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

小时候痴迷动画片<小马王>, 后来喜欢三毛的<送你一匹马>。

马是个很好的意象。自由刚烈，蹄下有路，奔跑生风。

战马故事简单。父亲买了匹小马，他的男孩Albert负责驯服，慢慢和马有了感情。无奈一战开始，joey征为军用。战争并没有像军官之前承诺的几个月就结束，Albert思念心切，执意参军(事实上他16岁年纪不够征用)，边作战找马。最后在濒死的Joey快被枪决的关头，Albert吹响了小时候训练它的口哨，人马相认。一战结束，Albert带着Joey回故乡，一家人相拥而泣。诗人歌者唱: only remember for what we have done...

托朋友的福坐在一排，与台上不足一臂之隔。期间仰天长啸的马匹，群马奔腾，枪林弹雨，坦克烟雾，紧张到下意识捂眼，让人身临其境，久久地震撼。几次看到负责战马活动的三位演员的汗珠顺着鼻尖低落，为那样专业的样子深深着迷。看戏时只有一连串词在心中奔腾：splendid, stunning, maganificant, spellbinding, astonishing....

这就是纯粹的回归传统戏剧的胜利，不是吗？人能感受的极致宏伟来自于传统的戏剧：一比一仿真战马全都出自遥远南非工匠之手，操纵战马活动、模拟动物声响全靠操控它的三位演员。三位演员的惊人操作给木偶以生命力。这是戏剧作为一种超凡“技艺”的证明。难怪战马一出，整个戏剧界都感到荣光。马儿有情绪时会低头甩尾巴耷拉耳朵，中弹后是哪个前蹄先跪下，倒下时是身体哪个部位先着地，如此每个细节的精妙还原，让最后原本只有皮囊的木偶马有了生命和感情。所以当它的眼睛望向你，你会怜悯地流泪，也会骄傲地昂头。

一场两小时的戏剧结束后，Joey成了每个人的good boy.

然而比起木偶演员精湛的技艺和充沛的感情注入，改编的故事相对单薄。原小说有两个视角：男孩Albert的视角和马joey的视角。就像批评家指出的，这出戏只呈现了男孩的视角，减少了人和马的情感互动，削弱了情感共鸣。

但此剧单凭演出形式就能拿八九分，也许一个相对简单的情节能更好的呈现人物（包括战马）和战争。也许？？？

有几个印象深刻的地方：

1 英国人对戏剧细节的极端苛刻：除了棕色的Joey外还有一匹主要的战马，黑色的topthorn. 相应木马的操作者也选了和马匹颜色相似的演员：一位有小麦色皮肤的演员和一位深色皮肤的演员。此外，全戏主要笑点集中在joey家的一只笨鹅。这只笨鹅每次都被主人关在门外，十分愚蠢。而操纵鹅木偶的演员特意戴了一顶白色带绒球的小帽儿，类似小时候戴过妈妈织的笨笨小帽儿，和笨鹅的角色浑然一体。正是通过让观众去发现这些别出心裁的细节，好的戏剧才给人额外的幸福感：哦，原来呈现在我眼球的一切是一群人的心血之作，藏着别有用意的有趣暗示。

2 父亲的形象：Joey的父亲ted因为和哥哥赌气，才花了39guineas(英国古代钱币)的大价钱买到了joey. 后来joey埋怨父亲说他没有责任心(大概因为父亲曾经征战时留在了家里，村里的人都看不起他)，被母亲生气地制止了。母亲说：“他是因为我们娘儿俩才留在家里的，别人都说他懦弱，然而他并不是那样。是那时我非常需要他。我绝不允许你这样说你的父亲”。这段很动情，很多看上去不靠谱脾气坏的小人物心底也是藏着爱，他们看上去顽劣，却也有用情至深的一面，他们不被人了解，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们耐心的家人。

3 反战：怎么在一个少年成长题材里面适当加入爱国教育和反战教育，这出戏做得不错：有一场戏，在法国战场碰面的英军士兵和德军士兵，因为一起救下了战马joey, 两人苦恼马匹应该被谁牵走。敌对立场又语言不通，但并没有大打出手，而是通过抛硬币的方式最后决定了马匹归谁。两个人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场景很感人：敌人，没错战争是为了杀敌，然而底层士兵也只是听长官们的指挥，决定参战时大概也只知道自己是去为国家打仗，很多人并不是出于恶。同时战争中还有一位德军指挥官试图放弃战争，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 我糊里糊涂打了这么几年仗，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是我的小女儿，我一定要回去见她。所以反战题材一个不错的思路是控诉战争本身（弱化敌手），the basterd war.

4 关于 i promise：临近结束时男孩Richard和joey相认我并没哭，而是男孩和joey分别时军官的一番话让我落泪。他很自信，说战争几个月就会结束，joey会回来和你过圣诞节，说我一定会好好管理它，最后他说 I PROMISE. 可能是预想到军官最后会战死沙场，i promise 这句承诺就显得愈发心碎。我们做承诺时全心全意，信誓旦旦拿自己做担保，但是战争会摧毁的就是生命本身，誓言又算什么呢。即便如此，此情此景，面对一个成长中对人性充满信心对人生充满热望的少年人，你能做的就是鼓足勇气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I PROMISE. 重要的是许诺的心情，以及告诉对方永远不要丧失希望。

“这场仗我们会赢，你的马儿会回来”。

最终一战结束了，richard骑着他的马儿回家了，也算是践行了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