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7.26瑞士 潭面无风镜未磨

不可复制,不可言喻的美

       二零一四年的某一天,在面包旅行偶然间看到那张卢塞恩垂死狮像的照片,没有特效,没有光晕渲染,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是瑞士给我的最好印象。这仅仅代表我们曾在很久之前便有了意外的邂逅,也许是二百多年之前,拿破仑远征的时候。

       带着肃穆之情,将这斑驳陆离的记忆着手蒙尘,藏匿于心中。

       然后今天终于见到了塑像本尊,很难想象这样一尊庞然的石刻居然在喧嚣街巷的转角,卢塞恩河某一处泛不起微波的水塘彼端,欧洲人善用这样的蒙太奇手法,将不同时空穿插拼贴。因此在欧洲可以开玩笑地说,出门左转,便是一处人文古迹。每一处都有存在的个中缘由。

       于是我带着前尘的般若与因果来到这里,只是没有带花束赴约。

       我在对岸。

       还以为此刻恰逢因果,却是不然。

       那种熟悉的感觉倏然便杳无音踪,幻化作疏离的翼羽,除了我沉重得挪不开脚步的躯壳,一切都似要飞天。

       像是一篇镌刻亡人于世时立下种种功绩的史诗,偌大的狮身悲恸地蜷曲在峰岩嶙峋的洞窟间,石块凌厉的刀锋般斜插向下,化作一支箭矢直刺体内,然而我看到的只有折戟,小小的箭镞早已沿狮子的血脉游走,暗中撼动这曾牢不可破的威严。

       表情算不上狰狞,夹杂着微微苦痛,以及更多已然知晓泉路将近的无奈。

       无法辨认的铭文,水面泛游的野鸭,岸边攒动的人头。

       与我的震撼和茫然。

       说起与瑞士这方净土的纠结,仍旧囿于一张照片。

       是夏令时节的莱芒湖边,人们在阳光下慵慵懒懒地休养生息,大多数,隶属本地还是往来游人,都会身着比基尼或赤膊坐在一条沙滩毯上吹风。其中一对父子吉他弹唱坐在湖边,帅气逼人又无比认真。从此对瑞士的印象好的不行,而那时的我甚至忽略了一众更加令人神往的美景,笃信莱芒湖是世上所有浪漫诞生的根源。

      时间所限,距离日内瓦甚远,我没有机会去一睹莱芒湖的真容。

      八点多钟的瑞士,光线正盛,日头还未迫近西山。

      刚刚离开卢塞恩,前往伯尔尼住宿一晚,然而此廊桥非彼廊桥的卢塞恩廊桥却还真有些遗梦的意味。

      天气终于变得有些许清朗,远方的山脉仍隐匿在缭绕的雪雾中,廊桥的照片也曾有见得,比之巴黎的塞纳河则多了些素色的花环。

      其实从未将她期待的多么美好,因为十几分钟前从铁力士山赶来时天空还是密布阴云,湖上的天鹅却将我们的无所期待转换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这是一片天鹅湖,世间最优雅的生灵在水面划出天地的阂开,有人沿着阶梯下行,缓缓游来的白天鹅与之温柔对视。还有不知名的水鸟,拥有如同威尼斯假面的长喙,一寸一寸盈盈划水。

      水面上泛起银碎。

七堇年在灯下尘中写下,当她看到阿尔卑斯山下的牛羊头枕蓝天白云地吃草时,顿时觉得自己多年来一直在过一种牛马不如的生活。而这就是瑞士。

初遇这座由无数个诩名为“市”的小镇组成的国度,之前法瑞边界成片的麦田乡野尽数归寂无声,唯有在阿尔卑斯连绵的苍绿山坳中消夏的牛群,安详地重复着咀嚼动作。可见掌握欧洲相当财产的瑞士并非身处在一个农耕社会。湖光山色充盈拥簇着四周,水体深不可测,呈现在外的是浮光静影相叠的湖绿与湖蓝,浓稠的油脂一般,厚重光滑,似乎在试图静止潜行于天地之间的时光。

单单看着水面,片野不留的刺目。当目光触及连绵的群山时,天空始终铅云积沉的缘故,转而变为混沌初开时的柔和。整体色调与自然的规律毫不相违,昼夜随山风的温度更替冷暖。

乘山际列车不过行至百米,便抵达来处那支脉脉径流于山体罅隙间的水流汇聚而成的另一座湖畔。

人们生活的这样安逸。木制楼房散落如同随手丢弃的玩具,稀疏零乱,却真正有人甘愿在这里安家置业。究其根源不过是,作为西欧多数之一的福利国家,居民无一不手握丰厚的补贴,于是他们终日度过,不同于国人朝夕暮旦忙碌奔波的清闲生活。

