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姐天生有副清脆空灵的好嗓子,一展歌喉燕语莺声有如天外来音。
春姐酷爱唱歌,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经常旷课偷偷跑去戏班子学唱歌,后来被戏班的人看中,就留在了戏班子,书也不读了,天天跟着戏班子到处唱歌。
这种戏班子都是由一些业余爱好者组成的,不需要太高的专业水平,逢有人家办红白喜事或商家促销,她们只管亮开嗓子,伴着震天锣鼓,热闹就行。
春姐就这样从少年唱到中年,唱了三十多年。这期间,也结婚生子,婚后老公出轨,在女儿十五岁的时候,抛弃她与女儿,与小三组成了新的家庭。
婚姻的打击令春姐伤心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在春姐这些年也唱出了一些名气来,每月收入不菲,不需要为生计发愁。
离婚之后,春姐就把全部的希望和心血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2
女儿维维是个漂亮活泼的姑娘,继承了春姐的好嗓子,也爱唱歌。
父母离婚后,维维变了一个姑娘,她开始变得脾气暴躁,冷漠叛逆,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为了弥补对女儿情感上的亏欠,春姐没有再婚,并且对女儿百依百顺。
为了培养女儿将来有机会成为真正的艺术家或者一夜成名的女歌星,春姐不惜花重金打造。
女儿上高中的时候,看到电视台有唱歌选秀赛,不顾那时已经是高考冲刺阶段,兴致勃勃跑去参赛。
结果因为一场重感冒,喉子出状况,还在海选阶段就被刷了下来。
女儿回家痛哭一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没有出来,不吃也不喝。
房间里没有半点声响,春姐怕女儿想不通,出什么意外,就跪在她房门口哀求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女儿才蓬头垢面的出来,双眼红肿,人也憔悴了许多。
女儿立在她面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飘渺,漠然地盯着前方一字一句的说:”我要考音乐学院!我要唱歌,我要当歌星!当所有男人都高攀不上的大明星!”
后来女儿又重返校园,高考结束后,女儿进了一所普通院校的音乐系就读。
只是一听到哪里有唱歌选秀比赛,女儿就要报名参加,她太渴望通过这些选秀一夜成名了。
3
春姐还得呆在戏班唱歌赚钱,女儿的花销越来越大了,她必须努力多赚些钱!
这以后春姐不仅在自己的戏班子里唱得更卖力了,还经常客串别的戏班子,只要有钱给她,她就去唱,她日夜不停的赶赴各大场子。
深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望着镜子里的人那日渐失去光泽的皮肤,抚摸着眼角肆意繁殖的皱纹,曾经一头乌黑的秀发也开始变得枯黄,一根根刺眼的白发暗示着青春的无情流逝。
春姐不是不感伤,不是不难受,尽管人前她仍旧将自己打理得清爽利落,将一头两米长的头发盘成一个大髻放置脑后,没有一丝凌乱。
风韵犹存的春姐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可是女儿不乐意呀。想起女儿,春姐觉得自己所有受的委屈,所以承受过的痛苦和压力都是值得的。
女儿是要当歌星,当那种大红大紫的大名星的,她指望着这一天早点到来,那一日就是自己的出头之日,是自己最终要达到的幸福彼岸。
所以春姐仅仅只是叹息一声,然后继续挖空心思怎样可以多赚钱。
4
女儿参加过各种各样的歌唱比赛,也拿过不少各种各样的奖项,但终究还是名气不大。
最后一次参加全国性质的唱歌选秀大赛时,女儿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横冲直撞杀进了省内复赛场。
那段时间,春姐尤其春风得意,逢人就替女儿报喜讯,若有人有兴趣稍微打听,她可以坐下来接连说上几个小时,把女儿的所有经历一一细细道来。
若有人说:“你女儿以后肯定会当歌星,成为名人的!”每每这时,春姐脸上就会绽开成一朵菊花,走起路来脚下跟安了弹簧似的,轻快而有弹性。
只是女儿的花销越来越大了,衣服化妆品要钱,请老师指导要钱,打点各路关系要钱……
女儿三天两头打电话来催母亲寄钱,春姐不仅掏空自己的积蓄还向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可还是不够女儿开支。
眼看复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女儿的后腿呀。
最后春姐只得咬咬牙把房子卖掉了,自己租了个地下室居住,想到女儿马上就能成名了,眼前的窘迫挺挺也就过去了,于是又有了新的力量。
那天春姐把钱打过去以后,女儿在电话那头似乎很忙碌,说晚上要请几位导师吃饭,她现在正在准备,不多说了,然后匆匆就挂断了。
虽然每次跟女儿都聊不上几句话,可春姐感觉这次特别惆怅,特别恋恋不舍,她多想跟女儿多聊上几句啊,可转念一想,女儿还有大事要干,自然没时间跟她在这里婆婆妈妈。
5
回到租住的地下室,春姐感觉心里特别的焦灼不安,没由来的心惊肉跳。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太替女儿担心,怕她过不了复赛吧。没事的,今晚她请贵人们吃饭,复赛一定能过的!
就这样,春姐一夜辗转难眠,偶尔闭上眼睛,也总是被恶梦惊醒,最后她在床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也是按捺着性子,等到上午十点钟才敢发条短信问昨晚的情况?女儿没有回复,春姐想,可能女儿昨天回得晚,现在还在睡觉吧。
到了下午又发一条短信,女儿还是没有回复,春姐不放心,赶紧打个电话过去,手机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春姐每隔几分钟就打一次女儿的电话,始终没法打通。
正当她坐立不安时,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在她手机里跳了出来,手机铃声一声紧似一声的催促,春姐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不一会,春姐就瘫坐在地上,手机也从手中滑落,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大声呼喊:“喂,阿姨,你在听吗?阿姨,你说句话呀!阿姨,喂喂喂?”
6
女儿失踪了!
电话是女儿的室友打过来的,昨天晚上女儿请那些导师们吃过晚饭后,又去酒吧喝了酒,喝完酒回来女儿又请他们宵夜,中途女儿起身离开了一下,谁知就再也没有回来。
大家以为她可能今晚喝酒喝高了,兴许趴在某个地方睡着了。一干人随便找了找,没找到,打她手机也无法接通,最后实在夜深了,就都散了。
第二天,室友看到维维还没回来,才开始真正慌起来,她们四处打听均无结果,最后才商量告诉她家长,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春姐在哥哥的陪同下赶到维维失踪的现场,虽然已经报了案,可是始终没有任何线索,警方也无从下手,维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春姐回来了,女儿还是没有消息。
7
春姐从此一蹶不振,她不再去戏班唱歌,她只在家里唱,没日没夜的唱,唱一阵哭一阵,有人前来看望她,她就会拉着来人的手说,我有个女儿叫维维,人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她现在是歌星,是大名鼎鼎的歌星,她叫维维,你们听过她唱歌吗?你们见过她吗?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两眼放光,满脸痴痴呆呆的笑容。
众人望着昔日干净利落的人儿变成今天的蓬头垢面,疯疯颠颠的模样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春姐还在唱,还在盼,日日夜夜,一天又一天……
女儿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