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群众接待日偶遇民办女教师
每到程思远接待群众信访的日子,他都尽可能的推掉琐事,认真听取群众的诉求,把这项工作作为了解民情的重要渠道之一。
松江县地处沉陷区,县城基础设施落后,流动人口多,贫困群众也不少,社会成分复杂,行路难吃水难成为松江县的头等老大难问题,并且全市几户大型焦化企业都坐落在区域内,污染问题也时刻纠结着领导干部的心绪,拿环境换效益的弊端日益凸显,这些不利因素造成了松江县成为全市群众上访的重灾区,几次被省里挂号严管,程思远不能不重视。
县委为方便群众信访,合理表达诉求,开设了党政领导干部群众信访接待日,每名县级领导干部每个月接待一天,采用首问负责制,谁接待谁就牵头解决,效果还算理想。
程思远刚到县信访办接待室,就从身后冲进来个中年妇女,上前就问:“你就是程思远,程老师?”
“您是?”程思远疑惑的看着她,试探着问,“我们认识吗?”
程思远以为是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但不敢确定,看着这位中年妇女黑胖的圆脸,衣衫破旧,怎么也有四十多岁,不应该是自己的学生,心中稍微安慰了些,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学生生活困顿。
中年妇女接着说:“你肯定不会认识我,你是县委大书记,怎么会认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我可认识你,这辈子我不会忘记你的。”
程思远很纳闷,既然不认识,何谈这辈子不会忘记我的,想了想,没和哪位群众结过梁子,就说:“那你说说看,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啊。”
中年妇女还是卖关子:“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还是说说吧,”程思远温和的说,“怎么也不能记我一辈子仇啊。”
中年妇女低头摆弄着衣角,似乎还是不好意思启齿,程思远又鼓励道:“说吧,今天我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如果我哪个地方得罪了你,我今天就向你诚恳的道歉,别让你在仇恨中活一辈子啊。”
“其实也不怨你,我叫姜桂花,”中年妇女这才开口,“这件事快过去二十年了,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高中毕业就回到兴安中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没想到,正当我教学起劲的时候,你分到了兴安中学,杨校长把我辞退了,我只好下岗当了农民,你说说看,是不是把我一辈子都给毁了啊。”
程思远这才依稀记起当年去兴安中学报到的时候,从杨校长办公室里冲出的那位女教师,原来是她啊。
程思远知晓了情况,放下心来,笑着解释道:“当年乡镇中学因为师资力量匮乏,从学校所在地的乡村中选拔了一批高中生,作为民办教师充实到学校教书,随着师范毕业生的逐年增多,也就慢慢把民办教师给替换掉了,这是正常的教育发展规律,不会因某个人而改变的大势所趋啊,希望你还要打开心结,不要总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
姜桂花听完,不高兴的说:“当年把我辞退了,就算不怨你,那也没给个说法啊,看在当年你把我顶掉的份上,还让我回去当个老师吧,我喜欢孩子,一定会安心教学,不像那些城里来的教师,一心想往城里调。”
程思远一听,头就大了,最近全市300多名下岗多年的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聚众讨说法,其中50多人去年到北京越级上访,被遣送回来,松江县就有20多人。市里已经拿出补偿标准,但他们的诉求是重新上岗,还要当教师,这个要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双方意见不一致,上访也没有平息。又听她说起城里来的教师一心想往城里调,脸也有点热乎乎的,没往当年的事情上再扯:“市里已经决定给你们一定的赔偿,别着急,回去等消息吧。”
“我们不干,”姜桂花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我们就要求上岗,拿几个钱糊弄我们,绝对不行,要是不给解决,我们继续去北京,看你们着不着急?”
当今的官场,群众信访是头等大事,也是最费心神的闹心事,处理不好就越级,信访超量就得挨处分,去北京到国家信访局画上一道,比在领导干部心肝上划上一刀还难受,各地信访稳控频现新招,竭尽全力围堵上访者越级,程思远听到姜桂花放言要去北京上访,不能不往心里去。目前三松市和资源型城市一样,正处于发展的转型期,也是矛盾的凸现期,在转型发展当中,有一些群众的合法利益得不到保证,他们诉求的重要渠道之一就是信访,去年松江县共受理人民群众来信来访2618件,平均每天7件左右,而且突出的是5人以上的集体访和群访比上年增长了43.6%。
看程思远没言语,姜桂花又说:“我今天来和你商量商量,咱们县下岗教师有多少,我不知道,这次上访的加起来不到80人,找的厉害的也就20来人,他们都听我的,如果把我在县里给安排个岗位,当然不能当教师了,我保证让他们不去北京。”
程思远听她这么说,心中已经明白,她就是松江县下岗教师的头,也就是组织者,这倒是个突破口。以前也有很多群访中的头头来找,说是给他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他就能控制住所有的群访者,其中也不乏运用这个手段罢访的。但松江县下岗教师有几百人,这次只是上来80多人,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只给她一个人解决了,不但平息不了信访,还可能把事情弄大,程思远不得不考虑后果,必须慎重对待,见机行事吧。
“那咱们县的下岗教师上访是你带的头?”程思远将计就计的问。
“可不能这么说啊,”姜桂花抢着回答道,“大家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和我有啥关系啊。”
程思远笑了,说道:“那你刚才说,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就能平息全县的下岗教师上访啊?”
