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放·逐》中,飘忽不定的窗幔,一掷两面的硬币,随风摇曳的风铃,清脆悦耳的铜铃,悠扬婉转的口琴声,一跃而起的易拉罐,速拍而成的照片,什么是飘忽不定的,什么是命中注定的,什么是放的下的,什么是放不下的,什么是抓的住的,什么是抓不住的,一切,江湖再见。
影片一开始,阿和老婆阿静在窗口飘动的白色窗幔后面,看着下楼而去的阿泰和阿猫,风铃声阵阵飘来,与婴儿的哭声相伴,阿静的心情,同这窗幔、同这风铃一样地不能平静,她抱起了哭闹的婴儿,坐在了窗幔前。
阿静第二次出现在窗幔前,睁大着眼睛,惊恐地看着楼下等着阿和的两伙人:阿泰和阿猫;阿火和阿波,她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也不知道阿和能否逃得这一劫。
第三次窗幔飘到阿静的身边,她坐在窗前,等着阿和的归来,楼下的四人,在谈判,商量的事情是能不能放过阿和。
对称的窗幔中,阿静看到了驾车归来的阿和,楼下的四个人站了起来。在阿静的俯视下,阿火和阿泰随着阿和上楼,目光的交锋中,阿火的墨镜掩着杀机,阿泰的一瞥透着同情。
飘动的窗幔下,阿静转着手串,念着佛经,祈求老天保佑。阿和上了楼,四人随着也上去。白色的窗幔,绿色的窗帘,飘动起来,三人拔枪对峙。
楼上枪声响起,楼下的阿猫和阿波听到,阿猫一枪打起了地上的易拉罐,崩到了巡街的警车车门上。车中的老警官山闻声出来,阿猫又是一枪,把那个易拉罐再次打起,崩到了老警官的帽子上。老警官打电话求援之际,易拉罐又挨了阿猫两枪。
飘动的窗幔下,阿静继续转着手串,念着佛经,绿色的窗帘外,三个男人继续枪战,阿泰还用上了飞刀,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汤煲也中了一弹,汤在那个弹孔中流了出来,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枪声中止了,窗幔似乎不飘了,窗帘也似乎不动了,坐下谈谈吧。
四人追踪阿和而来的那天,正逢阿和的儿子满月,大家坐下来一起吃过饭后,阿和给儿子的一只小脚丫上戴上了红线穿起的铜铃,微微的铜铃声响起,低沉的音乐在这里听起来特别温馨,阿和哄着儿子入睡。
飘动的窗幔下,映着蓝色的月光,阿和一家人睡了。
第二天一早,阳光下的窗幔中,阿静婆目送丈夫和四人离去。车开出去一段,阿和的目光还停留在那白色的窗幔上,阿静在窗幔中探出身来,目光追送着载着阿和的后车厢。
他们来到了一家酒店,找到了一个叫谢夫的男子,一个专门联系江湖事的人,在楼上谈事的这个房间里,依然挂着白色的窗幔。谢夫进门时,门对着窗户,白色窗幔在窗的左右随风摆动,很配谢夫进来的第一句话:现在外面乱糟糟。
关上门,大家谈事情时,窗幔基本在一种暂时稳定的状态,没有什么起伏动荡,喻示着五个人的状态,意见统一,阿泰四人准备帮阿和干点江湖事给家人留点钱,而不是主意还没定。而阿和家中的白色窗幔,多是大幅度飘动,喻示着阿静的心情随着丈夫命运的起伏不定而动荡不安。
谢夫介绍完生意走时,白色窗幔又在窗的两边左右飘动,喻示着大家对他带来的几桩生意踌躇不定。
谢夫走后,窗幔在两侧基本不动,阿和坐正中,阿泰、阿火等四人居两侧,阿和初步决定明天劫黄金,而阿火的意思是能不能找个快点的生意做。
谢夫紧接着再进入这个房间时,带来了五十万、蛋卷强、今晚八点、鸭涌河餐厅的消息,阿火决定做时间早些的这一单,当阿和也决定做这一单时,白色窗幔露出了一边,显出了阿和的单边被动。
当五个人在鸭涌河餐厅与大飞、蛋卷强两伙人火拼撤退时,下来推车,结果又遇到了闻讯赶来的老警官山,又一个易拉罐来刚好在路边,阿猫踢了过去,老警官声明自己是路过而已。
在镜湖黑市医生的诊所里,阿和的手术台旁的几幅大大的隔帘,把阿泰和阿猫、阿火和阿波,隔在了同样来求医的大飞、蛋卷强的视线之外,轻伤的蛋卷强包扎完伤口之后,发现桌子上摆着三个杯子,这时阿和也在手术床上醒来坐起,与坐着进行手术的大飞四目相对,在鸭涌河餐厅之后的又一次狭路相逢。大飞的手下拔枪之前,阿泰和阿猫、阿火和阿波从四幅隔帘之后先一秒拔枪。
枪声中,阿和仿佛听到了儿子的啼哭,从手术床上奋力站起,顺着诊所的风铃声,走了出去。阿和听到了风铃声,就好像回到了家,见到了儿子,看到了他脚上的铜铃,他笑着离开。
