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th Oa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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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越想逃避一個人,卻越容易遇上。
所謂的莫非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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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耙在診療間的門框上,只露出半個頭往內看,哈倫跟一名護士忙碌的做著基礎止血動作,雖然是沒有砸到腦袋,但劇烈的疼痛足以讓人痛昏過去。
手忙腳亂之餘,哈倫覺得很奇怪,怎麼好像少了一個人?
眼光向四處搜索,一回頭,才看到舉動異常、站在門外光看不進來幫忙的全醫師。
「我說全醫師,你在幹什麼?人命關天,快點來幫忙阿!」
伸長脖子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金珉奎,雙眼緊閉,流著冷汗的模樣,讓全圓佑內心一陣不忍。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他每次都帶給他一種掌握大局、強悍自信的感覺,何曾像現在這樣,流露出示弱的那面。
一股沒來由的心疼盤旋在他心裡揮之不去,他自欺欺人的自我解套,一定是身為醫師對病患的那種憐憫之心,絕無其他…。
深呼吸之後,全圓佑才提起腳步進入診療間,穿戴好隔絕細菌的裝備,接手診治金珉奎的工作。
腿上觸目驚心的血痕映入全圓佑眼簾,觀察會兒,這肯定是要動縫合手術了。
請護士去準備手術室,讓哈倫繼續壓著腿部動脈的止血動作,自己則是拿起剪刀剪開金珉奎的衣服,檢查有無其他外傷。
雖然現在還只是一名實習醫師,但全圓佑的縫合手術功夫在同期的醫學院學生之中一直是名列前茅。其他教授級的醫師對他的能力很放心,所以放手讓他去處理不插手。倒是身為外科醫師的洪知秀本來自告奮勇要幫忙,卻被全圓佑一口回絕了。
「你還有其他病患要診治,這裡我來就行了,放心吧。」
全圓佑的功力他怎麼會不明白,聽到不需要幫忙,洪知秀也就拍拍對方的肩膀,繼續去忙自己的事了。
倒是有一點讓他覺得很在意,剛剛全圓佑看著那位傷患的眼神,很不對勁阿。
眉宇間透露出來的擔心,不同於對一般病人的態度…,真奇怪。
手術很順利的結束了,全圓佑走出手術室,跟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巴塞弗油井負責人亞曼說明手術過程與結果,看對方表面上是鬆了一口氣,但眼神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閃而逝。
正皺著眉頭好奇的觀察著,對方馬上一個回身走出幾步路,拿出自己的手機像是在彙報情形。
而整理完最後的細節才走出手術室的哈倫,看到前面的全醫師一動不動的看著前面背對著他們,講著電話的男人,正覺得奇怪,對方不對勁的對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放心,這裡沒有其他人。我知道,趁這時候處理掉當然是最好的。我會看著辦的,到時候我們說好的事…。好,先這樣。」
結束通話,亞曼回身發現另一位醫師的存在,雖然眼光閃過一絲驚訝,但也馬上轉換表情,微笑著表示自己還有要事在身,稍後會有其他人來負責處理他們老闆的照護事宜,請他們多加照顧金珉奎後,就轉身離去了。
目送著走遠的身影,肩上突然有人拍了拍,全圓佑一回頭,才發現哈倫不曉得站在自己身後多久了。
指了指前面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一臉正經。
「他剛剛在電話中說了什麼,你有聽到嗎?」
哈倫點了點頭,表情甚是凝重。
「幸好他認為你是外國人,聽不懂阿拉伯語,才會不避諱的在你面前說那些話。金先生會受傷,貌似不是單純的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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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外傷,金珉奎身體其他部位並無大礙,於是手術之後便將他安排入住至普通病房,繼續接受手術後好發的發炎高燒治療。
做完手術,全圓佑也回到急診間繼續完成今日的診療任務。
太陽漸漸西下,正當輪值晚班的醫師來做交接工作時,一位高大帥氣的男子一陣風似的闖入急診間,後面跟著一位阻止不住他的小護士,一進來就抓住哈倫的肩膀一通搖晃。
「醫師,我們執行長情形如何?他還好嗎?」
「呃,先生麻煩你先放開我,我快被你搖吐了。」
男子一臉抱歉的放下手,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哈倫。
「不好意思…。你好,我是金珉奎先生的下屬,我叫穆尼爾,請問我老闆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他住哪間病房?我能去看看他嗎?」