姜桂花绕着圈子:“我的意思是为你考虑,替你排忧解难,我可不是他们的头,这个罪过担待不起,只不过我说话好使而已,那些老家伙都听我的。”
程思远很明白,有时候群体访并不可怕,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利益而奋争,无一例外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们的群体关系很脆弱,不难瓦解,他们的死穴就是自己的那点利益,找准时机,一点即中,但目前还不能抛出任何橄榄枝,先把她拖住,稳控住局面,再从长计议。
程思远想完,说道:“既然你说话好使,我就姑且相信你,你先把大家都稳定住,我们要开会研究研究,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你们开会研究研究,”姜桂花用不相信的口气说,“那就没指望了,要研究多久才能有个结果,必须告诉我,我不能在家干等着。”
程思远笑着回答她:“具体时间不好说,文县长出差在外,啥时候回来说不定,我已经答应你开会研究了,就放心的回去吧,还能骗你怎么着。”
姜桂花还是半信半疑,就要程思远的手机号码,说是随时问问进展情况,程思远也没犹豫,把号码抄给他,她还是不放心,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听到程思远的手机响了,赶紧挂掉,这才放心的说:“程书记还真没骗我,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放心吧,我们也想过个安稳的日子啊,”程思远加重了语气,“回家等消息吧,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争取让他们接受补偿,别再要求重新上岗了。”
姜桂花觉得目的已到达,心情愉悦的说:“我们也知道自己的学历不够,这么多年也没在教师的岗位上,重新上岗当教师就是个白日做梦,多要点补偿才是真格的。”
说完,高高兴兴回去了。
程思远听完她的话,已经知道这些上访人的底线了,心中也豁然开朗。
姜桂花走了,程思远坐在信访接待室里,琢磨着古代是如何处理群众信访问题的。上访,古谓之鸣冤。不平则鸣,古今同理,百姓积怨难平,或认为裁定不公,即可向更高一级的衙门申诉,以求得公正的裁决。只要当时社会不是黑到暗无天日,官员就不敢官官相护,问题不难解决,即使官官相护,如果最高统治者下决心主持公道,也是可以解决的,慈禧为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废除一百多个高官,为一草民而罢黜百官,这在现代已近乎天方夜谭。
古人上访既不非法也不违法,男人不用担心被打断腿,女人不用担心被强奸,男女均不用担心被送入精神病院,当然更用不着担心被拘留、被拦截、被恐吓、被追捕,只要备足盘缠,到达衙门口击鼓鸣冤,官员就得放下手中公务升堂受理,不敢有丝毫怠慢。古代官员注重为官声誉,又大多秉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念,不敢胡来,为卸任告老还乡计,至少在家乡父老乡亲面前不敢随意耀武扬威,权力也非常有限,至少无权随意拘禁访民。
早在尧舜之时,便已出现了“进善旌”、“诽谤木”以及“敢谏鼓”等直诉形式。西周又设立了“路鼓”和“肺石”。秦汉时设有公车司马,专门负责接待直诉事务,从魏晋开始,正式设置了“登闻鼓”制度,使直诉制度渐趋制度化和正规化。所谓“登闻鼓”,是取“登时上闻”之意,源自西周的路鼓,魏晋时期形成制度,一直沿用至清末民初。杨三姐告状就是用的这种形式。登闻鼓可以说是沿用了两千多年的诉讼形式,自从有了登闻鼓,击鼓鸣冤,老百姓告状可就方便多了。闻鼓升堂,是对衙门官员的起码要求,如果敲到点子上,声闻皇帝,冤案可能立刻解决。
南朝梁武帝时,京城建康就发生了吉翂击鼓救父的直诉事件。吉翂的父亲是吴兴县令,由于父亲为官清廉正直,招致了一些人的不满,这些人便罗织罪名,要将吉翂的父亲置于死地。在一个贪官横行的社会里,作一个清官是很危险的,一个不会同流合污的清官,不仅很难融入官场主流群体,而且可能自身难保。父亲被押送到中央的廷尉审理,熬不过酷刑,便“供认不讳”了,被朝廷判为死罪。吉翂时年15岁,情急之下赶赴京城,敲响了登闻鼓。鼓声惊动了梁武帝,下令廷尉彻查此事,查毕,将调查结果向梁武帝作了汇报,梁武帝立即下令赦免了吉翂的父亲。
程思远心道,如果在县大楼前设个登闻鼓,信访群众随便来敲,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越级上访的事件了,随后又自嘲的笑笑,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事,现在解决信访的招法层出不穷,各级领导又都高度重视,为什么就不见实效呢?
随后,程思远把县教育局长孙利仁找来,把刚才接待姜桂花信访的事和他说了,安排他对姜桂花侧面了解一下,看看她是否有那么大的能量,如果可行,就在兴安中学给姜桂花找个做饭或清洁的活,先把她稳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有时候基层解决信访问题,采用一些既不违法,但也上不了台面的方法,很有效果,这些招法都是基层不得已而为之,却也立竿见影。
孙利仁刚过五十岁的生日,头发稀疏,打理的油光锃亮,一年四季身着高档毛料西装,鼻子架上一副金丝眼镜,学者的派头十足,听完程思远的吩咐,立即回应道:“请县委、县政府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又觉得不对,重复说道:“请县委和程书记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程思远笑笑,没言语,让他回去抓紧落实。
上午只来一位信访的姜桂花,程思远看没有其他信访的群众了,打算先回县委处理一些公务,下午再来接待。因为县信访办距离县大楼不是很远,程思远没叫司机,拒绝了信访办同志的热情相送,自己出门坐上环城的微型客运车,花上两元钱,往县委而去。
坐上微型车,就听司机在抱怨:“在石油口抓了那么多的贪官污吏,汽油也没降,反而涨价了,你们说抓不抓有啥用?很多人都骂我们车票总涨价,不涨价,就得赔钱,你们说能白干吗?”
