进来时,我已躺在床上,呆看着这好似蒙了一层灰一般厚重的帘子,只是想着为何要用这样的窗帘将那柔和的灯光给抵挡的严严实实呢?是为了更好入睡吗?
然而,我却是一夜未眠。
在这几近全暗的房间里睁眼闭眼,再睁眼闭眼。也许我有过这样的想法,去拨弄一下那层布,有点光亮的房间于我而言更易入睡,总觉得要如此才能心安。只是,我终究是没有挪动一下。出于什么原因不知道,也许就是纯粹躺下就懒得动而已,或者也是想看看这黑暗之中会藏着什么心情。
终于感觉到天是亮了的,于是我干脆起来了,想看看这小山丛里的晨景会是什么模样。即使一夜未睡的我也是有精神的,我向来如此,明明很累却依然精力充沛。
拉开帘子,几丝光亮便急着透进这黑暗的房间里来刺了我的眼,下意识抬起手挡住眼,低了头便立在窗前,尚未开窗就已让身着短袖的我感觉到了一股温柔的凉意,但我仍是转身几步,顺了一件置放于桌台的薄薄的外套披在身上,再缓慢走回窗子前,我没放弃,我原本就是要去开窗的。
房间明亮了许多,眼睛也从黑暗中醒过来适应了这光线,透进来的阳光也就让人觉得格外温和了。我小心地轻轻推开窗,生怕惊弄了外面的许多精灵似的,但老旧的木窗条还是吱呀了一声,一阵凉意也随之入骨,冷不丁让人打个寒颤,秋意浓厚,山里的秋总是要凉的多。
窗外是一大片桉树林,我的眼顺着其中的一棵树干随之而上,白白的树干直耸上天,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正然之气。
桉树的树干不能算很粗壮,有些甚至用一只手就足够握住,但它们每一棵都笔挺的往上生长着。我想它们应该也不知道天有多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长多高吧,他们只是拼命的向上靠近天空,有多高就长多高吧。那是桉树的信念吗?
和榕树撑开的大伞相比,这些桉树的枝叶实在算不得什么。和榕树粗壮的树干相比,这些桉树也是相形见绌。在我看来,硕大的榕树像身材发福的中老年人,给人安详宁静之感,而骨瘦的桉树像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让人感到希望和阳光。
我所在之城,原本即是山区,即便在闹市里,这样的小山丛应该也是不少的,偶尔厌倦城中的喧闹,想寻来这一处静谧之地清清大脑也是易事。
晨间,山林的空气格外清新甜淡,透着秋意的浓重,站在窗前已经一会的我像被一股子美妙吸引,我迫切想要去寻一寻这踪迹,于是重新换了衣服,开门而去。
薄雾朦胧,遮掩了远处的小山顶,白白的一层笼罩着,看起来仙气弥漫,不知那里面可有住着神仙?他们是否真的没有烦恼与忧愁?是否真的毫无凡心,不再为尘世俗情所动?
顺着一条窄路往前走几步,是一个分叉路口,左边有一片空旷的水泥坪,几棵不知是什么名的树占据了这里,一眼扫过可以看见坪上许多地方都铺满了落叶,这里一堆那里一叠,黄的、红的、褐的颜色掺杂在一起,本应该是乱的,却显出来不一样的美,让人驻足凝视,甚至不忍大声呼吸,怕惊惹了这一幅生灵,混了这颜色的和谐。
都说一叶知秋,而这又已是到什么秋了呢?怕是冬天都快来临了吧。阳光渐渐上头,透过大树的叶缝洒落开来,这满地的落叶可否因此而褪祛了一夜沉积下来的一身冰冷?
和满树的葱绿相比,我反而更爱这一片片的落叶。它们也曾挂在那高高的枝头上,从浅浅的不带什么颜色的嫩叶儿长到身披彩绿,最后叶落归根,都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它们总是安静的,风来了就动,风不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它来呢?
我总想着,下辈子我要做一片树叶儿。
风来了我就雀跃,风不来时我就沉默,不需要别人看见,我自己开心,自己难过,也为一些从路过我的人儿感染了情绪。
会替一对吵架的情侣惋惜,会为一个失业的青年难过,也会因几个小孩的打闹感到幸福。
要是这样该多有意思啊。
我想我会欢喜的,欢喜的等着每天遇到各样的人从树下路过,我自己是不需要故事的,却总喜欢收集别人的故事,在别人的喜怒中去感受和他们一样的心情。
难得的清净,难得的安逸,是会让人沉迷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愿意醉在这景色中。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沉沉浮浮,皆是空白。
每个人的出现,每件事的发生,自有它的道理,不应该太计较得与失,有得必有失,有失也会有重得。
最好的生活状态应是踏实做好自己本分的事,与人相处真心实意、不藏祸心、顺其自然,无需刻意去讨好谁。懂的人自然会理解你,知道你善良的人也会报予同样的回应,那些看不顺的人更是不必要去与他们计较。
我的生活不需要很精彩,有些颜色点缀是好的,但五彩缤纷、太绚烂容易让人心生疲累。我不希望过于操劳,最好有很多时间是自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随意浪费,也不会觉得过意不去。
天光大亮,阳光照在身上很和煦,驱赶了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秋的寒意。
能有此一点时间、一点闲情,不用有太多想法,没有任何负担,就着山林间各种树木散发的气味缓慢追寻它们的踪迹,实在惬意十足。
无需多言,不管脚下是何路,踏上了便不能停下,只管往前。前方或是美景满目,那自然是幸运至极,应心怀感恩懂得欣赏,然抑有可能荆棘遍布、鲜血淋漓,也应感谢遇见,才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忍,越来越自立。
天苍澜起日渐寒,尘世浮华人心微。
我自悠然现明路,余生尽向轻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