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所有的波折都是为了遇见你(飞花令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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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都赖你妈,叫我为你们娘仨砍了一辈子的柴。”

妈妈说:“谁要你那么好哄,我不过就给你织了一件毛衣,而已哦。”

1.

严格的说来,杰生和阿晶都不是彼此的“原配”。

杰生十八岁的时候,便被母亲自作主张,和邻村一个姑娘订了亲。

母亲和那姑娘的母亲要好,也曾象征性的征询过杰生的意见。

当时,杰生正踌躇满志的备战中考,准备一举拿下心目中的师范院校,彻底脱离掉这到处都是破屋烂舍一言难尽地乡村。

所以,母亲问他的时候,他随口答道:“您要是觉着人家行,就看着办吧,别来问我。”

于是,母亲便兴兴头头的定下了这个媳妇。

按照她的小心思,姑娘人漂亮,家里又富庶,有理无理的,先打只兔子腰里别着。

万一儿子真的“金榜题名”了,不乐意了,也可以退亲的嘛。

比杰生更早,阿晶十五岁时,便和一个远房姨哥定下亲事了。

阿晶比杰生小三岁,算来,他们倒差不多一前一后,在同一年里各自都定下彼此的终身。

可是,杰生竟然成了传说中不走学运的人。

第一次参加考试,成绩向来优异杰生临场发挥出人意料的失常,连预选都未能通过。

杰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厉兵秣马,要发誓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

第二年,就在快要考试的时候,杰生忽然感觉浑身无力,头昏脑胀。

到医院一查,竟然得了一种严重的病,心肌炎。

于是,书本变成药方。

等杰生治好了病,却发现,整个初中竟然全部更换了教材。

就是说,如果杰生还想通过中考改变自己命运的话,只有全部从头再来一次。

于是,一心想要金榜题名的杰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笑话。

这样一来,他订下的小媳妇家不乐意了。

之前,姑娘一家怎么看杰生怎么喜欢。

曾经对杰生母亲说,只要杰生考上,他们家就把女儿先送过来,帮着干活挣钱供杰生读书。

现在,怎么看杰生怎么讨厌。

文不成武不就,拈不得轻拿不得重的,不知道他将来拿什么养活老婆孩子?

闲言碎语逐渐传来,杰生一怒之下,亲自跑到姑娘家,退了这门亲事。

可笑的是,一年以后,杰生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靠着自学,竟然很顺利的考上了令人羡慕的农业院校。

2.

和杰生恰恰相反,阿晶是早早就辍学了的。

家里兄弟姐妹多,阿晶是老大,要带弟弟妹妹,还要帮家里干活挣工分。

阿晶定了亲的远房姨哥却还在读书。

忽然一天,先头说亲的表叔来到阿晶家。告诉他们,远房姨哥家要和他们退亲,叫阿晶家去算账。

他们这里,定亲之后,谁先提出退亲,谁就要补偿对方的损伤。

女方是曾经得到的彩礼,男方则是所谓名誉损失费。

阿晶父母都是本分人,两家原本老亲,算什么账啊,退亲就退亲呗。

倒是躲在里屋的阿晶,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有一丝名誉被损失的沮丧,心里反倒莫名喜欢。

好像突然被解了紧箍咒一般,暗暗松了一口气。

后来才知道,阿晶的远房姨哥读书成绩很好。他家担心,将来儿子考上了,便不容易退亲,所以先叫媒人把文化不高的阿晶给退了。

接着,县城麻纺厂到公社招工。大队为了照顾特困家庭,给了阿晶家一个名额。

就这样,阿晶糊里糊涂成了一名麻纺厂女工。

3.

杰生第一次和阿晶也是错过了的。

杰生记得,那是个菜花遍野金黄,蜜蜂嗡嗡乱飞的春天。

那天,农校几个学生在学校外面的水渠里钓到了很多鲜活的小龙虾。

反正是星期天,大家闲得慌;于是便商量到哪里去煮了这些小龙虾打打牙祭。

学校食堂不可能给他们煮小龙虾的,去饭店还要得给钱,大家都穷。

然后,有个同学说,去我姐姐那里吧。

杰生同学的姐姐蓉子在县城棉织厂上班。

大伙拎着小龙虾,骑着几张借来的破自行车,兴冲冲的穿过大半个县城,才跑到棉织厂。

到了棉织厂宿舍,蓉子还在睡觉,睡眼蓬松。看着这几个毛头小伙子拎来的小龙虾,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也不会弄这个啊,要不然这样吧,我去找阿晶来,她最会烧菜了。”

蓉子随便梳洗了一下,骑着他们骑来的破自行车出去了。

他们这伙嘴巴里馋得冒火的馋猫们等了半晌,蓉子又一个人回来了。

原来,那个叫阿晶的会烧菜的姑娘星期天回家了。

4.

阿晶和蓉子是一个村的。

第二天,阿晶回到县城,给蓉子带来家里捎的米面咸菜。

蓉子描述昨天的兵荒马乱;七八个男学生一起乱着帮着清洗小龙虾。最后,煮了两锅米饭,四五锅盐水虾。

没有多余的碗筷,大家轮流吃饭,用手拿着煮熟的小龙虾蘸着辣油吃的一塌糊涂。

两个女孩笑成一团。

蓉子当然没有提到一个叫杰生的男学生。

七八个大男孩,看得蓉子眼花缭乱,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日子过的很快,眨眼间又是秋天。

又是一个星期天,蓉子跑来找阿晶,叫阿晶陪她一起去农校看她弟弟。

天气凉了,蓉子给弟弟织了一件毛衣。

她们没有借到自行车,又舍不得花钱打车。起个大早,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县郊的农校。

蓉子带着阿晶找到她弟弟的宿舍,开门的却是一个个子不高,斯文白净的男学生。

男学生看见蓉子,有些羞涩地笑了:“大姐,你怎么来了?郑勇他们打球去了呢。”

然后又看看站在蓉子身边的阿晶,脸上似乎更难为情了。

看见蓉子有些困惑,他又赶紧说道:“我们上次去大姐那儿弄龙虾吃的,大姐不记得了?”