副驾驶的女乘客接嘴道:“说那个有啥用,光抓贪官,也不见看病便宜,刚才去看个感冒,做化验,又做B超的,花去我1000多元,这在过去,开几块钱的药就完活了,现在倒好,不做这些,不给看。”
程思远身后的男乘客也说:“贪官得抓,风气也得变,但这些都不是老百姓想要的,老百姓的心里惦记的只是柴米油盐,比方说把全国的过道费给取消了,把看病价格给降了,把上大学的学费给取消了,老百姓双手鼓掌拥护。”
程思远听到大家的议论,也觉得有道理,就算每天有官员落马,但老百姓生活实际上没有任何收益,这边骂着贪官该死,那边还为生计发愁,心里当然不平衡了,发些牢骚也算正常。中央提出不能用形式主义反对形式主义,那么市委要求缩小党政干部办公室的面积,原来两个人一间办公室,现在都改成3-4个人挤在一起,每个办公室像沙丁鱼罐头似的,有的办公室还要重新砌墙打隔断,闲置的办公室既不能出租,也不能当仓库,闲下来干什么用呢,这不又是一种形式主义吗?程思远边想边苦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司机又开口说一句话,令程思远震惊不已,“这些当官的向上爬时,应该对遇到的人好点,因为掉下来时,他还会遇到他们。”
第三十八章一杯热茶暖了信访群众的心
程思远下午准时来到县信访办接待室。
早已等候在县信访办大厅的县水泥制造公司改制职工王大力等几个人走了进来。
“有话坐下慢慢说,我今天就是给你们解决问题的。”程思远亲切地与他们打着招呼。
坐下后,王大力情绪很激动:“水泥厂改制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至今没给我们职工缴纳养老保险金,这马上就要退休了,谁给我们养老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表达着他们的后顾之忧。
程思远站起来,亲自为他们泡上茶,端过去,招呼大家说:“先喝口热茶,大家慢慢说,别着急。”
看到县委书记亲自给大家泡茶,语气平易近人,王大力和大家心里很温暖,说话口气也缓和了很多:“我们知道当年水泥厂改制和县里无关,现在水泥厂归属县里管了,我们只好来麻烦程书记了。”
县水泥制造公司前身是三松市水泥厂,本世纪初期,按照国有企业改制精神,将市水泥厂国有产权及所有职工一并转让给松江县水泥制造公司。因市水泥厂连年亏损,未给职工办理社会保险,市里承诺每年划给松江县水泥制造公司300万元,为原市水泥厂职工缴纳“五险”,这笔钱只给了一年,赶上市里换届,新市长到任后,以市财政吃紧为由,再没拨款。县水泥制造公司也是举步维艰,就算有钱,也不可能去管过去的烂账,职工保险问题就这样一直悬而未决。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职工都很年轻,没考虑将来的问题,如今都熬成了老家伙,养老成了他们的心头大患。几次去市里找,都被打发到县里解决,县信访办也无计可施,只要信访涉及到上级部门,只能拖完再拖,谁敢去逆龙鳞,自己的刀削不了上级的把啊。
王大力他们这次来,没抱着好态度,只要县里再拖,他们就直接去北京,谁的话也不相信了,结果程思远的一杯茶,使大家都泄气了,说话语气明显好转,也都感到,程思远是个值得信任的书记。
不要小看一杯热茶的能量,有时候面对情绪激烈的信访群众,比得上千言万语,往往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有的群众因为一杯茶能记一辈子,逢人便说,这是程思远当秘书时的心得。而有一位镇党委书记在接待66岁村民上访时,村民央求镇党委书记解决拆迁补偿问题时,党委书记以开会没时间、不熟悉情况为由,让村民“别找他,反映也没用”。村民哭诉说:“要我去跳楼啊!”党委书记却说:“这我还管不了,一楼二楼别去啊,要去就去五楼。”说完,甩手离开。这哪是政府官员,简直就是流氓土匪。
针对王大力反映的县水泥制造公司改制后,欠缴职工养老保险、医疗保障等费用的问题,程思远微笑着解释道:“由于市水泥厂改制年代太久,市政府换了几任领导,协调起来很困难,请你们相信我,县里近期内努力把问题解决掉,让你们都老有所养。”
随即在信访件中作出批示,安排分管企业改制的副县长,成立工作组,深入到县水泥制造公司与职工进行沟通、调查,研究解决问题的办法,使问题在政策范围内尽早得到解决,必要时可以由县委出面,到市政府找市长,研究解决的措施。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王大力和大家满意的离开,并不停地说:“谢谢书记的关心。”
刚走出门口,早已等候在接待室门外的城关镇村民李小民闪了进来。程思远亲切地让他在对面坐了下来,给他泡上一杯茶,然后掏出笔记本示意他反映情况。
李小民情绪比较激动地说:“我们有7户村民56口人长期居住在县城松江河边的小岛上,住房早已破烂不堪,经村里同意拆除,在原来的宅基地上建新房。但在动工后不久,县里执法大队将我们已经建到二层的楼房强行拆除。我们对此不理解,执法部门也太霸道了,不让重建,我们去哪里住,请求书记帮助解决这个问题。”
说完,捧着程思远给倒得热茶,心里感动地不得了,说道:“这辈子无数次到衙门里办事,不被他们像狗一样撵出去就不错了,今天还能喝上一杯茶,真是没想到啊。”
说着说着,竟流出了眼泪。
程思远认真听取情况反映后,首先对他们改善居住条件的做法表示充分的理解,然后耐心解释道:“县城小岛在县里规划建设中俄商贸交易城的区域内,这里未来将打造成集生态、商业、居住、观光为一体的中俄商贸交易城项目,为了减少资源浪费,规划部门对这里的地段一律不再批复建新房,村里可能对这个情况不了解,擅自批准了你们原址重建。但政府在开发建设交易城的同时,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将会充分考虑到群众的切身利益,对一些住房条件确实困难的居民,县里将在尊重你们意愿的前提下,重新为你们规划一个建房的地方,你们也要支持县里的决策啊。”
程思远随即给县规划局的领导通电话,要求他们尽快为这7户居民选择好建房地点。
李小民听了程思远的解释后,又看问题立即得到解决,心服口服地表示,他们一定支持县城的总体规划,只要有个建房的地方,住哪里都一样。
接待完两拨信访群众,程思远就想,上访的群众也不全是胡搅蛮缠,关键还是看接待人的态度问题,一杯热茶,先拉近相互的关系,谈起来就容易,上访人也就通情达理。如果先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上访人说一句,你骂一句,最后扔出一句“爱去哪告去哪告吧”,上访人不越级上访才怪呐。看样子,解决信访问题,还要从转变机关作风下手,不能因为党政领导干部的一句错话,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把容易解决的问题转化成老大难,把好好的一个人转变成缠访闹访的“精神病”。
想到这里,程思远起身来到县信访办主任刘春来办公室,刘春来正在绞尽脑汁撰写省长信箱批示的案件答复,看程思远进来了,赶紧起身,让座倒水,程思远摆摆手,让他别忙乎。
程思远没坐,站着和刘春来说:“最近来信访的群众情绪怎么样?”
刘春来小心的回答:“大多数还行,个别的情绪不太好,前几天信访办的窗户玻璃被老上访户给砸了,门口的门玻璃三天砸一次,我们的工作人员的脸也总被上访人挠破。”
“你们没思考一下,”程思远引导着刘春来,“为什么上访户会出现激动情绪,与我们的态度有没有关系?”
