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成都一年两个月了。一切都好。
在这样一个“不南不北”的城市里,正适合我。
而且,现在也已经很少跟人长篇的讲我为什么来这了——也正适合我。
1
有一篇文章,讲“社会越文明,人类越抑郁”。
“我一回美国就抑郁,一来中国就全好。我一下飞机,必须立刻去北京地铁,兴奋地跟着一望无际的人流,一小步一小步地从二号线走进一号线。往前看黑压压一片,往后看如麦浪滚滚的人脑袋。北京人从来不抱怨,因为有微信,多慢多挤都不着急。
这种人气是我在美国感受不到的,它让我出汗,让我有机会接触其他人类的肢体,让我终于闻到人的味道,体会到一种群体和归属感。这会儿就是天塌了我也不怕,因为要死大家一块死。我不再孤单。不再抑郁。”
是文明导致更多的抑郁,还是人太少。抑或是在不太“文明”的地方,本也有差不多比例的抑郁,只是他们不自知。
在同样的环境里,人和人的感受一开始会有不一样,但久了也会接近吧——日后,如果有其它“不一样”的感受惊讶到他,这美国人还有机会表达一个“非抑郁”的“不一样”的感受。
2
……
短时间内的感受只是感受。时间久了,会有情感。不知道一年多的时间算不算足够久,足够到可以让人有一些情感。但就算有也只会是单方面的——日后,城市和自己一起成长,假如城市成长的更快,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对它说一句:“等等我。”
如果城市换成人,换成是好友或者恋人,我们才有机会坦诚地说这三个字。
“(亲爱的,)我发现有种要时时盯着你的感觉,你成长的是那么的快,能不能等等我。”
但是又有多少人会在有压力的时候真正说出来呢。
“我们天生不会尊敬谦卑的人”,塔勒布在《黑天鹅》中确定的写道。可能吧。但还好有“天生”作为前提,现实中如果能够坦诚的说出那句话,相信我们得到的反馈多数会是正面的。
3
美女是属于大家的。
能这么说的人,多少都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五一去参加同学婚礼,闲聊的时候,确实有位阿姨忠告式的对我说了这句话。
人都是需要反省的,需要自我批评,不断的。我多次想过这个问题,10年前我就认为自己从来不在意女友的形象如何。但有这样想法的根本原因我却从来没有深究过。
孤独,内心中的我太孤独。已经不会想到、敏感到女友的好形象会给自己带来的幸福感。更不会想到美女可能会有遇到“大家”的一天。
(这里没有任何恶意。看过社会上的一些文章,会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直接讽刺。但这本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们生来无不“败絮”,“金玉”乃是恩赐。如果一个人有“金玉”的外在资本,那或早或晚的“败絮”实属正常,而且参与者人人有份。)
罗永浩接受采访时,霸气地说过:“如果你足够优秀,是完全不惧怕孤独的。”那时我不仅孤独,而且非常害怕。不是说一个人就孤独,如果孤独是这样定义的,我愿意并自觉非常有资格为它代言。大学时我没有人生方向,孤独来自于长时间平庸,又完全察觉不到“没有方向就确立不了自我”这样的原因。
记得在校门外的小店吃饭,当时女友轻指远处经过的一个人对我说:“他是追求我的人里上进心最强的。”是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就是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
“我们一生有多少事情,是因为我们不敢,所以没有去做的……那种把自己看得太高的人,我们会说他狂妄,但是一个自卑的人,一定比一个狂妄的人更加的糟糕。因为狂妄的人也许还能抓住他生活中本来不是他的机会,但是自卑的人永远会失去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的机会。因为自卑,所以你就会害怕,你害怕失败,你怕别人的眼光,你会觉得周围的人全是抱着讽刺、打击、侮辱你的眼神在看你,因此你不敢去做。所以你用一个本来不应该贬低自己的一个元素,在贬低自己,使你失去了勇气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门都被关上了。”
俞敏洪在《演说家》讲出这番话,让人激动,也让人沉默。
大学时的我可能比俞老师提到的自卑者更糟,因为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思考、去寻找自己害怕的事情——寻找过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其实一直都是俯拾皆是的。对太多事不置可否,每天起再早,也抵不过内心空虚到没有办法帮得了自己,一切都是低品质的努力。
有目标的人不会因为任何小事而计较发火,我身边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人,我哪怕走上去刨根问底的问一问,遇到了就聊一聊,甚至直接对他说“能不能等等我,我想跟你一起成长”,也会是寻找目标、探寻恐惧原因的重要一步。