「金珉奎先生阿,他做過縫合手術後目前已無大礙,只是還需要住院幾天接受觀察,等會兒我請人帶你去看他。只是這幾天你們公司可能要安排人事,代替他處理公事了。」
聽到哈倫這麼說,穆尼爾突然一臉神秘的看了看一旁的全圓佑,支支吾吾不曉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看到他的表情,全圓佑也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什麼。
「我叫全圓佑,跟你們執行長見過幾次面,你可以信任我。」
全圓佑…?這個名字,好像在執行長跟他人講電話時曾經聽到過幾次,原來這位先生就是全圓佑,而且還是位那麼帥的外國醫師阿。
看看旁邊還有其他醫師跟護士在,穆尼爾用眼神示意了下全圓佑。
「能借一步說話嗎?」
點點頭,全圓佑拉著哈倫也一起走出急診間。
原來金珉奎做任何事情都會預留一手,他跟穆尼爾提醒過,如果在他到達巴塞弗五個小時內沒有給他任何訊息,就請他親自來一趟,並且私下通知他信任的部屬團隊負責接下來幾天的公事。
若是他連續幾天沒有在公司出現請別驚慌,也別亂了陣腳,直接對外公布說執行長出差去了就行了。
而聽過哈倫說了亞曼在手機中的對話內容後,穆尼爾更是一臉凝重,看來他們執行長這次是想親自當餌,釣出這陣子讓公司不甚安寧的元凶。
來到金珉奎入住的病房,本來穆尼爾是想打發掉才來沒多久的照護人員的,但全圓佑馬上不動聲色的拉住對他搖搖頭,他立馬明白的打消主意。
看來這位醫師很聰明阿,他怎麼沒想到,說不定這個人有問題呢,剛好可以看看他們會不會對執行長出手。
私下請哈倫安排信任得過的照護人員幫忙看顧著,穆尼爾也暫時在祖海爾清真寺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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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點滴,忍受高燒的不適感,麻藥退了之後,金珉奎疼痛得醒了過來。
昏昏沉沉之間,一隻溫柔的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那個人輕嘆了一口氣,在他額上放了冷毛巾,掖了掖蓋在身上的被子。
是誰?
半眯著迷濛的雙眼,看著那熟悉的高瘦身影拿著針筒,在點滴瓶裡注入些液體,輕拂了下他的臉頰後轉身打算離去。
「全…圓佑?」
困難的伸手拉住那人的手指,雖然他很不確定,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夢中,才會見到那無時無刻念想著的人。
但就算是幻覺也好,他真的很想再聽聽他低沉醇厚、如一道深流的嗓音。
「圓佑…?我…,是在夢中吧,在夢中才會見到你…」
久未進水,讓金珉奎的聲音乾啞得不行。
那個人不說話,在他呼喚他名字的時候只是一陣輕微顫抖,拉開他握住自己的手,拿起棉棒蘸水,在他唇上沾濕再沾濕幾回後,轉身離去。
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著那熟悉的背影離自己遠去,就算想出聲留住他,突然襲來的暈眩感卻將他帶往黑洞深淵,再度沉睡了過去。
而在門外看著金珉奎再度昏睡去的全圓佑只是咬了咬下唇,握著自己剛剛被他緊抓過的手指,放在心口,不住顫抖。
燙熱指尖的,是他發著高燒的體溫,還是因為他認出自己,讓心臟悸動不已?
是夜太過安靜,讓自己如雷的心跳不絕於耳,讓想要遺忘的情緒再度被挖掘…
讓所有隱藏的、壓制住的念想,悄悄地從內心深處流淌至四肢百骸。
過度在腦中渲染的情緒突然無處可躲,讓全圓佑感到害怕了。
他害怕這樣的自己,他害怕再這樣沉溺下去,將無法回歸自我。
逃避吧,別再見他了,別見到他就不會讓自己的心情受到影響。
就不會讓自己,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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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珉奎在醫護人員的悉心照顧之下很快的退燒了,雖然因為傷口發炎影響,偶而還是會讓體溫比較高,但已經不會復發到高燒的地步。
然而醫護人員來來去去,就是不見那晚在自己身體最難受時,恍惚間見到的那個人兒。
真的是幻覺嗎?既然是幻覺,為何如此真實?
試探性的詢問過穆尼爾,他也只是聳聳肩,表示不知道他在說誰。
在病床躺了三天,金珉奎已經可以起身了。
一直躺在床上也是怪難受的,於是他請醫護人員推來輪椅,讓穆尼爾推自己到後院曬曬太陽,活動活動身體。
彙報著今天晨報的事項,穆尼爾慢慢的將執行長推到後院走廊邊的樹下。
聽完彙報,指示完今日該執行的事項,金珉奎突然一陣靜默。
穆尼爾感到奇怪,正想詢問還有何指示的時候,他難得的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說自己渴了,想要喝一杯羅望子汁。
執行長突然笑得這麼好看,哪有拒絕的道理,於是穆尼爾立馬張羅去了。
看著屬下奔跑而去的身影,金珉奎收回笑容靜靜地待了一會兒,倏地,突然從輪椅上傾身而下,跌倒在地上了!