“关系不大,”刘春来思索着说,“主要原因还是问题得不到解决,或者要钱要物没给,就来砸来闹,我们也都习惯了。”
看着刘春来皱皱巴巴的脸,程思远没好意思批评他,信访办主任这个岗位,人人都避之如虎,是个典型的出力不讨好的职位,很多机关干部扬言,就算这辈子不提拔,也不去信访办趟浑水,弄不好还背个大处分,犯不上。
刘春来再有一年就退休了,前年从副乡长提拔到县信访办位置上,因为有盼头,再干几年就回家养老了,所以没给组织上出难题,低下头默默的把信访工作接了过去,虽说无功,但也没有出现大的过错,信访工作都是这么干过来的,也没啥花样,听程思远的问话,并没有多想,随口就回答了。
程思远接着说:“这个思路是不对的,我们党的宗旨是什么,不用说,也都懂。信访群众肯定是带着情绪来的,咱们就不能带着情绪接待,两下情绪都不好,就会顶起牛来,要思考怎么化解信访群众的激烈情绪,才是我们要做的工作。先不要谈能不能解决问题,先要解决的是我们的接待态度问题。”
刘春来诚恳的答道:“程书记说的对,我们接待信访群众确实缺乏耐心,对他们大喊大叫也是有的,我们将认真改正,保证不会再出现恶言恶语接待的问题。”
“没琢磨一下转变接待方式的问题吗?”程思远问道,“做每项工作都要不断的创新,别总画地为牢,因循守旧,以前咋干还咋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不行啊,要与时俱进,面对信访形势的变化而不断转换思维,才能做好信访工作的。”
刘春来只求到点回家抱孙子,哪想过还要转变接访方式,只求自己兢兢业业做好信访,不出大问题,就阿弥陀佛了,对程思远的提问,只有哑口无言的份,没再言语。
程思远沉着地说:“我有个提议,由信访办牵头,在全县开展‘一杯热茶’大接访活动,从根本上转变对信访群众的态度问题,从而拉近干群关系,缓解社会矛盾和冲突,用我们热情周到的真心换取群众解决问题的耐心,把全县的信访量降下来。”
刘春来心道,我怎么没想到啊,赶紧说:“这个办法可行,很多越级访都是我们基层的同志恶语相向造成的,开展‘一杯热茶’接访活动,感化上访群众,对他们给予对等的尊重,才能缓解双方的紧张关系。”
“那好,你尽快形成方案,”程思远下定决心要抓接访作风问题,不容置疑的说,“报常务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审阅,上县委常委会研究讨论通过后,马上组织实施。”
这时,信访办的工作人员进来说,有个县里的职工找程思远反映情况,程思远赶紧回到接待室。
来访的是新城区社区的原工作人员周秀美,也就是常说的居民委主任,前年因为在新城区绿化时栽树,与居民发生口角,被居民踹了一脚,当时报了案,派出所来现场勘察情况后,发现没啥大事,就让踹人的居民回家等候处理。结果,周秀美第二天就住院了,等派出所再找那个居民,已经是人去楼空了,据社区人员说,这个人是租房蹦爆米花的,打完人连夜收拾家当就溜了,再找他,那就是大海捞针。
派出所叫苦不迭,只能先把周秀美的住院费给垫上,前前后后花了5万多元才出院。
周秀美出院之后,开始了告状之旅,先告派出所无故放人,尽管住院得到治疗,但现在椎骨断裂,无法直立行走,要求到劳监部门鉴定,派出所没办法,领着她去劳监,结果给个九级伤残,派出所又拿出3万元赔偿给她,这才甩开了周秀美的包袱。
事情还没完事,周秀美是社区工作人员,每个月工资不到千元,觉得没啥意思,就开始告县政府,要求给予赔偿,开出的条件是核入事业编制,赔偿12万的后续治疗费用。
社区书记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就要求周秀美不能随意外出告状,周秀美索性辞了委主任,走上专业告状的道路。
县政府也对周秀美告状很重视,按照《劳动合同法》的相关法条,应该给予周秀美一定的补偿,但是九级伤残多说也不到6万元,没有核入事业编制一说,只给钱不办事,周秀美肯定不依不饶,只好一拖再拖,拖得周秀美几次到北京上访,回来拘留几天就放出来,再去再抓,再放再去,真是个千锤百炼啊。
周秀美下午才听说,今天是程思远信访接待日,赶紧从家里赶来。
程思远照例给周秀美倒上一杯茶,周秀美冷言冷语的说:“少套近乎,我不喝,我当过委主任,拿这种小恩小惠来糊弄我,想都别想。”
“天冷,喝杯茶,”程思远笑着道,“不会影响你的诉求吧?”
周秀美还是硬气的说:“我是为县里工作受的伤,也算是工伤吧,为啥不给我解决,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小小的委主任,换成大干部,早就完事了吧。”
程思远耐心的说:“工伤不假,我们都认,但是让我们给你核入事业编制,一是政策不允许这么干,二是法律也没有条文这么补偿,只能按照要求给你经济上的赔偿,你还不同意,你说说怎么办才好。”
“我就要求核编,解决我身份问题,”周秀美情绪激动起来,“别的免谈,不给核编我还去北京告。”
程思远微笑着,把茶水往周秀美面前推了推,说道:“先喝点水,再接着说。”
周秀美一挥手,把茶水打翻在桌上,茶水四溢,工作人员赶忙拿来抹布,擦拭着桌面。
程思远心道,信访工作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对待这些油盐不进的主,别说倒杯茶,就算是请她吃顿饭也白扯,刘春来也不容易啊,但是“一杯热茶”活动必须搞,大多数群众还是通情达理的,不能因一棵树而忽视了整个森林。
程思远的口气也硬了起来:“我建议你走司法程序,通过法院裁决,怎么判,我们怎么执行,这样还公道,你说呐。”
“我可不去法院,”周秀美摇摇头说,“法院也是政府开的,你们都官官相护,走司法程序,吃亏的还是我。”
“哪能呐,”程思远劝道,“法院审判是独立的,怎么判,事先也不会征求我们意见,请放心,一定会公正判决的。”
周秀美出事之后,看的法律书比程思远还多,知道经过法院判决,自己得到的仅仅是几个赔偿金,额外的要求都没着落了,所以就硬扛着,坚决不去法院告状,接着说:“再说了,去法院受理到审判,不得一年啊,立案还得花钱,我才不去呐,就要求上访解决,领导一句话不比法院快多了?”