蓉子才想起来,那天的男学生里面,好像确实有他。

男学生自我介绍,说他叫杰生。

5.

杰生把蓉子和阿晶让进屋。

阿晶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吃商品粮的天之骄子的宿舍,却有些失望的发现,他们的床铺,不仅仅是简陋,连铺盖都是脏乱破旧的。

尤其是杰生的。

杰生的床铺倒不是特别的脏,就是非常破旧单薄。

蓉子看着她弟弟的床铺,一边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边嚷嚷抱怨着,就开始动手收拾。

杰生红着脸,对阿晶说道:“你坐这里吧,这是我的铺,就是……脏点。”

阿晶才好意思抬起脸仔细看了杰生一眼。

瞬间,她觉得这个斯文秀气的男孩,看着其实还蛮稳稳当当的。

尤其是他说话时,虽然感觉很羞涩,却条理清晰,有板有眼。

只是,已经微凉的初秋,杰生还穿着一件旧薄的短袖褂子,人显得分外伶仃。

蓉子端着她弟弟的床单脏衣服什么的出去清洗,杰生拿一只搪瓷给阿晶倒了一杯热水。

走了大半天的路,阿晶确实又累又渴,便毫不客气的接过来,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干净。

其实,隔了夜的开水温度刚刚好,估计是杰生的开水瓶不保温;阿晶喝水的架势却看得杰生手足无措。

“你慢点,哎呀,别烫坏了嗓子,慢点……”

阿晶放下水杯,喘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杰生笑了。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两个人很自然的聊起来。

杰生和阿晶蓉子他们都是一个公社的,只不过不是一个村。

他们家中间,隔着一条河。

6.

聊到蓉子给她弟弟织的毛衣,杰生很随意地问阿晶:“你会织毛衣吗?”

阿晶胸无城府,笑眼弯弯地答道:“当然啊,我们家所有人的毛衣都是我织的呢,我最喜欢织毛衣了。”

杰生突然想到先头郑勇大姐说的,那个最会烧菜的姑娘,便问道:“你叫阿晶吧?”

然后又开玩笑似地说道:“那你有空吗?帮我也织一件吧。”

阿晶很是诧异;“你咋知道我名字的?好啊,就是……我织的不好看,你不许嫌弃!”

杰生笑了笑:“怎么会,我们那天还想请你烧小龙虾的呢,不过你回家了……唔,暂时,天还不凉,等冷了,我去找你。”

一件新毛衣最少得几块钱买毛线,杰生根本就没有。

他更多也只是随口说说,或者,只是想和阿晶多说说她感兴趣的事情。

阿晶却是一个从不轻言承诺的人。

过了一段时间,正好蓉子的弟弟过来拿生活费。

阿晶赶紧请了半天假,拼了命的才把余下的最后一截衣袖织完。

她并没有多想什么。

别说阿晶,就是蓉子,也没有替阿晶往其他方面想的。

阿晶不漂亮,而且,她们虽然在县城里做了工人,只是临时工,并没有城镇户口。农村户口和商品粮之间,那是横亘着一道天堑的。

蓉子也信了阿晶的话,是杰生托她织得毛衣。

阿晶心里呢,只是觉得杰生那样单薄伶仃,能有一件新毛衣御寒也是好的。

虽然,她为此要牺牲一年的全勤,自己差不多一个月的伙食费。

杰生呢,收到阿晶的毛衣,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闹得阿晶有时候忍不住要悄悄地怀疑,蓉子的弟弟到底把毛衣捎给他了没有?

天气越来越冷,大家每天冷呵呵地上班下班,除了抱怨天气就是盼着过年,阿晶也就把这件事情差不多淡忘了。

乡下的丫头,最大的好处就是务实。不敢想的事情,就索性不去瞎想八想了。

7.

蓉子的棉织厂过小年的时候就放假了。

阿晶的麻纺厂却因为销路好,拖拖拉拉一直到年二十六才放假。

那天,阿晶正在宿舍乱着收拾东西,突然有人喊她,说外面有人找。

阿晶很疑惑,蓉子姐弟都已经回去了,县城她并没有其他的熟人。

跑出去一看,竟然是脸红红的杰生。

杰生推着一张旧自行车,肩膀上挂着寒霜,一副长途跋涉的样子。

阿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他们学校放了寒假,杰生和蓉子姐弟都已经回去了的。

这样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跑到县城,可想而知,杰生一定是在严寒的半夜就摸黑上路的。

两人默默相视半晌,杰生才简短的说道:“我来接你。”

在那个寒冬的腊月,从县城到他们公社,一百多里的路程,是杰生和阿晶这辈子走过的最幸福快乐的路程。

傍晚的时候,杰生竟然不顾阿晶的抗议,先把阿晶带回了自己的家。

杰生的爹娘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杰生,这是……谁家的丫头啊?”

杰生笑的灿烂:“妈,这是您媳妇。”

吃过杰生妈妈烙的饼,天快黑了,杰生才送阿晶回去。

那天,杰生在和阿晶告别的时候,把阿晶拉到怀里,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杰生和阿阿晶儿女成双的时候,才明白,世上可能真的有姻缘天注定的可能。生命里所有的艰难困苦波折,其实只是为了遇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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