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海的旅人絮语 十二

有回在厨房,看她一板一眼、笨手笨脚的样子,满厨房流淌着温柔,不晓得是她的还是我的。


恋与海的旅人絮语 十二_第1张图片

David 黄  2

寒冬过后,带着春讯的燕嘤,从文心湖传到课堂。轻盈的燕儿们,总记得东海小岛,并且放弃繁华每年回到这里,真是可爱。

年过完,我回校待了几天。去上海。

往届学长的推荐总没错。大学生公寓,价格公道,氛围好,还能交流求职。看了网上的评论,我把落脚点选在那里。

公寓里,全是找工作的同仁,多数是应届生。奔招聘会、搜罗美食、熟悉地铁线路、顺便到处玩玩,大家满怀期待,一边给有点漫长的待业找乐趣。晚饭后,我固定去网吧投简历,周末连赶几场招聘会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求职公寓信号不好,为了不错过面试电话,白天多数时间我都在外面。几周下来,上海的地图快翻烂了。

这天,我在华山路闲逛,手机响了,很像面试通知。

“你好,是刘继木吗?”

“对,您好。”

对方简短的自我介绍,冲淡了我的兴奋。

听说我在上海,他没接,停了好一会。随后,他想见面,澄清些事情。

这人,是叶嘉犀的男友黄和东。

他对上海的路不熟。

我在附近的咖啡厅,无聊翻完了几本毫无水准的时尚杂志。

枣红牛仔裤的男孩,在窗外向我敲玻璃,老朋友一样用力挥手。

“还好一眼把你认出来,手机坏了太不方便。借了朋友的车,没想到,打算省的时间全花在绕路上。Rosemary本来想当面解释,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临走才打你电话。知道你在上海,她考虑再三还是让我代她道歉。”

“道歉?”

“没错。这次回国,我们说好去她家过年。她陪妈妈在外地有事,我就先去家里。刚接触飞飞姐,就觉得特别。去剪个头发,她都大受欢迎,倒不是话多,是种亲和力,陌生狗狗都跟她要好。如果我是导演,就算她配角都不算,也愿意多给镜头,跟相貌气质无关,就是特别。因此,非常想多了解她,”他笑着说,“结果,对你也挺了解了。她说你是复古主义者。后来,在医院聊过几次,她多数时间陪在那里。几天后,爷爷过世了。从病房出去的一路,我看她,已经哭不出来,眼框憋紫了。家里一团糟,谁也顾不上谁,她爸更忙,我只好想些法子安慰她。Rosemary回来后,不仅不体恤她姐,却竟然为感情的事闹心。我讨厌她的孩子气,没去理她,这也是我不对,没想到,她的火山一股脑儿朝你爆发。请你原谅她。”

也许是着急把事说清楚,他的话并不很明白。还好我早就猜到。他说,听人称他“David黄”更亲切。

David黄家住邻市,也是高中被送到外面读书,现在和灵犀读同一所大学。他们俩,搭夜里的航班回费城。

“没有关系。我没跟嘉飞提过这,当时就觉得,一定是误会。”

“Rosemary向来毛躁。见你的那天,她打算晚饭当全家人,跟我大吵一架。没想到,提前暴露,才没闹到家里。我头一次打了她。当时她妈也在。”

David黄举着手,带点尴尬。

 “啊?”

难怪叶嘉犀那么晚给我电话。

“是一时激动。打完后我想想不对,所以我也打了自己耳光”,他笑着比划当时的情景,“女孩子,脾气稍微坏点不算啥,像她这种,你也见识了,除了我估计没人能忍,你说是吧?”

“哈哈。”

“但其实,那些改不了的缺点却是她最脆弱的地方。虽然脾气不好,嘴上不饶人,却有爱心、相当直率,尽管还特容易冲动。”

David黄不给我插话的机会,继续讲下去。本来只是聊几句,现在看,他已经把收拾行李什么的抛到一边。“你还要吗?那我再叫一杯。”

为了灵犀,David选择留在美国、放弃了剧场工作、改了着装风格。

“爱是牺牲,但不是纵容。”

我总结他的主题。

“没错,就是。我,不可能说没一点问题,但绝不是那种多情公子啦。她的小心眼总改不掉。这次还是她姐,Rosemary从小就不得宠,老嫉妒她姐呢。要知道,像我们这样在国外读中学,都是迫不得已。我和她的风波,说下去能说到你厌烦。听飞飞姐说,你也做义工吧。”

“嗯。”