周秀美无意的一句话,道出了大多数上访者的心声,本来应该去法院审判的涉法涉诉的信访案件,都因为法院判决时效长,最终按照法律规定,获得的利益与自己的愿望相去甚远,不如上访来的快,把领导闹烦了,搞怕了,一句话就能满足自己所有的要求,何乐而不为呢?再加上常年上访,各级政府有意稳定住他们,每到年节,上访者都能去政府民政部门领些钱物,平时也可以找包保他们的领导干部索取点生活费用,后来发展到信访问题是否解决无所谓了,上访也是谋生的一个手段。
程思远口气平和的说:“领导也得依法办事啊,超越法律的事,我们真的办不了。”
“那就等着吧,我马上去北京告你们,现在是群众路线教育阶段,看你们害不害怕?”周秀美说完,扭身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高升向文淮山讨好卖乖
程思远正在上网浏览新闻,县委副书记老关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程书记,昨天接待信访收获不小啊。”
程思远习惯每天上午抽出时间上网看看百度新闻,再去三松和松江百度贴吧了解下社情民意,现在网络发达,等报纸到了松江县,已经不算是新闻了。
看老关走了进来,程思远也笑着说:“信访何谈收获啊,能稳定住局面,把信访量降下来,就求之不得了。”
“听信访办主任刘春来汇报,”老关接着道,“你提议在全县开展‘一杯热茶’大接访活动,我也赞成,但是有个想法,想向你汇报汇报。”
程思远挥手道:“快坐,有啥想法尽管说,我也是临时起意,没考虑成熟,正好今天咱俩研究研究。”
老关坐到沙发上,看着程思远说:“我感觉一杯热茶,外延太窄,接待信访群众,可以倒一杯热茶,也可以给个笑脸,关键就是个态度问题,只是说‘一杯热茶’,是不是范围小了些。还有个现实问题,茶钱谁出?”
程思远一听就明白了,老关主管信访工作,在全县开展“一杯热茶”活动,尽管也可以倒杯白开水,但是既然叫热茶,就得有茶叶,茶钱是个大问题,一年下来,也得不少钱,找文淮山请点钱有多难,程思远心里不是没数,其实老关担心的就是茶钱,而不是开展活动的叫法。如果把“一杯热茶”改成“一杯热水”,太白了,缺乏艺术元素,搞一个活动,不能平平淡淡的,起码叫法要响亮,才能深入人心。
程思远想到这里,笑着对老关说:“老关,你说说看,用个什么提法,才能更贴切。”
老关思索了一下说:“马上也要开春了,不如叫‘春天行动’,把帮扶贫困户也涵盖进去,只对信访群众也怕出现误导,教育和引导全县机关上下给贫困户送温暖,全面改善接待群众的态度,这样显得很自然。”
程思远也觉得“春天行动”好,就肯定老关说:“好,你的提议很好,但是‘春天行动’送温暖,机关干部要自己掏腰包,不能占用公款,否则就失去意义了,抓紧形成方案吧,先给县委常委传阅一下,再上会。”
老关的提议被程思远采纳了,心里美滋滋的,痛痛快快地回去筹备了。
老关前脚出门,郝桂琴探身闯了进来,程思远心里骂道,这个瘟神怎么又来了,真是贼心不死啊,嘴上赶紧说:“我马上就要去市里开会,有啥急事吗?”
郝桂琴今天打扮的更加性感,两座丰满的富士山把低胸小衫撑的都要脱丝了,真是个犹抱琵琶半遮面,薄薄的丝袜紧紧裹着两条丰腴的大腿,一笑一颦都流露着欲望的信息。
郝桂琴指着程思远说:“又骗我,是不是?”
程思远没言语,把电脑摄像头打开,又把显示器关上,随后站起来,边往公文包里装笔记本,边说:“真的马上要开会了,再不走就迟到了,你没看见上次有个市直部门领导开会去晚了,在电视上做检讨啊。”
“嘻嘻,看到了,”郝桂琴嬉皮笑脸的说,“活该,平时耀武扬威的,那天看了他在电视上的熊样,真是解气。”
老百姓最喜欢看官员出洋相,越看越解气,这种心理自古就有,凡是有人被押上囚车去问斩,游街的时候,沿街老百姓不问忠奸,都使劲的往囚车上扔菜叶子,以解心头积攒的怒气,究其原因就是官员当政的时候,百姓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但是由乡长变成三胖子了,那就对不起了,一万只脚踩上去,让你万世不得翻身,当年抗清名将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后,剁成齑酱,老百姓蜂拥抢食,誓把袁崇焕吃进肚子里,变成臭屎才解恨。而时至今天,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天子湖镇政府却推出了请百姓来“骂”干部的举措,该镇开设了一个“百姓讲堂”,每月请一位村民到镇政府来“骂”干部,通过这种方式找出干部身上存在的问题。天子湖镇党委书记肖家青表示:“对主讲人提出的问题,我们会立即整改;一时不能解决的,也会做出解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将过去的“堵”变为现在的“疏”。据说这是他们“转变干部工作作风,以群众满意为第一标准”的新招,消息一出,“形式主义”、“有作秀嫌疑”、“转过身去就来个打击报复穿小鞋”等质疑声纷纷而至。
“花钱找骂”,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曾经炒得沸沸扬扬的“电视问政”。在湖北武汉推出“电视问政”伊始,也被认为是转变政府部门作风、有效倾听民声、解决民生问题的一个好办法。而将官员请到镁光灯下,接受现场观众拷问的新颖形式,也确实赚足了眼球效应,以至于诸如江苏南京、湖南郴州、宁夏银川等地相继效仿,荧屏上掀起一股“问政”潮。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相较于初出江湖时的“锋芒毕露”,如今,有些官员似乎已经适应了“电视问政”,问政现场也越来越像一个各行其是的“运动场”。在这个运动场上,最常见的是主持人带着观众一起“射击打靶”,什么城建委、质监局、交管局……都没少“中枪”,可后续效果又如何?纵然有“年初承诺、年底验收”震慑,但也仍有屡问不改的“老靶子”屹然挺立。看不见下文的问政多了,难免催生官员一种应付心态:“不就是在聚光灯下当回靶子吗?忍过去就行了!”
