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奶奶的菜园，写一段清甜的回忆

奶奶的菜园里，永远都不会空着，春雨下过几场后，菜土里便齐刷刷长出嫩绿的喜人的幼苗，透着强劲的生命力和美好的希望，家乡俚语称之为菜秧子，别小看这些幼嫩的生命，不仅承担着菜农一年的生计，也肩负着农人们的原生态的纯朴交际使命。

秀英奶奶一向擅长挑选南瓜种子，她的南瓜苗存活率极高且产出的南瓜又甜又粉，于是她精心挑选的南瓜种子长出嫩苗后，邻居左右无不向她讨要，秀英奶奶喜滋滋的一边分发一边顺带着跟前来讨要南瓜苗的杨奶奶分享自己的育苗经验。在袁家皂这个小小的生态社交体系里，自己种出的菜秧子如此受到欢迎，这就好像朋友圈刚发出的美图瞬间收到了10086个赞，也是一份脸面有光的莫大的嘉奖。

所以，奶奶的菜园里，既有秀英奶奶的南瓜苗，也有姨婆婆家的辣椒苗，还有张婶婶家的茄子苗，这样说下来，好像自家奶奶不会育苗一样，嗯，是的，我奶奶并不擅长育苗，但这有什么呢？并不妨碍她日复一日辛苦劳作呀，每天早上，只要不下雨，她都会像受到菜土的召唤一样早早的出发，挑着一对白色的橡胶水桶，慢悠悠地一晃一晃地走向她的土地，还不忘像走红地毯般左顾又盼打招呼，哟，李大婶子起这么早，今年豆苗长得挺好。秀英姐姐咋这么拼呢，种这么多得赚多钱哪。当别人略带戏谑怼回来时，她便咧着没牙的嘴干笑，例行公式般完成了每日交际，她便卸下水桶，认认真真干起农活来，她是一个信奉慢活出细工的匠心菜农，隔壁秀英奶奶一天能除一亩菜土的草，我的奶奶仅能做到三分之一，本身慢不说，奶奶不知道哪里来的诗意还要跟她种的菜说话，内容不外乎昨天儿子跟她顶嘴了，今天媳妇嫌弃她了，她满腔的爱与愁似乎在干活过程中，通过慢慢地跟菜苗倾诉得到了宣泄。

神奇的是这些菜苗就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他们努力生长着，拼命往上长着，接收阳光的能量，接收雨露的均沾，以及接受奶奶日复一日的倾诉，然后有一天，他们结出了极小的果，看哟，那mini的小辣椒，淡淡的青色就好像淡淡的愁，他们不知道的是，作为第一批长出来的果，在未来的光阴滋养里，他们就要幻化成最甜蜜的果去滋补修复曾受过创伤的心，所以，吃辣椒怎么会是甜蜜的体验呢？

通常，菜农土地里第一批长出的菜都会送上自家的菜桌，清甜的脆生生的黄瓜，沁甜的细腻的丝瓜，新鲜的嫩芽似的空心菜，农人们从来不会客气大自然的嘉赏，备受亲睐的就是每餐必食的辣椒，尤其头餐的辣椒最为重视，因为这关系到整年辣椒的口感是否合适。

在我极幼时，辣椒是并不友好的生物，随着年龄增长与家庭的饮食习惯的熏陶，早已将辣椒视为饭桌不可缺少的标配，奶奶菜园里第一批辣椒斜切成了片状，佐以蒜瓣，炒上了刚买回来的肥瘦刚好的五花肉，香喷喷地端上了桌，入嘴之后一口鲜香，就好似正在谈一场缠绵悱恻的热恋，咽入喉咙后又感知到辣椒本真的热辣，所谓爱过才知情真，这一刻爱恨交加，快意恩仇江湖相逢，片刻之后，回归正常，爱过恨过这一刻我心豁然了，但不甘寂寞的味蕾又偷偷分泌属于它的荷尔蒙，好像在回味刚才那片刻的甜蜜交欢。

我是极喜欢跟着奶奶去菜地的，因为一路上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凤姬伯伯会从刚刚摘好的菜里拿出透鲜的西红柿给我解馋，小银伯伯会给我多备几个长熟的甜分恰到好处的香瓜，通常回到家还得给我妈汇报，妈妈笑容顿时堆满了脸，毕竟这是她牌桌上的好人缘的战果。

奶奶的菜园里还有什么秘密呢？那颗被我称为歪瓜裂枣的野果子树风雨不动地守卫在菜土旁，它知道南瓜结果的秘密，茄子开花的最佳时间点，香瓜甜分最聚集的区域，丝瓜长老了的特点，比起所有的蔬果，我最好奇它会知道奶奶年轻时的模样，于是有一天我认真问起奶奶年轻的故事，她瞬间就打开了回忆的大门，滔滔不绝地说起从前，每个农业政策下怎么艰苦求生，每个故事都是那么显得那么不容易和饱含酸楚，清风吹过，山涧中野花芬芳，恰好看到野枣树微微含笑，于是我转过头来对奶奶说，你喜欢爷爷吗？奶奶像个待出阁的姑娘一样羞红了脸，然后怪不好意思地让我别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