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那年夏天(五)

还在等杨帆早点的韩晨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声音大得连同桌女生都忍不住笑了。

“可饿死我了。”

韩晨跟负责早读的班长打了个招呼,从后门溜出去买早饭。他先到杨帆班后门,从小窗户往里看,“诶,这小子没来呢。”

韩晨掏出来手机想要给杨帆打电话,就看见何美丽也溜了出来。

“你也越来越不学好了。”

何美丽吓了一跳,以为是被哪个老师逮到了,再一看,韩晨倚着半边墙冲着她笑。

“你吓我一跳。”

“你干吗去?”

“没吃早饭,快饿死了。”

“我也正要去,一起吧。”

“你请我。”

韩晨把手机收回裤子口袋,“一块钱够吗?”

这样一幕,就被一些人收进了视线。既然校园里从来不缺媒体和记者,连带着小报派送员也相当敬业,甚至还有专门喜好撰写野史的文人骚客,那么怎么好有秘密存在呢。也难怪自古以来人们都对野史兴味十足,所谓无风不起浪。

何美丽与三个男人的故事。

说书人一拍案:杨何本伉俪,不料半路杀出多金王傲,后添韩杨兄弟情深又反目,何去何从。

乍一听怎么好像潘金莲武氏兄弟和西门庆的故事。

于是大家饶有兴致的且听且分析。

人家不都说么,现如今,一个人知识最渊博的时候就是上高三的时候。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读得懂化学方程式,看得懂函数表达式,背得出千古名篇,写得了百字文章,联想丰富智商高。于是,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武氏兄弟”的称呼不负众望的传遍了学校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到了韩晨的而耳朵里。

韩晨知道的时候正在篮球场打球。

“你说什么?”

他狠狠地把球摔在地上,篮球弹得很高,不知道摔下来的那一霎那有什么变化。过路的女生怕球砸到自己,“啊”的一声尖叫着跑开了,气得白了他好几眼。

一起打球的男生安慰韩晨说:“你生什么气,好歹你也就是个武松。亏着杨帆没来今天,要不……”他让另一个男生拽了一把,才没往下说,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话更像是火上添油。

“韩晨,你和杨帆那么多年兄弟了,这谣言他不会信的。”

“就是,都人们瞎传的。”

“咱没做就得了,树大招风。”

如果以上宽慰要标注重点词的话,那么是不是“兄弟”“谣言”和“没做”。韩晨的眉毛快要拧在了一起,虽然男生不如女生心思细腻敏感,但是他也不至于迟钝得还意识不到事情愈发麻烦了。因为故事中不仅涉及到自己和何美丽,更把杨帆从“绿帽子”过渡为“武大郎”。“兄弟”是真,“谣言”和“没做”说实话韩晨自己也心虚,所以他心里才七上八下。韩晨拿出手机,上面并没有显示有杨帆的短信和未接来电。他想了想,按下了绿色通话键,对方很快接通了。

“你听说外号的事儿了吗?”

“嗯……怎么办,王傲也知道了,特别生气。”

韩晨听见电话那边的何美丽,声音哽咽。

对,韩晨按下的,确实只是“何美丽”的通话键。

亲情、友情和爱情,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呢。当下,是何美丽吧。韩晨觉得压抑,很多次一涉及到何美丽的时候,韩晨就觉得周围氧气似乎不够用,要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腔好似堵一大团冗乱的棉花,很难受,很难过。

“他说什么了。”

何美丽不说话,轻声哭了起来。

“别哭了。这样,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满屋子晃荡着红烧肉的香味,它挑逗着杨帆饥肠辘辘的胃,终于将杨帆从睡梦中揪了出来。他睁开惺忪睡眼,感觉眼睛应该有些肿了。这时候张文洁正从厨房把做好的菜往外端,见杨帆醒来,催他醒醒盹过来吃饭。

“绝招啊,老妈。”杨帆一个鲤鱼打挺,像馋坏了的小猫。

“哎,你洗手了没有啊。”

杨帆嘻嘻哈哈的笑着,伸了个懒腰,感觉心里很暖。果真,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收容站,兼疗养所。虽然已经到了该照顾父母的年纪,却总是打着哈哈一直拒绝往肩膀上负重。就在刚刚,杨帆发现老妈体态已经发福,才染了没多久的头发似乎又窜出了几根讨厌的白色发丝。他也不是没有听见过爸妈抱怨白头发和皱纹,不过从来没有往心里去。

所以才说,长大是一瞬间的事情。

杨帆忽然鼻尖一阵发酸。

“杨帆,赶紧过来吃饭啊,一会儿都凉了。”

“知道了。”

韩晨找到何美丽的时候,她正低头坐在花坛边上,垂下来的直发轻轻柔柔。

“你没事吧。”韩晨走近问,他觉得现在的何美丽就像是……一颗露珠。他要小心的捧着荷叶,才能确保她不会消失或者掉在地上。

何美丽把王傲发来的短信翻出来给韩晨看。

“你和别人乱七八糟的事别牵扯上我。”

发件人上写着“王傲”,以及女生惯用的俏皮符号,一颗心形。

韩晨更恼火了。他胸腔内里好像藏着一团火,刚刚在篮球场上可以摔球宣泄出去,可是现在没有什么能供自己发泄,总不能把何美丽或者何美丽的手机扔出去吧。所以,韩晨只能将拳头攥紧,再攥紧,小臂青筋暴露。虽然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使自己气愤的到底是王傲的短信,还是王傲名字旁边标记的那颗桃心。伴随着握紧拳头,他又深深吸进一口气,很到位的深呼吸。他把手机交还给何美丽,碰到了她的指尖,虽然只是一秒钟的交集,也觉得冰凉。韩晨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一股蛮劲倏然消失散去。

“太冷了,回教室吧。”

“不要。回去还得让人说。”何美丽眼睛红红的,从口袋拿出一张面巾纸掩在鼻子上,她站起身来,说:“去买奶茶喝吧。”

“你?没事了?”

“有事。”何美丽鼻尖微红,眼睛也哭得有点肿了。

“那……”从和何美丽打交道以来,韩晨就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语文这门博大精深的文化课,他多想找些中肯又不空洞的话来安慰何美丽啊,可是,一个词都蹦不出来,就只能干着急,急得抓头挠腮、耳红脖子粗的。

何美丽看着面前这个男生,两道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那么高大挺拔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却总是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何美丽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于是不觉笑了出来。

“当然有事,我要冻死了。”

“啊?哦!走,去买点儿热的喝。”韩晨豁然开朗。

何美丽笑:“我要巧克力的。”

“那我……”

“你就要木瓜的吧。”

“为什么啊,我又不……”韩晨发现何美丽坏笑,无奈叹道:“你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不论它的作用是权衡得失、利弊、道德还是感情,总之它是存在的,并且存在于任何有形无形、有意识无意识的选择中,时时刻刻。

你偏爱它,往哪一边的秤盘加上了更多的重量,哪一边就会接近地面近一点、近一点,最终哗啦啦,打落在地。

面对支离破碎的残骸,忽然,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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