程思远没理会郝桂琴的讪笑,夹起公文就要往外走,郝桂琴不由分说,上前就把程思远抱住了,越抱越紧,并转动着身体,努力地让程思远的脸面向有字幅的墙,程思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郝桂琴推开,也许是劲用猛了,郝桂琴向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程思远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胡作非为,请你要自重。”
秘书小赵闻声跑了过来,把开始抹起眼泪的郝桂琴给弄走了,程思远气呼呼的坐下来,把电脑显示器打开,认真地回看着刚才录下的每个细节,又用U盘做了个备份。
关上电脑,程思远心道,一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瘟神给搅和了。
这时,县委办主任高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连声道:“书记,我来晚了,来晚了,听说刚才有个女人来您办公室闹事,您没事吧?”
“没事,你回去吧,”程思远摆摆手,说道,“以后盯着点,这个女人再来,就说我不在。”
高升点头哈腰的说:“是我失职,是我失职,请书记放心,再也不会让她进来了,每次来,她都说是你同学,我没敢拦着,您有话就好,有话就好。”
高升边说,边往外退,程思远又说:“建设中俄商贸交易城的开发商和资金即将到位了,你和各位分工负责的领导通报一声,就说都要抓紧推进,别耽误事。”
高升连说:“马上办,马上就办,请书记放心。”
第二天,文淮山和文老爷子从北京返回松江县。
飞机落地,高升马上和文淮山取得联系,邀请文淮山晚上在一起吃个饭,给他接风洗尘。
文淮山听着高升话语中情不自禁的喜悦之情,感到这小子肯定又有重要情报要透露,就爽快的答应了。
晚上,文淮山如约抵达饭店,高升早就点好菜等着他了。
高升没等开吃,神神秘秘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文淮山,说:“回家再看,好东西,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手。”
文淮山没接,开口问高升:“这是什么,我可不乱收东西的。”
高升得意的说:“为了报答县长的栽培之恩,我一直在找程书记的命门,你也知道,程思远为人处事谨小慎微,很难发现他的弱点,实在没办法,只好找个机会,在他的办公室安装个无线摄像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让我得手了。”
说完,呵呵一笑,打开手机,画面上呈现出郝桂琴抱着程思远的画面,高升用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给文淮山观看。
文淮山心底凉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高升,心道,这个人为了讨好他,竟然不择手段了,真是个一心往上爬,一副猪下水的“双一”干部啊,这种事情只要一曝光,画面来源能不查吗?你高升还有好下场吗?这种卖主求荣的人,绝不能重用,也绝不能留在身边,只能利用而不能使用,如此心智不全,也不可当成心腹,坏事的往往就是这种人,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这个人为了自己更大的利益,再出卖他文淮山,这种人能做的出,也必然会做得出,那就得不偿失了,必须未雨绸缪啊。
想到这里,文淮山没接U盘,只是淡淡地说:“我给你提两条建议,一是不要把这里面的东西曝光,留在手里,将来可能有用,而且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二是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从来也没和我提起过。”
高升听到文淮山这么说,讪讪的装起U盘,嘴上说:“听县长的,我可是都为了县长你啊,程思远下台了,你就上马了,提前了两年多啊,在仕途上,时间多宝贵啊。”
文淮山微微一笑:“高升啊,在官场上,切记一句话,那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要为了某种目的而以身试法啊,你知道吗,安装摄像头的事是违法犯罪啊。”
“我知道,但是为了县长,”高升还不死心的说,“就算是违法犯罪,我也要干,为了县长赴汤蹈火都不怕,这算什么。”
文淮山望着猪一般的高升,内心真是鄙夷到极点,但还是笑着说:“为了我,也不能超过做人的底线啊,记住,要用脑子多想想,别总用屁股想事做事,听明白了吗?”
高升心道,他妈的,真是热脸贴到了冷屁股,让我写举报信就不是超过做人的底线了,现在倒骂上我了,什么东西,你文淮山的道德情操比我强不了多少,没有文老爷子,哪有你的今天,我要是有个好老子,说不定我们的位置就对换坐着了。
想归想,脸上还是堆着笑意道:“放心,我有分寸的,但是我的一腔赤诚之心,请县长明鉴啊。”
文淮山此刻还不能脱身下船,嘱咐高升说:“记住,U盘里的东西,轻易不能拿出来,也不能头脑一热,传到网上,如果闹起来,肯定要查来源的,到时候查到你身上,程思远倒不倒还不一定,你就万劫不复了。”
高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点头称是。
“还有,摄像头拆除了吗?”文淮山问道,“没拆赶紧拆除,被程思远发现了还得了啊,查起来,你也很难躲过去的,程思远办公室就他的秘书能进去,你能说的清楚吗?”
高升此刻全身冒着冷汗,想了想,才说:“应该没事,当时我找秘书小高借的钥匙,小高目前自身难保,程思远也没出手相救,我想小高也不会多事,另外也找不到他啊。”
文淮山点点头,随口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表妹,”高升应声答道,“她是程思远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情人,程思远并不知情,请县长放心,我表妹绝对可靠,什么都听我的。”
文淮山又把高升的手机要过去,仔细的翻阅着那几张截图,又说道:“你表妹也有四十了吧,看起来很年轻啊,也很性感啊。”
高升接口说:“别看我表妹岁数比您大了些,但是身材可是一流的,长相也不老,而且还风骚,据我前妹夫说,她的床上功夫让男人欲仙欲死啊,离婚好多年了,正寂寞着呐,能唱会跳的,改天让她陪你去唱几曲。”
文淮山未置可否,只是拿着手机,看个没完。
