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瓶的咖啡匠造谱 | The Blue Bottle Craft of Coffee【楔子-1】

楔子 INTRODUCTION - 1


自打我记事儿的时候起,记忆里就有咖啡的存在。它在我四五岁时就种在我心里了,那时爸妈允许我用开罐器打开绿色的MJB咖啡罐子,能用危险的工具,能碰一罐罐的咖啡——我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大人了!我超级爱开罐器刺破金属盖之后,密封罐里所有空气溢出来的瞬间,味道噌的一下全部释放出来,奇香无比。我求我爸妈让我尝一口,但是他们不让。

我爸妈喝咖啡的工序十分讲究,容不得冒犯,然而完全不对。我们住在加州北部洪堡县(Humboldt County)乡下的菲尔德布鲁克(Fieldbrook),我爸在那儿的公平委员会上班,我妈则是个家庭主妇。我们家里有一个康宁牌(Corningware)电咖啡壶,上面还有朵淡蓝色的矢车菊图案——那可是经典款呢。我爸妈会提前一晚把咖啡装在壶里,然后用老爸在五金店买来的灯泡定时器设置好时间,这样我们第二天就可以在咖啡的咕嘟声中起床了。随着我一点点长大,我才意识到那是咖啡正在死去的声音。他们喝这种咖啡的时候都要加超厚的牛奶。

我苦苦哀求他们让我尝尝,在我死缠烂打之后,他们终于让我嘬了一口。结果可想而知,我被恶心到了。这东西难以置信的难喝,跟闻起来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原来在开罐时窜出来的味道就是这咖啡最好的瞬间了。这种极度廉价、欠火候的预磨咖啡永远不可能变的好喝。这场惨痛经历在我心中盘桓良久,比咖啡变美味所需要的时间还要久——一样明明闻起来那么香的东西,味道却那么揪心,为此我焦虑了好几年。一想到将来还会接触咖啡,我就压力山大。

我用了几年时间才从那段经历中恢复过来,然而还有一些困惑纠缠着我。好在事情出现了转机,我姐姐嫁到了圣塔克鲁兹(Santa Cruz),我去那儿看她,她老公出生在意大利,所以他们喝的是用Mr. Coffee咖啡机做的金奖章(Medaglia d’Oro)咖啡。这是对爸妈那种喝法的一种叛逆,老妈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姐姐两口子一壶接一壶地喝咖啡,他们很酷,也年轻,敢于尝试与父母不一样的方式。他们不会去谈什么路况啊,消费税啊,语法错误什么的,而是聊索尔仁尼琴(Solzhenitsyn)[注1] ,塞林格(J. D. Salinger)[注2] 和杰瑞·布朗(Jerry Brown)[注3] 。他们喝的咖啡里面有一半是牛奶,还要加糖,这倒让咖啡本身变成了点缀。在他们家里,咖啡就是社交。我大概12岁时开始喝他们的咖啡,加入这种文化交流活动很有趣。喝着咖啡聊时事,我感觉自己成熟了。

然而和姐姐喝咖啡并没有让我变得和他们一样酷。Au contraire(与之相反,意大利语,译注),随着我逐渐长大,我渐渐热衷于黑管事业。我来跟你说说我当时有多楞吧:在九年级的时候,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练习黑管,我戒了《龙与地下城》。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一伙儿人把我按到更衣柜上,叫我“笛子男”,我差点儿就说“诶,那个才不是……”,还想指正他们说错乐器来着。

之后,我报考了加州大学圣塔克鲁兹分校,为的是和大音乐家罗萨里奥·马泽欧[注5] 学习黑管。他家住在卡梅尔,离学校只有一小时车程。我下了很大功夫,每天在卡梅尔和大师学四五个小时黑管。这还不算完,为了考博,我还要学习很多科目,做大量的阅读和写作。因此我开始喝大量的咖啡——难喝的咖啡。

我在写一门课程的论文的时候,平均要每页喝一杯咖啡。这咖啡可不是什么饮料,更像是一种药物,而且剂量在我成为乐手后有增无减。要在八点场的戏剧中表演四个小时,那就得喝咖啡。

那时的圣塔克鲁兹其实也是有几家有滴滤咖啡的咖啡厅的,但是我在家里用塑料滤斗做咖啡。我当时没什么钱,但是我还是会偶尔光顾那家卖Chemex美式滤泡壶、法式压滤壶和不同产地咖啡豆的店。他们卖的东西很有异国范儿,别处貌似很难买到。表演挣了点儿钱的时候,我就会试几样新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买特定产区的咖啡。嗯,来自肯尼亚的咖啡?有意思。