「金珉奎!」
一道白色身影從廊下朝自己快步走來,帶著擔心的神情從腋下將他托起身坐到輪椅上,低下身子察看他腿上的傷口有無裂開。
心臟被對方的突發狀況嚇得漏跳好幾拍,沒想到…
「全醫師,果然是你。」
顫抖著抬起雙眼,看見的是對方帶戲虐的笑容,讓全圓佑氣得大吼。
「這樣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很好玩嗎!」
沒想到金珉奎竟然用這麼低級的玩笑引誘他出來,全圓佑真的既生氣又窘迫。
大吼完本來想轉身離開的,沒想到才走出一步,腰間馬上感受到被擁住,但僅只一秒,對方卻又馬上放手,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痛呼。
「阿…,你别走…,别走…」
回過身,見到金珉奎又摔倒在地,全圓佑無奈的閉了閉雙眼,想著要不要丟下他請其他人來幫忙,卻又敵不過自己內心的掙扎,再度蹲下身子想托起他。
然而在他雙手穿過對方腋下,想扶他坐起身時,金珉奎卻又突然緊緊擁住他,讓他無法繼續接下來的動作。
「全圓佑,全圓佑…,是你,真的是你…。」
被緊緊擁抱著,全圓佑也只能跟著跌坐在地上。
靠在他肩上,在他耳邊呢喃著他名字的低沉嗓音,顫動著、撩騷著他的心臟瓣膜,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抬起頭與對方對視,那燃著光火的眼神深深望進全圓佑的眼瞳深處,但那種感覺卻不同於以往,不只是欲望,更多的是一股探尋、一股不安的情緒。
「全圓佑,為什麼躲我?」
撇過頭,全圓佑只想迴避那股燙人的視線。
「放開我,這玩笑不好玩。」
抓著那精緻的下巴,逼迫對方看著自己,他不喜歡他無視自己。
從初見那刻起,面前的男人不曉得無視他幾次了,金珉奎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歡這樣,很不喜歡對方不像他,只注視著對方。
這樣單方面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讓他覺得只有自己一廂情願。
看著對方輕咬著下唇皺起眉頭,凝視著自己的神情帶著無奈,有種不明白、卻又呼之欲出的情緒流竄在兩人之間,讓金珉奎忍不住吻住對方。
沒有過激的欲望,只是將雙唇貼緊他的,慢慢的、靜靜的摩挲幾下後,便離開那兩片讓自己著迷的唇瓣,而後又忍不住眷戀的用拇指輕拂幾下那飽滿的下唇。
對方凝望著他的神情,溫柔得全圓佑腦袋一片混亂。
他不知道,不明白,卻又移不開雙目。
試圖想從金珉奎眼中讀出什麼,卻讓自己的腦袋更加不清明。
「如果用這樣的手段才能見到你,那我不在意多用幾次,甚至傷害自己。」
聽到這番話,讓全圓佑輕顫著無法作出反應,只能抓著對方的領口,低著頭不去看對方的眼神,那仿佛會燙傷他的心,他的一切。
「為什麼…,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用自己的身體開這種玩笑,好傻…」
「我很想見你。」
我很想見你,然後呢?
為什麼對他如此執著?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不說清楚?
這樣,他也可以不用懷著那種曖昧的情緒,繼續義診的旅途阿…。
正當兩人靜默不語時,廊下突然奔出一道包裹得嚴實的黑色身影。
「怎麼回事啊!?需不需要幫忙?」
抬頭一看,竟然是前幾天在街上搭救的那位阿姨。
「阿…阿姨,你怎麼會來這裡?」
拉下圍在臉上的面紗,那位阿姨看到其中一人腿上有包紮,便蹲下身子觀察著他的腿有沒有血液滲出。
「年輕人你沒事吧?我們進去檢查看看傷口有沒有裂開好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金珉奎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一把抓住阿姨的手,看著她那熟悉的臉龐,嘴巴開開闔闔了一會兒,才不確定的呼喚出聲。
「奶奶…?奶奶?是你嗎?我是,我是珉奎阿…」
奶奶?
全圓佑腦袋仿佛被石頭砸中。
這劇情的走向,好像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