高升看文淮山拿着手机不放,心里盘算着,文淮山老婆出国深造,很久没回国了,如果让表妹搭上这艘大船,可省去了很多周折,也用不着这般低三下四了,也符合表妹傍大款的心理,回去马上和表妹商量商量,找个机会让他们结识结识。
正想着,高升的手机突然响了,把文淮山吓一跳,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个面相妖娆的女子头像,赶紧递给高升,高升接过手机,对文淮山说:“呵呵,我表妹。”
就听手机里传出娇滴滴的声音:“表哥啊,我的表演还算到位吧,怎么感谢妹妹啊。”
高升看了一眼文淮山,对着话筒说:“紫萱啊,哥哥现在就请你出来乐呵乐呵,有贵人相陪啊,现在你就去盛世演歌厅门口等我们,不见不散啊。”
说完,抬头看着文淮山,用眼神祈求着,文淮山低声说了句:“走吧。”
第四十章文淮山梦枕温柔乡
文淮山和高升没叫司机送,打车到了盛世演歌厅门口,刚下车,就看到郝桂琴被五彩闪烁的霓虹灯笼罩着,身着一件白色毛呢大衣,一双长靴过膝,而大衣和皮靴之间,隐隐约约泛着惨白,看样子是光着腿,没穿丝袜,这在县城里算是很时髦的装扮了。
看到表哥高升和文淮山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甜甜的叫了声表哥,又朝文淮山抛了个媚眼,文淮山没言语,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看到郝桂琴这一刻,文淮山心里一动,心道,怎么看,这个女人也不像过了四十岁的女人啊,模样楚楚动人,打扮时尚,一个媚眼令人心旌摇曳,真是个世间尤物啊。
文淮山的婚姻可谓是不咸不淡,当初老爷子做主,娶了市委前副书记的女儿,谈不上爱或不爱。这种政治联姻本来就不牢固,寿命也不会长久,随着市委副书记的退居二线,他们的婚姻也行将就木。妻子生于官宦之家,与生俱来就不安分,老爹给她安置到市文化局当个科员,没干到老爹退休,就拿着老爹多年的积蓄去了澳大利亚倒腾奶粉,由于海关检测奶粉力度不断加大,稍有差池就被扣货,一天天忙于跑关系,通路子,使她身心俱惫,后来把生意交给了手下打理,自己长居墨尔本,对外宣称学业深造,很少回国。文淮山也不在意,本就感情云彩稀薄,也不在乎她回不回来,天天去老爷子家蹭饭,儿子也由老父母照看,省去了家庭琐事的烦恼,文淮山平时也不缺女人,乐得清闲。
盛世演歌厅的迎宾小姐看到他们三个,赶紧鞠躬行礼,温柔的说:“文哥、高哥、女士晚上好!17号包房已经准备完毕,请三位随我来。”
说完,头前带路,引导着他们往包房走去。
17号包房并不在演歌厅的主楼内,而是在楼后旁侧的小二楼里,位置非常隐秘,几次省市纪检监察部门来临时抽查干部混迹娱乐场所问题,都没被发现。包房又取名为17号,谐音要起,寓意要升官,是文淮山专用的娱乐场地,演歌厅除了实在人满为患的时候才启用,平时都给文淮山留着,谁也不敢保证文淮山啥时候来,也得罪不起这位县里的行政首长。
进了包房,服务小姐赶紧把三位的大衣接过来挂好,忙乎着端茶倒水,随后提来两打专门给文淮山准备的高档啤酒,来歌厅先喝啤酒后唱歌,这是文淮山的习惯,不用吩咐,演歌厅心知肚明。
郝桂琴脱掉大衣,里面只穿个紧身包臀短裙,诱人的身材令文淮山直咽口水。郝桂琴先去洗手间补个妆,出来后,各自啤酒杯已经斟满,干果和鲜果摆了一桌子。高升先把郝桂琴向文淮山假模假样的介绍了一番,招呼着郝桂琴一起喝。
郝桂琴扭扭捏捏的说:“人家是不喝酒的,平时只喝饮料的。”
“入乡随俗吧,”高升示意着郝桂琴,“今天例外,陪文哥喝几杯。”
文淮山也说:“喝点酒,助助兴,一会给我们一展歌喉,来,走一个。”
文淮山举杯就喝,郝桂琴轻轻碰了一下:“文县长都干了,妹妹也得跟着走。”
说完也干了。高升在旁边自顾自的喝了一杯,对郝桂琴说:“妹子,出来不要称呼官职,叫哥就行了。”
郝桂琴接口道:“不知道你们的规矩,妹妹不好意思了,自罚一杯,请文哥哥见谅啊。”
端杯就喝。文淮山心说,这个女人酒量看样子不小啊,今晚有的喝了。没等郝桂琴喝完,文淮山就举杯说:“我陪你一个。”
郝桂琴做娇羞状,含着情对文淮山说:“谢谢文哥哥,我今晚要陪文哥哥一醉方休。”
高升看看文淮山,又看看郝桂琴,心道,今晚有戏了,看样子文淮山不反感郝桂琴,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真不容易啊,先拿个视频引诱文淮山,结果文淮山不感兴趣,没想到却对年过四十的郝桂琴独有情钟,这一步一步超出了他的设计之外,心里乐开了花,有了他们的男欢女爱,自己再也不用在文淮山面前装孙子了。
几杯啤酒下肚,文淮山的情绪高涨,抢着和郝桂琴碰杯,也不管郝桂琴喝不喝,自己是一杯接着一杯,越看郝桂琴也好看,手放在郝桂琴的大腿上,不老实起来。郝桂琴不想让文淮山看轻,就用手拦着,不让他长驱直入。
高升看在眼里,为促成他们的好事,急忙说:“我先唱一首《小白杨》,给两位助兴,请两位以舞相和,怎么样?”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你有情我有意的,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他们抱在一起跳舞,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高升拿起麦克风,走近投影屏幕,自顾自南腔北调的唱了起来。
文淮山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动作,郝桂琴把白嫩的小手递给文淮山,两个人紧紧抱着,在舞池中间扭动。
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文淮山一抛人前的斯文,竟随手把衬衫脱掉,光着臂膀随着郝桂琴娴熟的舞步移动着,一手托着郝桂琴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背,不一会,托着腰的手往下移去,放在了郝桂琴饱满的臀部上,开始揉捏起来,郝桂琴嗔叫一声,血红小嘴凑了上去,两个人吻作一团,此刻,文淮山的另一只手已经上升到郝桂琴的胸部。
高升还在深情的演唱着,不是偷瞄着他们俩,内心挣扎着此时走还是不走,几经波折,还是觉得他们俩初次见面,自己先走了,很可能让文淮山和郝桂琴陷入尴尬,还是在这里陪着他们吧,见机再行事。
文淮山陪着老爷子去北京看病,多日没摸着女人的影子了,本就年轻的他着实憋得够呛,此刻天赐良缘,也不管高升是否在场,生理的冲动让他欲罢不能,搂着郝桂琴又摸又啃,把郝桂琴弄得声声浪叫,早想提刀上马,大战三百回合,可恨高升不懂事,没有眼力见,还不撤退,沉醉在自己跑调的歌声里,如痴如醉。
郝桂琴见时机已经成熟,伏在文淮山的耳边说:“文哥哥,喜欢我吗?”