晚上大家回寝睡觉的时候,他们在继续紧盯着目标,安静地给自己加油学习,我一样没有睡觉,只是在电话里忙着跟女友承认错误,同时,还会找机会调侃对努力学习的人吐槽(一个内心孤独恐惧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情,可恨),从没有过“看不懂人家努力”的羞耻感。
时至今日,我虽改变很多,但每想到自己错过成长机会最好的那段时光,心中忍不住要痛骂自己了——美女。我又开始不敏感了。
4
我是大概理解我内心的想法。
1. 通过自己的努力,构建温馨的家庭,并永远爱护和珍惜。
2. 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让自己快乐的事业,并努力去获得来自于这份事业的让自己满意的成果,而无论成果如何,都要珍惜。
3. 认真负责的抚养自己的后代,给予后代身体健康,以及知识修养、兴趣爱好上充分的培养,让ta快乐。
这些话听起来挺好,能听懂,好像还很周全。2014年12月某日,整整一天我都在思考人生问题,并希望用最少的文字总结好,写了这三句话。
同学,你没听说过“指挥官命令”吗。
我写下的,只是满足自己不虚思考而必须有个结果而已。它不是零分的总结,但很难照做。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我越看它越肉麻,肉麻的东西最多用来在冲动时感动人,但自己就算了。
如果只做到一件事,就可以让自己有长久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它会是什么呢。
母亲节前两天,Ike提醒现在买礼物还能邮寄到,而强哥的建议是:“你们这些单身狗,给长辈最好的礼物就是微信发一张女朋友的照片”——“妈,这是我的老婆孩子,前几年领的证,孩子也已经长大,一直没跟您说。”——Ike秒补道。
平常工作中恰到好处的调侃,很能帮助缓解压力。但乐总是快的,心却不一定是开的。
对我来说,能做到每天学习英语1个小时,连续18天没有间断,也只能让自己开心一顿饭的时间。而像老婆孩子这样不完全受自己控制的事,能避免让其持续影响自己,发展成中度抑郁且顺利跳楼就已经不错了。
对我来说,“指挥官命令”不是学好外语,不是炼成搓衣板式的肌肉,不是让隐藏多年的老婆孩子在母亲节那天突然出现,来满足幻想努力构建温馨家庭的那个人的孝心,也不是做一个在私下里仍可以循规蹈矩的人。
我是大概理解我内心的想法——孤独也好,不开心也好;谦卑也罢,坚持力强也罢。他们和“四个不是”(第三个除外)一起都将是未来让我更加接近内心想法的必备性格和手段。至于“指挥官命令”,它本身不会是固定而绝对单一的。写到这里,我才感觉它只是对我曾经的“非零分总结”在我更加理解内心,并及时利用好这份“理解”的同时,而需要被不断重新提纲挈领的一个警告,让分数越来越高。
但我永远不会真正理解我内心的想法,临死前1秒可能会是例外,或者“我”有机会被机器人替代。
5
成都,正适合我。
每天早上,固定坐一位大姐的顺风车。周三限号走绕城,其它走三环,堵车时“自带导航”穿小路。
我累计迟到的时间够大姐看完一部小说的。先送她家幺儿上学,然后送我。
她说:“我那娃娃特别迷那个二次元。”买了很多二次元的东西,他的同学也都迷。有点过头了。但她还是挺支持的,之前还让一个她载过的妹子带着她娃娃去一个二次元的活动上耍。
我想这也挺好,小时候自己喜欢的东西跟大家的一样主流,而且父母又理解支持,这样的感受,我还是没有过的。
前些天,我包了一次饺子,结果馅儿做多了,最后没来得及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扔了。大姐告诉我做成肉丸子嘛,简单的很。
周四的时候,大姐决定尝试走一次不确定是否通顺的近路到三环,结果尝试成功,大喜。但望着窗外对面车道上“豪堵”一片的场景,我像往常一样正回头专心听车上那种带有让人试图跳跃的旋律、原汁原味的民族风音乐。
以及伴随着从不需要我保持“尽力而为”心态的聊天。
大姐因为要送娃上学,所以时间上跟我的正好相符。假如我不再早起,送我去上班的可能多是一些同行业人士,大家聊的话题也都会是行业内或与其相关的。他可能会放摇滚乐或古典音乐,可能会好心的介绍一个客户给我,而且他也可能不是四川人。
后者对我的吸引力不大。至少那多余的饺子馅的问题,我肯定是懒得跟他讨论的。除非他是一个有着轻度抑郁特质、喜欢广东菜大于四川菜、仔细阅读过《黑天鹅》但认为作者给出的终极答案有不求甚解甚至故意讨人厌的嫌疑的人。
话说回来,这都只是我的猜测和故意拒绝改变的微妙心理。
总体来看。
成都人挺包容的,或者说是我所有生活过的城市里最包容的,至少我接触过的成都(四川)人很多都是。他们自己先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这里,才会不自禁地时而自豪代表着成都,时而站在你的角度看这城市。包容应该多是这样来源的吧。
这里也确实有很多值得他们骄傲的地方。以后我的娃娃开始上学并认真给爷爷奶奶介绍二次元或其它喜好时,我也会同样骄傲。
6
花洒在颤动。
三十岁时——我是说2年前了,也差不多是我写那“三句话”时的时间。当时并没那种生命到了一个关键点,而要主动让自己改变些什么的感觉。我感觉到的更多是像河流尽头的瀑布,尽头前我一点儿准备没有,一下子就要翻下去了。
至于那三句话,除了作为“思考人生”的一个可怜结果外,更多的则是幻想得到一个在瀑布边缘的逆转奇迹,同时假装自己不是在低潮的主观上的暗示。
