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猪肉贩写给梦想的情书

今年三月二十一日,春节刚过完,生意平淡。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闲来无事,我在贵阳喷水池的猪肉店里,写了一篇文章,叫《屠刀赋》,抒心中块垒,展大丈夫豪情。

投身市井贩肉摆摊以来,我一直标榜自己左手文章,右手屠刀,良心买卖,童叟无欺。又说“卖猪肉只是我的副业,真正的职业是写文章。老实说,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我的职业是写文章,因为从内心上来讲,我热爱写作,这种热爱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

大学本科毕业那一年,我写了一篇关于莫言先生研究的论文,写毕,三万余字。这一写不要紧,这一写我竟然迷恋上了写小说,为此,毕业那一年我就写了第一个长篇《血色乌鸦》,二十六万字。

这部小说是以我的家乡为背景的,主题是计划生育,内容很多禁忌。当时,我把这部书稿的初稿给我的导师看了,他说像你这样做论文的,评个博士都足够了。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一个学生,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竟然受启发还写了一部长篇小说。

几年以后,莫言先生的《蛙》问世,还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欣喜之余,也略有失落。如果这部小说不是我写的,而是莫言余华苏童写的,可能早就被人热捧了。结果是,莫言的《蛙》成了第一本深刻反映计划生育的作品,其实我知道《血色乌鸦》才是。

不管怎么说,莫言是我特别看好的中国作家之一,至少我没的看走眼,在他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候,女友还特别恭喜我:有眼光啊,你的偶像赢了。

写完《血色乌鸦》后,毕业就失业,走出学校就开始流浪。为了工作和生技,我辗转了大半个中国,从北京到广州,从重庆到贵州,期间,我曾经在火车上,在旅馆里,在航班上,在乡村,在每天下班之后,写过很多小说,有一部分散佚在了旅途之中。

一直到毕业两年后,我终于在贵阳某大型国企,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做企业文化和宣传工作。从此,稳定地和文字打上交道,每天早九晚五,时间空闲,有了更多的时间给我逛书店和写作。

哪怕后来因为工作上的出色表现,经常被外派出差,把整个中国所有的省份几乎都跑了一遍。但心是安静的,梦想是明亮的,在长途旅行中,在酒店休息片刻的时间里,我都会写一些东西,或翻看几页其他人的作品。

一首诗歌,可以从北京读到上海,最后在广州读完;一篇小说,可以从山西写到陕西,又从云南写到河南,最后在重庆画上句号。

坦白说,到现在为止,我写的东西,至少带来了五十万的稿费,但几乎都与文学无关。

我跟很多人写过论文,尤其是毕业论文和职称论文,以发表刊物为标准进行收费。此外,我还做过很多企业课题,后来到媒体之后又写过不少新闻作品,与政府合作时写过某些大型工作报告,甚至跟一所三流大学的某位教师,炮制了一部十八万字的专著。

但对我来说,都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而我真正用心创作特别珍视的文学作品,在几次有限的投稿中,要不石沉大海泡也不冒一个,要不被以各种理由退稿。

但是我从来不觉得受到了打击,真的,我甚至没有丝毫的不快和沮丧,毕竟,我知道发表不发表,出版不出版,有时候真的不是水平问题。而我,又是真正地热爱写小说。有的人说写作辛苦,但对我来说,写作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儿。

这几年,我几乎以一年一部长篇,甚至两部长篇小说的速度在写作。

现在,我手里的长篇小说,超过十部。

我个人认为,至少在贵州目前已经问世的小说中,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的,不过,由于题材不讨好,内容不卖乖,这些苦难深刻的,除非大家手笔,作者名字值钱,否则基本上鲜有人问津。哪怕节衣索食自费印刷了,大部分也多半自己堆放在家里,养老鼠喂蟑螂,然后想送人都送不出去。

一位深圳的朋友,出过几本书,她说:“没想到聪明如你,还在写纯文学。”

她说的话,道理我懂,但我是出于喜欢。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的兴趣,都能够带来收益,而我们之所以还坚持在投入,只是因为真正的喜欢和热爱。

我觉得,写小说,对我来说,就像是看电影一样,我能够在写作的过程中,收获一个自己喜欢的故事,进行很多从未思考过的思考,体验文字叙述时带来的快感,以及在写下最后一个文字,打下最后一个句号时,长时间的努力开花结果,满足和成就感充斥心里。

这种享受,就像进行过一次旅行,玩了一次游戏,听了一场音乐会一样,都是美好的体验。

我喜欢不同的尝试,七年来,我写过武侠,神话,都市,青春,爱情,人特传记,也写过农村,甚至还花了一年多时间,写了六十多万字的类型小说.