去年十一月份。灵犀和同班Sally在校园NPO做义工,那时,Sally手里管着笔钱,是募捐给洪都拉斯的救灾款项。有天晚上出去玩,一帮人昏了头,将钱挥霍了干净,并且把事瞒起来。灵犀和Sally关系最好,不仅帮着隐瞒,还收了Sally好处。事情暴露,学校也知道了。NPO将她们几个开除,没再追究。几千美元的捐款不多,但没了资金,购买救灾品、帮助灾民的小小计划没法兑现。David黄要陪她一起,向组织方道歉,她不肯。两人吵了一通。David一生气,借了笔钱叫上朋友,一起飞到洪都拉斯。他们购办物资,租越野车开往受灾的村庄,将救灾品发给民众。因为当地局势不稳,进行一半就返程了。David离开期间,灵犀联系不上,以为他躲着生闷气。看到回来时挂着黑眼圈、一脸憔悴的David黄,灵犀心疼又后怕,并且她已经去NPO那边道了歉,还做了补偿。

“事发后,她其实后悔得不得了,但确实不知道是救灾金。Rosemary脸皮薄,每回做错都爱找理由。她说,下次回来请你一定赏脸,她做东。”

“不用啦。哎?你怎么想的,去灾区的时候?”

“总之就想为她弥补。那会儿也稀里糊涂,头脑发热,根本没顾后果,结果遇到危险,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了?”

“改天细说吧。不过,即使危险,想到为了她,心里有种……很难,难以形容的幸福。”

回想爱的经历是开心事,但开心程度比不上向人细细讲述。David眼中焕发着光彩。这光彩,很熟悉,但,我也形容不出来。

“你当时有没考虑到,万一她不领情怎么办?”

“当然。去的时候没管,但回来路上,我怕她,还跟我大吵大闹,怎么办?可我吧,也是犟脾气。我一直认为,情人间最寂寞的事莫过于,用自认为浪漫的方式,在不懂欣赏的人面前,表达至诚的爱意。我做那事,没一点赌气的成分,我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她也许反感我把事闹大,加倍讨厌我,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走前,我跟同行的哥们说:‘就算因为这被她疏远,甚至分手,我无怨无悔’。”

“还好,他也没白跑一趟。”

“哈哈。可不是。灵犀眼圈红红的,望着我。那一刻,我突然发觉,我是一个最自私的人,我所做的一切,所有一切,只为等待这表情。”

“嗯。”

“嘿嘿,听烦了吧?这点我改不了,Rosemary说我话多,经常前言不搭后语。”

“还好啊。”

“你跟飞飞姐没事了吧?”

“是的,和好了。不过跟你们的有点区别。我和嘉飞属于内伤,你和灵犀那是外伤。”

“哈哈,内伤怎么治?”

“外伤抹点药膏,应该问题不大,内伤得治心。嘉飞和我,互相有什么不满,全部闷在心里,只会加重伤情,备受煎熬。”

“我理解你,其实我也有内伤,想说说不出口。Rosemary不止一次问我,但我怎样也形容不出对她的喜欢。我在台下看她演出,在图书馆趁她不留意,静静看她一举一动,那个时候,世界充满了美好,让我充满感激。还有回在厨房,看她一板一眼、笨手笨脚的样子,满厨房流淌着温柔,不晓得是她的还是我的。不少次,她吃醋乱发脾气,我嘴上生气,心里也带着甜。不过,我依然会冷眼看她碰壁,事后忍着心痛,和她一起承受为走向成熟付出的代价。”

“嗯。”

他眼中的光彩,我想起来,叫“天不怕地不怕”。

有个天地不怕的朋友,多少会有安全感。大多人意识到权威权势,被迫妥协退让时,他不会躲藏。而在感情世界,天地不怕,更容易捕捉真爱吧。

他的性格,我喜欢。

“嘉犀训我时,说什么西海岸的约定,你知道吧?”

“这家伙!那次路过长滩我答应下次一起去玩鬼船,后来忘记了,记错了,我的地理真是不太行,她连这也搬出来。Rosemary老喜欢问些我永远记不牢的date、色号、香水什么的,烦透了,真烦透了!”

嘴上这样说,他的表情可不像烦恼的样子。

结账时我没跟他争。

分别时,David说,下回一定当我的听众。

我们紧紧地握手。


车子驶向哥伦比亚市,广阔寂寥的雪景。

上海之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我和David黄无话不聊。他说事不爱绕弯,就像擂台上“拳拳到肉”。这几年,只要我问嘉飞,他知无不言。David黄成了我最主要的线人。

“恭喜你,还有灵犀。”

“嘿嘿,感谢。”

“家里开始筹备了吧?”

“是啊。Rosemary和我都怕热闹,家在两个城市,两家人吃个饭就行。我妈倒好,能喊到的亲戚一个不漏。Rosemary已经做好被累瘦的打算。”

“其他还好,摆婚宴,你们俩做不了主的。”

“对,对,身不由己。阿木,你喜欢一醉方休吗?”