3天前,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条非常负能量的消息。情况不一样的是,瀑布已换成了结实的悬崖,我不得不求生自救,胡乱的自救。
睡前洗澡时,我感觉花洒在颤动,而且越来越严重,最后它好像是性手枪主唱在舞台上面目狰狞的样子看着我一样。我知道自己还没逃离情绪底端,只是彼时我已不再害怕。我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反社会、喜欢朋克摇滚乐,也不是一个有着明显左派思想的人(在看完《别想那只大象》时,我在心里还可怜过作者几乎没有一个比较直接的路径来批评对手),这些都只是我脑子里好似在破罐子破摔的幻觉。
在发那条朋友圈之前,带着快于平时差不多1倍速度的心跳,我努力在地上做了30个俯卧撑,然后盘腿低坐在床边。我努力想到生活琐事——床单被罩需要换洗,周末要跟家里视频让爸妈看见我肌肉又结实了一些,告诉他们剩下的饺子馅可以做成肉丸子,等等。
如果我能多想想这些,并立马去做起,或者干脆打个110之类的电话,然后唱道:“为你留下第一滴泪,那热泪烫伤我的脸。”(原创是高三时,姓宋的同学在晚自习回家路上做到的,而且唱的就是这一句,当时大家看到听到后欢乐的不行。)
那么,我也许可以不用大惊小怪的如此“自救”。毕竟脑子里的想法和真的把它变成行动,应该也是两回事。我太敏感,以及太不知足了。
不管怎样,真心的希望“我内心的想法”先生,看在我年纪已经不小而且还难得的挺有“上进心”的份上,不要再让这种事找我了。
7
Epiphany.
在我看来,这一直都是一个高级词儿。最近,我长时间用便利贴把它贴在我的办公桌的立面上。
如果在跟老外对话时,能用上这样的词儿,我会觉得是在说真正的英语(对方可能也会这样觉得)。
差不多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看完了《无缘社会》(书和纪录片)——那一刻,我应该说是有一个不寻常的顿悟的(It was an unusual Epiphany)。
其中的案例,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若山女士。
“从中国东北撤回日本后没过多久,她的第二个父亲也死了。这一来,支撑病弱母亲和幼小妹妹的担子落到了若山女士的身上……当时她年过四十,已经做好了独自生活一辈子的思想准备。母亲死后,她一直在这套公寓里独自生活。”
人生之路,在她的脚下崎岖难行,平常人光是通过这纪录片,就可能心痛不已。如果我能早点看到这本书或纪录片,2014年10月,我也许还会找机会寻找这位很像我姥姥的人,去看看她。并告诉她,我来自中国东北——她曾经短暂有过很好“人缘”类似家的那个地方,同时作为她心里一直很感激的中国人的后代(的同胞),希望能够坐下来,倾听到她的(此时必定会有的)欢声笑语——就像上学时每次寒暑假回到家,姥姥整天对着我频繁絮絮叨叨的那样——她也会需要这些。
“那么,再见。我下次再来看您。”
“无缘”,绝大多数时候它不会是自己选择的,性格、家庭、社会各方面都在起作用。一旦陷入,恐挣脱乏力。
小时候,我像很多小孩子一样,喜欢躲在柜子里(越小越好),来获得等爸妈回家以后,听他们说“这孩子跑哪去了”时的成就感。但当你发现他们不再搭理你的小把戏,任你在哪个黑暗角落里手脚发麻时,自己也就开始失落且不情愿的“成熟”起来了。
“世界上没有哪一种幸福,不是靠天真无知而来的。”这是巴尔扎克的原话,更是人性的。假如爸妈每一次都以精湛的假装完全找不到的演技来表达对我的爱,我估计会每天对全世界说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抛开我通过各种外部方式获得成熟的可能)。但另一方面,那样一个我也绝不会有想要去看望日本姥姥的想法,不会写下那三句“人生总结”,不会(以现在这样的方式)来到成都,以及不会正在写现在这样的文字——至少人生前30、40年都不会。
《无缘社会》给我的启发太深刻,以至于需要单独写一篇文章来记录自己的所思所想,并在一年之后又用自己认为最牛逼的词语来升级它的重要性。
8
“泡沫是什么。它就是邓紫棋的一首歌啊。”
“自救”那天,biao哥打电话过来,一番开导安慰之后,问我:“你觉得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我说:“美好的人生是为爱所唤起,并为知识所引导的。”并加了一堆解释。
但现在感觉我好像是在忽悠他(嘿嘿,兄弟不是故意的)。
深处上看,我们每个人之间应该没多少不同,至少在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上是这样的。
此时,拥有宝贵片刻清醒、进一小步理解自己内心的我,知道该告诉biao:“你的是什么,我的大概就是什么,其他人也差不多。”
这都源自人的本性。只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中各自的顺序有别(我的,现在可能是上面3~7)。
而那段“忽悠”——
“美好的人生是为爱所唤起,并为知识所引导的。”它不就是罗素在思考“什么是快乐的人生”时,写下的“自嗨歌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