文淮山醉眼朦胧,欲火攻心,大声对着郝桂琴喊道:“喜欢死了,我要把你吃了,好不好?”
“今晚妹妹属于你的,”郝桂琴也大声地表白,“你想怎么着都行,妹妹听你的。”
文淮山加紧了动作,双手用力,揉搓得郝桂琴情不自禁,竟把短裙提了起来,短裙的一条吊带也滑脱了,让文淮山的大手一探究竟。
高升看到了这一幕,脸都红了,只好卖力的唱着歌,尽力不扭头去看他们,心道,这算是什么事啊,表妹在和别的男人调情,自己在旁边观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成什么体统啊,就算自己再不要脸,也无颜面对自己的表妹啊。
这时,文淮山似乎已入无人之境,开始伏在郝桂琴的胸前吃起来,另一只手在郝桂琴的下面疯狂的揉捏着,郝桂琴双眼迷离,声声呻吟,进入了似梦似幻的境界。
高升身临其境,突然想起了韦皇后的风流故事。韦皇后是唐中宗李显的妻子,生性淫荡、贪婪,处处想要以她的婆婆武则天为榜样。古时帝王很少有被人戴绿帽子的,倒是经常给别人绿帽子戴,而乐于戴绿帽子的恐怕也只有中宗一人了。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和韦后私通,中宗知道后非但不介意,竟然还亲自安排韦皇后和武三思幽会,他则当面侍候。一个春日困人的日子,午后无事,韦后心中思念武三思,便恹恹地打不起精神。中宗十分了解她的心思,便命太监去宣召武三思进宫,韦后见了武三思,顿时笑逐颜开,精神振作,和武三思玩起赌双陆的游戏来,中宗则在一边手握筹码,替他俩计算输赢,韦后撒娇弄痴,和武三思传情,把中宗可怜巴巴地撇在一边。韦皇后淫荡成性,除武三思外在韦皇后宫中还养着三个美男子。一个是杨均,原是一个厨子,韦后见他少年英俊,便把他调入宫中,侍候自己。另一个是马秦客,是御医,一次偶然进宫替韦皇后治疗感冒,只因他眉目长得清秀,从此以后,韦皇后有病没病常把他传进宫来伺侍。再一个是叶静,原是马贩子出身,善玩马技,一年元宵节他在灯会上表演马技,被韦皇后看中。这三个人都做了韦皇后的幕宾,追随着韦皇后,不离左右,忠心耿耿。中宗对这一切装作不见,别人知道也不要紧,只是不能说出来,否则便会立遭杀身之祸。
此情此景,虽说不是自己的老婆,而是表妹,但也觉得自己和李显差不多一样的窝囊,边唱边发誓,有朝一日,必报此仇,以雪今晚的奇耻大辱。
文淮山巴巴地盼着高升赶紧离开,高升却像喝了迷魂汤,就要和他过不去,唱的歇斯底里,也不罢手,就和郝桂琴说:“走,咱们回家,让他自己在这嚎吧。”
郝桂琴这才回过神来,没说话,朝文淮山点点头,整理好裙子,去穿大衣,拿过手包,也没和高升打招呼,跟着文淮山出去了。高升对他们的离去毫不知觉,还在尽力的唱着,只会一首《小白杨》,已经唱了九遍了,刚要开始唱第十遍,回头一看,人呐?
文淮山带着郝桂琴打车就奔自己的家,出租车司机在电视上见过文淮山,半夜出车也总能遇到他,回回都是满嘴酒气,见怪不怪了,轻车熟路的把他们俩送到了文淮山的家楼下。
郝桂琴帮着文淮山把家门打开,文淮山搂着郝桂琴不放松,两个人摇摇晃晃上了床,没几下就把衣服剥的干干净净,干柴遇到烈火,自然是一番云雨大战,别看郝桂琴岁数不小,床上功夫确是不让须眉,把文淮山弄得神魂颠倒。
郝桂琴起早就化了妆,然后回到床上等文淮山醒来。
文淮山一睁眼,看见郝桂琴躺在他身边,手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他,心里一惊,再掀开双人被,两个人都赤条条的,赶紧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郝桂琴嗲声嗲气的对文淮山撒娇:“文哥哥好厉害啊,妹妹久旱逢甘霖,昨晚把人家弄惨了,现在想起来还心跳呐。昨晚哥哥舒服吗?要不妹妹给哥哥松松骨。”
说着,手就伸进被里,轻轻抚摸着文淮山的肚子,慢慢的往下移,文淮山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不一会就铁骨铮铮了。郝桂琴施展开床上绝技,头钻进被里,把文淮山伺候的服服帖帖,毋须多言,文淮山又一次翻身上马,那真是骑洋马,跨洋刀,呱唧呱唧就是个蹽。
完事之后,文淮山穿上睡衣,下床打开大衣柜,在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万块钱,递给了郝桂琴。
郝桂琴眼睛一瞪,对文淮山说:“文哥哥,这是干什么呢?拿我当什么人了,我只是喜欢文哥哥的风采,别和我拿钱说事,我不爱钱,就爱你。”
说完,就搂着文淮山的脖子不放,撒着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区区一万块钱难入郝桂琴的法眼,虽说表哥找她勾引文淮山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升迁,却不想郝桂琴也有自己的算盘,那就是彻底拿下文淮山,入主文淮山的东宫,做这个家的女主人,而后家里的一切,包括文淮山,都是她的。
文淮山笑笑说:“女人不图钱,真少见啊。”
“我就图你,”郝桂琴趴在文淮山的耳边,口吻风骚的说道,“图你的小棍棍,啥时候想我了,随叫随到,无怨无悔。”
文淮山挣开郝桂琴缠绕的双臂,又去抽屉里拿出一个缎制锦盒,打开后,一个碧绿的翡翠手镯呈现在郝桂琴的眼前,郝桂琴眼睛一亮,赶紧戴在手脖上,嘴里念叨:“还真合适,给我准备的吧?”
文淮山笑笑说:“送给你的。”
郝桂琴欢叫着:“谢谢文哥哥,这个我要,做个定情信物吧。”
文淮山没言语,拍拍郝桂琴光洁的后背,说了句:“抓紧洗洗,还要上班去。”
两个人开始洗簌,文淮山专门给郝桂琴找来一套簇新的洗漱用品和睡衣,告诉她用完放在固定位置。
郝桂琴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