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文 : 大地倚在河畔
咖啡馆坐落于沙面岛感觉再适合不过了。那里的欧洲情调与西方建筑，罗马式的穹窿、哥特式的尖塔、折衷主义的拱廊和柱式等，似乎让咖啡馆回到了它的故乡。
漫步越秀或荔湾老城，在茶楼与粥粉店之间邂逅一间咖啡馆，感受固然不错，但多少觉得有点异样。唯有在沙面，咖啡馆的存在显得那么自然。尽管这里最有影响的咖啡馆也是新型连锁经营店，与咖啡馆文化传统也相去甚远。
-1- 它没有故乡，世界就是它的故乡
猫屎咖啡连锁店不久前落户沙面，入驻沙面大街1号的券廊式百年老建筑，这让我时常老想着要到沙面来。事实上，在最近一段较短时间内我已经来过多次。在这里欣赏咖啡馆与老建筑相得益彰的结合，可谓惬意有趣。
但是细想起来，欧洲情调或西方建筑与咖啡馆的故乡又有什么关联呢？严格说来，欧洲也不是咖啡馆的故乡。早在欧洲尚不知咖啡为何物的16世纪中期，咖啡馆在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已经非常风行。而世界上最早的咖啡馆，据说是更早时候出现在中亚地区的圣城麦加。
而我却在想，公元13世纪埃塞俄比亚军队入侵也门，将咖啡带到阿拉伯世界，在那段漫长时间里，就没有出现过可称为咖啡馆的东西吗？我断言，咖啡馆是漂泊者，它没有故乡，世界就是它的故乡。
由此我改变了咖啡馆在沙面似是回到了故乡的想法，只把沙面之行，看作是一边品尝世界饮料一边欣赏古老建筑的意趣之旅。
-2- 漫行于独特的咖啡与古典建筑空间
越过猫屎咖啡进入沙面大街，沿右侧人行道西行，很快就遇见一间名为“啡天地”的小咖啡馆。这间小咖啡馆其实是“10号花园”餐厅的一个部分。在沙面，这种隐身于一角的小咖啡馆颇多。别看其小，出品通常不输于乃至胜于大型连锁咖啡店。沙面南街一间位于二楼的咖啡座，同时供应咖啡和啤酒，或可说是咖啡馆与小酒吧的合体。想象在阳台的遮阳伞下小坐，时而俯瞰街景，时而仰望旁边楼房外立面的精致细部，足以打发半天时间。特别值得推荐的是位于沙面北街65号的“WTC体验馆”，古典的极有个性的静谧环境，自家烘焙的咖啡豆，走的是精致单品路线，其所制作的手冲咖啡也堪称精品。
但我最终还是到了位于沙面大街50—52号的星巴克咖啡店。吸引我的完全是该店古典券廊式建筑的环境以及此环境所营造的咖啡氛围。光影柔亮的大厅，长而宽阔的靠里一侧墙壁有百叶窗的拱廊，连同楼道、梯间的每个细部，宛若一本老旧却精致的书籍，足够我细细阅读，弥漫的咖啡香，恰如其分地诠释着这个建筑的涵意。
券廊式建筑只是某种建筑的地域化变体，如果在楼外的露天座位上，还可以远眺近观沙面大街的街心花园以及两侧多种风格的建筑，包括新古典式、折中主义式、新巴洛克式、仿罗马和哥特式等等。这些建筑所蕴藏的内在精神，在手中咖啡的奇香中不断被烘托与释放，让人倍感愉悦。
我想，咖啡与欧洲古典建筑的结合，实在是一件偶然而伟大的事情！从300多年前的最初相遇开始，它们就共同创造了一种生活的新空间，今日人们心中总是带着浓浓欧洲想象的咖啡馆概念由此逐渐形成。
这并非简单的组合，它改变了城市生活的传统景观。有些建筑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咖啡馆来专门建造的。19世纪初期，意大利佩多奇咖啡家族在帕多瓦建造了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佩多奇咖啡馆。这间外观颇像古典剧院的咖啡馆由著名建筑师朱塞佩·哈佩利和安东尼奥·格拉代尼携手设计建造，采用希腊式的戏剧手法和罗马式的装饰细节，入口有非常醒目的多立克柱廊，后来又加了一个哥特式的侧翼。这一令人愉悦的咖啡与建筑的产物，成为当地人每日生活的组成部分，也是帕多瓦的某种标志，在建筑史上留下了它的记录。又如威尼斯的弗洛里安咖啡馆（Café Florian），尽管它属于其所在的一排建于1586-1640年的“行政官邸大楼”的一部分，但近300年来这里作为咖啡空间从来没有改变过。
咖啡与欧洲古典建筑如此合拍，它们共同营造了现实的意义与美学，生活的艺术与浪漫。它们在物质环境上所显示的是超越单纯实用功能的无限空间——为精神提供居所的浪漫空间。
-3- 在纯静而坚实的静穆中感受浪漫建筑特征 / 某种感知自我的方式
于是，带着咖啡的余香在午后的沙面街道漫步。先前熙熙攘攘的游人与茶客已经逐渐稀落，成群结队的骑自行车晨运者早已呼啸而去，街头艺术家动听的口琴声也已飘远。此刻伫立在街面上，凝望某处窄巷内高高矗立的一幢法国新古典式建筑的侧立面，西边阳光静静洒落在飘出的有点巴洛克味道的阳台上，以及拱形窗边和多立克柱上。在它的纯净而坚实的静穆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已经超越单纯的目的性而显示出自我的浪漫建筑特征。
建筑哲学上有将西方传统建筑分为象征、古典、浪漫等三种类型的理论。黑格尔认为哥特式建筑是中世纪浪漫型建筑的典范，他说浪漫型建筑不受应用性的束缚，它既符合最初建造的目的又超越了目的，“作为一种本身独立自足的建筑而耸立着……坚定而永恒”。以我的理解或看法，就建筑对今日生活的影响而言，所有精致的古典建筑都是浪漫型的建筑——它们多么浪漫！
而咖啡也是浪漫的。它除了作为一种世界饮料很实在地提供人们品饮之外，同时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和自由不羁、富于个性的精神。许多咖啡客走进咖啡馆，并非单一地冲着咖啡的味道而去，他们向往咖啡所营造的美妙感觉与氛围。浪漫型的建筑与浪漫主义的咖啡恰到好处的组合，实在是一种相得益彰的绝配。这种绝配，在广州，只有沙面。
我想起第一次来到沙面猫屎咖啡馆的情形。在楼前中央台阶两侧，有露天咖啡座椅置于遮阳篷下，围栏和灯柱的装饰铁艺尽显古典设计灵感。楼内区间分布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建筑的原有格局，其它布置则是全新而精致的，装有小铜钉的褐色皮椅和雪白的瓷杯在暖光映照下尤显优雅精美。尽管墙上渲染咖啡品味的壁画与照片有点故作姿态，但我依然禁不住心头愉悦。那不仅是为在这里能够喝到堪称上品的麝香猫咖啡（Kopi Luwak）而满怀高兴，更是为看到这样一个咖啡与建筑精巧组合的浪漫空间而兴奋雀跃。
是的，咖啡在沙面岛并非回到故乡。它是与这里的古典建筑一起共同营造了物质与精神合一的生活空间，显现一种如哲人所言的独立自足的浪漫精神。
（大地倚在河畔）
* 照片拍摄于2007年—2016年；个别照片以三星手机（型号GALAXY A7）拍摄。
【下期预告:《理性的浪漫及其他 ‖ 日常生活的咖啡絮语（3）》 饮咖啡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之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