阿波用枪战中扯下的一幅巨大的隔帘把阿和裹起,移走,巨幅的隔帘从楼上飘下,掩护着他们五人离开。
夜色中的窗幔里,阿静一直没有睡,楼下的车声一响,阿静探头一望,虽不是早上出门的那辆车,但是等来了归家的人。
阿和终于回到了家,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再也不会醒来,儿子脚上的铜铃再次清脆地响起,不知阿和在另一个世界是否能听到。
阿静抱着儿子,夜色中离开了家,铜铃,在一颤一颤地响着,火,从白色的窗幔中飘了出来。
四人离开阿和的家,到了路口,走哪边?投硬币吧。在《暗战2》中林雪与郑伊健投了372次都输的投币游戏,在这里又开始玩了起来。如果一个人去哪里、干什么都由投币来决定,那么漂泊和动荡是注定的了,这也是阿波等人的宿命吧。幸运的是,这次投币决定的方向是观音山的方向,那个曾经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劫金游戏的发生地,但是当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观音山的方向。
第二次投币,是在车漏油之后,四人下车朝哪走,还是阿波取出硬币,阿火投币,有时,阿波也会在收回硬币时自投一次,看看结果,但是,即便不一致,也是按阿火的来。
第三次投币,是在运输一吨黄金的警车路过时,“正面就做,反面就不做”,反面,他们就顺应天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吨黄金离开了。不过,他们还真是与这一吨黄金有缘,走着走着,居然意外地撞到了抢金地点,并且黄金车上的警察们都被劫匪击毙了,只剩一个,他们四人就与这最后一个警官陈一起分享这吨黄金。
在阿泰和阿猫、阿火和阿波在岸边讨论一吨金子多少钱时,警官陈吹起了口琴。在香港警匪片里,每次听到口琴声,都是那么地孤独,《喋血双雄》中小庄在河边有一段悠扬的口琴声,《无间道2》中倪家三叔在干掉了全部异党之后,用口琴吹起了《友谊地久天长》,大概,他大概回忆起了当年一起的兄弟们的日子吧。在这里,警官陈,大概也有许多念念不忘、无与诉说的往事吧。
悠扬的口琴声中,响起了大飞的电话,大飞的电话中,传来了阿和儿子的铜铃声,原来,阿静撞到了谢夫的酒店,被谢夫送到了大飞那里。
去不去就救阿静母子?阿波把硬币给了阿火,阿火把硬币狠狠地扔到水里了,这个问题不必投币了,回去救人是必须的。
阿火和阿波、阿泰和阿猫喝着酒离开船时,警官陈又吹起了口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天亮前,船会等到天亮前才开”。
口琴声在阿火四人进入谢夫的酒店才结束,酒店里,还有一道隔帘,是照相机镜头前的,四人挤进隔帘,抢拍了一组了合影。
随着儿子脚上的铜铃响起,阿静下了楼,大飞也一瘸一拐地在她背后跟了下来。阿静的枪把阿火打倒在地,儿子哭了,铜铃响了,枪声停了。阿火站起来时,阿静却没有再开枪。
阿泰把一行李包的黄金扔到大飞面前时,大飞手里拿着一只易拉罐。他让阿泰走、阿猫走、阿波走、阿静走、Baby走,唯独不让阿火走。当阿泰把车钥匙给了阿静,把门一关时,阿火胜利地朝大飞笑了,这是我在香港警匪片里看到的黄秋生最帅的一个笑容,是永恒的兄弟情义让他笑得如此灿烂。
他的这一笑,气得大飞向门口送走阿静的阿泰怒掷了那个易拉罐,易拉罐被阿泰一脚踢回,又被阿猫用头接住,传到阿波那里,最后被坐在椅子上的阿火用脚踢到了空中,升腾起来。
枪战也随之爆发,一分钟三十秒后,所有人倒地,易拉罐落到了那堆散乱的黄金上。
影片结束时,兄弟四人在弥留之际笑着,阿火认真地戴上那副墨镜,相机里落出了刚才抢拍的那组照片,同时回放了在阿和家吃饭时的那张合影,以及五个兄弟年少时的青涩合影。
《放·逐》中,有放,有逐,放,黄金可以放下不要,兄弟不能放下不管;逐,仇家可以去逐,兄弟不可以去逐。
人生中总有很多的人,很多的物,很多的事,让我们去放,去逐,难以取舍,难以割断,难以忘怀,难以追逐。那么多的无常,又那么多的注定,有时候,真的需要投个硬币,问问天,问问地,问问人,问问己。
放的放了,逐的逐了。
想起了阿火离开船时的那句话:“无所谓,江湖再见。”
是的,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