这些小说,我大部分贴在网上,还变成了几家大型网站的VIP签约作家,编辑也曾邀请我写长篇网络小说,但是我不像其他网络作家一样,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每天三五千字持续更新。也有编辑曾对我的某部小说感兴趣,但苛刻的出版条件让我直接拒绝。

卖猪肉之后,尽管早五晚九,但每年一部长篇小说的进度,我依然没有落下。

去年卖猪肉后,我还是完成了“苗疆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葵花灿烂》。忙碌的时候,我就会想小说,毕竟,热爱这种东西,就像爱情一样,思念不会偷懒,随时见缝插针。

平时想好了,有空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写,不会像以前一样卡壳写不下去。

结婚之后,唯一与之前的差别是,我以前写小说,想写到什么时候写到什么时候,有的时候,写着写着,就天亮了,而这似乎有点玩物丧志的意思,反正也没有管。

现在,夜一深,妻子就会叫我休息,叫几次不听,她就跳出来直接把电源拔了,让我无法写不下去。

这种有节制的写作,也挺好的,不会伤身体,似乎比起之前来说,感觉挺不错。

写作七年多,不算无数的短篇和诗歌,我写的长篇小说,已经完稿的数百万字。

一个现实是,我写了这么多长篇,到现在为止,一部也没有出版过。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水平问题,可能我没有这个天赋。

毕竟,事不过三,一部不出版,两部不出版,三部不出版,可能是机遇问题。但是老兄,你十部都不出版,肯定是水平问题了。不然,写了这么多,不至于一部也没被人发现吧。

但是我知道,就算是天赋不行,我也会继续写下去,因为我热爱它。

记得最近爆红的诗人余秀华说:“我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样:安于现有的生活状态,不管它多苦。我不知道如果我会打麻将,是不是一定就是他们的一份子,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厌倦。这么多年,除了诗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令我厌倦。”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不以赚钱为目的的写作是耍流氓,那我会继续把自己当成老流氓,一部一部地写下去,写到我累了,老了,写不动了,眼睛花了,胡子白了,丧失兴趣了为止。而在写作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会因为钱而去写自己不喜欢写的东西。

毕竟赚钱的方式很多,哪怕是卖猪肉 ,哪怕是摆个摊摊卖洋芋粑粑,哪怕是给别人擦皮鞋,我都没必要出卖我的文字。

我早五晚九,见缝插针,我像索尔仁尼琴一样,把写作融入生命中,我把写作当成一生的事业,而所有谋生的伎俩都只是副业。那是因为我对这个梦想无比热爱,无比坚贞。

我的房间里,还放着莫言全集,放着余华的《活着》、《兄弟》和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山的雪》,我还能每天都翻几页书,写几百枚文字。

我的小说,是写给梦想的情书,是我生活中增添乐趣的彩虹,是生命的美好诗意,我虽然有渴望,但不乞求一定能达成所愿;我虽然有目标,但可能高山仰止终身难至;我虽然很努力,但并非所有的事情,努力就能够做到,在写作和艺术的世界里,尤其如此。

不过,即便经历了无数的冷遇,写出来的东西,我是唯一的读者,也是作者,但我依然热爱。因为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已经足够享受。

关于努力,我不会流泪,因为我的泪水在流汗的时候,一起流光了。

关于理想,我不会沮丧,因为在追逐的过程中,我已经足够享受。

关于人生,我不会思考,因为人生其实就是做事,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已思考够多。

关于幸福,我不会计较,因为一旦你计较了,幸福就已经远去了。

我觉得,哪怕我正在猪肉店里累得灰头土脸,我的十几部小说静静地躺在电脑的文件夹里无人问津,我依然觉得生活挺美好,心怀感恩,在理想的路上,我还有追求的权利。

左手文章,右手屠刀。屠刀支撑生活,文章承载理想,不易,也不难。

此刻,坐在电脑前,我只想说两句话:生活,谢谢。理想,你好!

作者简介:三月楚歌 1984年秋天生。干过基层公务员,中学教师,营销策划,新闻记者,国企中层,一年前离职,走出写字楼,操起屠刀卖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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