“啊?我酒量不行,跟朋友也喝得少,所以没什么醉的机会。”

“哈哈。我俩没痛饮过,你也不知道我能喝多少喽?”

“不清楚。”

“那就来大醉一场吧。我酒量百分百连你也不如,等明年摆酒,你和飞飞姐一起来,大家,统统喝个大醉吧!”

“好。”

“是你们俩一起哦。”

“希望可以。”

“别这么没信心。你一直在等她,对不对?”

我没答话。

他不满地哼了声,“如果你告诉我,仅仅作为朋友,就不要开导她了,没用。”

“David,我知道你的好意。”

我一遍遍调着冷风片,拨过来拨过去。

“刚认识你时,不闹笑话了吗,后来,飞飞姐听说Rosemary喝她的醋,笑惨了。当然,大多数波折可不好笑。在国外,想不到的状况更多。没跟你说过吧,我家里遇到不少事。我爸年初去世了。”

“啊?!”

“好几次,冥冥之中,来自外界的、周围的、内心的,如暗流、如诅咒、如狂风暴的阻力,都在考验我和Rosemary,心理防线被击溃,一度无论如何撑不下去,怨天尤人,还干了蠢事,好友也劝我们分开。万幸,Rosemary把我骂醒,咬牙陪着我,才来到今天。”

“好久之前的事吗?从没听你讲。”

“哎,喝酒那天全部跟你说。”

“行。”

“下午Rosemary也到哥市了,我们碰头后一起去找飞飞姐。最后一搏,但愿能劝她回头。”David黄说。

“嗯。”

“知道吗,二十几年前,Rosemary的父母就在美国认识。”

“这样。”

“猜猜在哪里?”

“啊?”

“你肯定猜不到,大都会博物馆。嘿嘿,博物馆一见钟情,浪漫吧?”

“是的。”

“本来飞飞姐的名字叫‘灵飞’,因为,她爸妈是看《灵飞经》特展时认识的。后来改的名字。”

“这样。”

从来没听说。有点羡慕David。

“所以,异国他乡,命中注定你能帮到她,然后成就另一段好姻缘。”电台播放着华人主播的Stand-up comedy,David黄把音量调小,“Rosemary说,飞飞姐寄你的明信片,每封都三挑四选,作为旅行的必修课。总之啊,她还没放下跟你的回忆。”

“是吗?”

“对啊。因为这样,Rosemary才想让你来。”

“哦。”

“我可提醒你,如果朋友,那么两条路,一是讲大道理,二是像赌神一样帮她扳本。对吧?但我,不管你们以后怎样,都希望你像拯救恋人一样,不遗余力。”

“当然。不过,她前男友不是也劝过吗?不管用。而且你知道,David,我来,不是为了看她见到我欣喜若狂的样子,也没这可能。”

“哎?嗯……也是。”

“我会尽力。”

见了面,我都猜到嘉飞会说什么,“你突然出现干什么,我又不想见你”,这还好点,或者是,“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拜托不要用奇怪的同情的怜悯的眼神看我。”

我只能揣上带爆珠的薄荷烟,跟着David和灵犀,站在后面,伺机而动。

“对了,她上次回国去过你父母家。”

“什么?!”

我一怔,就像,没带护照时被警察突然搜身。

David黄也开这种玩笑?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在脑海中急速翻找有关护照的信息。

“去我家做什么?”

“飞飞姐这次回国,Rosemary只好陪着,边劝,边跟她东借西借,凑了笔钱。Rosemary有只老手镯,那天联系买家,经过你家。中秋节附近,飞飞姐大概想看你在不在家,问你借钱呗。”

“后来呢?”

“她一个人去的。Rosemary说,见你不在就走了。”

“节前还是节后?”

“不清楚了。”

“见我爸妈了?”

“不知道。”

“她怎么不直接找我!”

“被逼急了,什么办法都会想。这还没到最后关头吧。两个人坐飞机走,我一点不知道。回美国,说好还完债就罢手,可,没安稳几天,心思又钻那去了。Rosemary实在没办法,才告诉我。快毕业的节骨眼,再不回头,真麻烦了,到那一步,只能跟她父母明说。”

“嗯。”

灵犀打来电话。David把音量打开。

“喂,你们到哪了?”

“……”

窗外的雪松,一棵棵从眼前窜过。

爸妈家门口,那几棵银杏,黄叶该落完了吧。


中秋团圆,老妈精心烧了几盘菜。

“和其它父母聊天,说到吃都差不多。现在都担心外面高油高盐,还有就是荤吃太多。今天素菜当家,可以吧?”