我们停留在瑞士的最后一天,回到卢塞恩。沿街散步路过不少纪念品商店,也有出售甜品,日用品及箱包鞋履的店铺,大都早九点营业,工作日于周末几乎没有分别。甚至有下午一点开门的,看来赚钱在这里并不是紧要之事。

与其他欧盟国不同的是,瑞士仍在使用瑞士法郎而置欧元不理,瑞郎有不同于欧元的色泽,更轻小细密,有些像一元硬币,异样之处在于钱币后的十字徽章。去过的所有城市,伯尔尼或是卢塞恩,物价都并不低,没有法国街边超市那样的人性化价格,瑞士在我的眼中不止于永久中立国的概念这么简单。他像一个曾受长期屈辱的小兽,一战之后终于凭借各国存款艰难地站立四肢,然后高昂起小小的头颅,无畏地镇守阿尔卑斯山脚下这一方仙麓,以低声长嗥威吓整片西方的经济命脉。

旅行的孤独如同伯尔尼幽长寂寥的黄昏,每一家店铺都点亮了灯盏,却空无一人。街上行人皆散尽,远处来时路上的教堂亦进入酣眠之中。

天还是亮着的,忘了时间,穿过市政厅——一幢此刻明灭在将颓的夕阳泡影的古老楼房,白昼时也曾突兀地立在尘世人烟里,若那时我遇见它,会不会产生不同的心绪。

作为瑞士的首都,伯尔尼这样小,小得连这座放置其他城市都无人理睬的古楼也占据相当的土地,于此。然而这里却是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源地,深信与否,酒店侧窗玻璃上的招贴已然早早将这件事冠以常见谈资作为城市宣传。

并不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因此重新痴眼相看这城镇般的都市。的确,视野之间的市政厅,拥有近夜幕下深绿的天顶与厚重的墙体,置身数条商业街中心,逼仄却并不低眉顺眼。同时,旁开一道拱顶,自然地引旅人寻找另一个更加纯净的归属。

听说那里有座峡谷。闻声而去,云深不知处。

一条河流,像是欧洲随处可见的普通河流,穿越错落在山原的楼群。并不知道那是伯尔尼的中心,也记不得阿勒河这条署名泯然于各色遐迩闻名河川中的河流。

直到回国后重读余秋雨的文章,恍然检索到杳然归栖前尘的记忆。

来到欧洲后,所有尖顶建筑毫不犹豫地被我一概错认作教堂,如此一来,相机随处取一景,便似乎都与宗教脱不了干系。偶然得一张照片,阿勒河的尽头。天空似不均和的浆液一般,二分处之下尽是寡淡清透的浅蓝,其间矗立一座掩映在茂林中的尖顶楼房,天鹅堡的模样,只是没有经年笼罩的忧伤与凄美。不可意会的景色,迷离又笃定地降落人间,我原本以为是一座教堂,避雷针与风向标被看作是拉丁十字的图形。

然而从相机中无限放大,看到了爱因斯坦充满戏谑意味深长的面容,招摇的巨幅海报上。加之下面的一行英文,译为爱因斯坦博物馆。

不是因一味造势而为整座城市带来的巨大阴影,没有拿破仑对巴黎的影响那么深入骨髓。若不是楼体的曼妙,也顾不得让这番奇异的发现录入镜头。与西方大多城市相比,少有能如伯尔尼这样沉稳清平,夜晚的灯光,纵有零星,亦是为他乡旅人与流浪者而掌留,无非是连天使都心醉了,撒下余下一点灵光,伯尔尼恰好成就了爱因斯坦。

是伯尔尼而非日内瓦。是伯尔尼而非苏黎世。

他会将熊的凶悍形象化成可爱的孩子,在酒店,长廊,各处张贴,让历史延展得更久一些,不负自己的本名,也会固守这萤火闪烁的山间小镇,如此良辰或促成更多人与绩业。

也许仅仅是我没有看到他高速运转的庸碌状态,也许市井非他,安静而惬意,正如他。

晚上九点多,由口口相传的所谓峡谷走向夜宿酒店,再无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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