大学毕业后,我去纽约向另一位黑管名师卡尔门·奥伯曼求学。再之后我做了8年的职业黑管乐手,这其中包括了我在旧金山音乐学院研究生院的时光。我参加了“高速公路四重奏(Freeway Philharmonic)”,这个乐团有约莫150个成员,都住在旧金山或旧金山周边。我们在蒙特雷(Montery)、纳帕(Napa)、墨德斯托(Modesto)这样的加州北部小城市演奏区域交响乐。每个交响乐演出季只有五六周,所以我们要在不同的乐团里面演出,努力维持生计。

在音乐历程中,我对咖啡的兴趣与日俱增。我开始用烤箱里的带孔烤盘在家烘焙咖啡豆。当时我会时常飞到加州以外演出。那个时候想在凤凰城喝到好喝的咖啡,还是靠自己吧(现在可能还是如此)。我会装上豆子和Zassenhaus手摇磨豆机上路,有时候我甚至把它们带上飞机,再带上法式压滤壶,然后跟空姐要热水来冲。

虽然我感觉在咖啡道路上越走越顺,然而我的音乐却寸步难行。做一名黑管乐手,我得接一些不愿意接的活儿,但是我却通不过心仪工作的试奏。虽然我接到的活儿足够让我生活,但是我并不喜欢。当时我每年要开上三万英里,连着换好几辆破烂的二手车。

咖啡的想法成型是在1999年初。那时候我的工作很不稳定,最后落得要在三个不同的乐团演奏三次霍尔斯特的《星球组曲》,一吹就吹了半年。也许你知道那个曲子,从约翰·威廉姆斯给《星战》配的电影音乐,到过去二十年中各种夸张又粗浅的动作电影里烦人的音乐里面,都是《星球组曲》的循环版,还有二十世纪早期的每首英国古典乐里难听透了的佛里吉亚调式(说的就是你,戈登·雅各布,还有你,爱德华·艾尔加)。一年又一年的音乐生涯中,《行星组曲》和卡尔·奥尔夫的《布兰诗歌》越来越让我暴躁。一年内在三个乐团演奏《行星组曲》,还有那次在《墨德斯托交响曲》演奏二号黑管,让我意识到如果我再继续吹下去,我就得起得跳起来用黑管打人了!我需要换条道路走,而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咖啡。

[注1] Solzhenitsyn: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俄罗斯作家,二战时的苏联炮兵连长,因勇敢获得二枚勋章,1945年因通信中不敬被流放哈萨克8年,此段经历后来成为他作品的主题。他1962年出版反映集中营生活的作品,被吸收进作协,1968年因作品《第一圈》无法在国内出版而在境外发表,被开除出作协,随后获得1970年诺贝尔奖,随后因出版描写极权主义的巨著《古拉格群岛》被驱逐出国,到美国后毫不留情地批评自由主义,苏联解体后又大骂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毁了俄罗斯,立场让左右两派都无法相处。他死后,被誉为“俄罗斯的良心”。

[注2]  Jerome David Salinger :美国作家,1919年1月1日生于纽约。父亲是犹太进口商。他的著名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被认为是二十世纪美国文学的经典作品之一。2010年1月27日,杰罗姆·大卫·塞林格在位于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家中去世,享年91岁。

[注3]  Jerry Brown:1938年生,美国民主党人。2010年11月当选美国加州第39任州长。

[注4]  Rosario Mazzeo (1911-4-5 – 1997-7-19) 美国黑管演奏家,黑管制式设计师。20世纪50年代在贝姆制式(Boehm system)基础上开创了马泽欧制式(Mazzeo system)黑管。在波士顿交响乐团退役后,居于加州卡梅尔,并在加州大学任教。

[注5]  Rosario Mazzeo (1911-4-5 – 1997-7-19) 美国黑管演奏家,黑管制式设计师。20世纪50年代在贝姆制式(Boehm system)基础上开创了马泽欧制式(Mazzeo system)黑管。在波士顿交响乐团退役后,居于加州卡梅尔,并在加州大学任教。


本节译者:完美主义强迫症患者 装B青年 赵光明 @二木坨翻译组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大年初一,还有存货,会继续更新,这样就让翻译从今年跨到了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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