“没问题,不是有虾么。”

“我在网上看到,说一个月偶尔几天,少吃荤、多吃素、少照镜子多看书,可以使人谦虚。”

“是吗?哈哈。”

“最近有锻炼吗?”爸问。

“事情有点多,偶尔吧。吃完还扳手腕?”

“上次被你完胜,我看出来了,动不动就让着我,没意思。你的工作吧,我和你妈是不太懂啦,不过看你挺带劲的,就行了。要说美中不足吧,我不少同学都抱上孙子了,你知道的。”

“全都听你讲过。”

“虽然担心,不过说是没人要吧,我仔细看你这张脸,也不像。”

不谈正事,老爸常这么幽默。

“前两天收拾,翻出不少东西。我那件海鸥T恤,还记得吧?”

老妈每晚吃得不多,饭后去跳广场舞。过节破例多吃了些,还喝了酒。

“当然。”

很小的时候有回高烧,吃完药躺在床上,难过得翻来覆去。迷糊中我被妈妈的T恤吸引了:沙滩上飞舞着海鸥,模糊的人影在温黄的背景下十分好看,还有间小小的咖啡厅。第一次发觉,图画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于是我说,等病好了也想穿一穿。妈妈正皱着眉头,犹豫要不要送我去医院,听我说完哈哈大笑。妈说,“这是女式的,等你以后找到好姑娘,让她穿给你看吧。”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笑我,更不懂怎样才算好姑娘,只是烧得困了,难受得不得了,迷糊着睡了。那时还没搬去大院子,一家三口借住在外婆后院搭的小屋里,八九个平米。

“我以为你要马上看一看呢。”

“嘿嘿,还好啦。”

“就是想看我也不拿出来。记得吧,当时你许诺我,找个好女孩。”

“啊?有吗?那么小就知道这个?”

“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等我长大了,就算跑好多地方,吃好多苦,也一定要找个好姑娘。’”

“我也记得。那天刚到家你妈就跟我说了。人家小朋友羡慕哥哥姐姐,都会说,‘以后读小学了,就算不按时吃饭、不准时睡觉,也要把学习搞好。’你这孩子,志向和别人不同,但也蛮有上进心。”我爸说。

“哈哈。看来是真的了。”

“话说回来,T恤早不能穿了,等你领女朋友回来,送她做个纪念吧。”

“这见面礼,太寒碜了吧。”

“送不送的出去还打个问号。现在一看相亲节目就为你操心。哎,你谈过的那个女朋友,我还有印象。第一次见面,给我来了下马威。”

“她,确实蛮古怪的。”

“就那回来说,讨厌倒谈不上,但让我喜欢她,没什么可能。”

“我知道。”

“你妈一说那事,我就想起当年恋爱那会,你妈不也是,老叫我琢磨不透么。其实,你们两要有还有机会,我倒想见见那女孩,也许并不像你妈说的那么糟,对不对?又或者,现在变得讨人喜欢了吧。”爸突然插了一句。

“呵!古怪就算了,凭什么分手了,出国了,这女孩还得傻乎乎,眼巴巴想着你儿子的好?人家有的是选择好吧,女孩的青春更宝贵好吧。继木,你真要抓点紧了,缘分这东西,你等它,它不一定等你。”

妈说完,爸接着下半场。

“喜欢和努力去喜欢是两回事。我和你妈的意思一样,不插手,等于听天由命。所以,我一直也不问你,想找个怎样的。虽然在外地,但我倒挺希望你吃回头草,找个本地的女孩,那时候就可以考虑买房了。最好还是本分稳重、会做事的儿媳妇,再懂得体谅我们两个老的就更好。能耐烦地陪你妈逛逛街,聊聊家常;帮她按按肩膀,亲热地叫她两声,嘿,我和你老妈就满足喽。”

“听起来是不错。”我挠挠头。

他们想我回去,找个可靠的本地女孩,然后留在他们身边,简单温馨的过日子。这是我的理解。

那之后嘉飞,去我家了吗?见我爸妈了吗?

但我妈,为什么不打电话跟我说?

她受了怎样的待遇?还是,只打了招呼?问别人借钱的家伙,该是张“讨人喜欢”的嘴脸吧,不幸被我爸说中……


“咦?”

“怎么了?”

“有点不对。刚才没发觉,好像开错道了。”

David黄停下车,伸长脖子,盯着导航。他的路痴程度,初次见面我就领教过。

“现在还有多远?”

“似乎走错了很远哎。算了刘,不急这一天,反正见面也是口舌之争。Rosemary已经在哥市了,让她等一晚,明天周六再汇合。看,前面就是有名的欧萨克湖,趁这个机会,我们去转转吧。”

乐观真是无敌。我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长峙海湾的涛声,虽然只是暂别了几天,这时却在我耳边响起,浪花抒情、诗意地拍打着滩岸,令我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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