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岁月——第八十六章

亚飞的生意十分顺畅红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领导见他为人做事稳妥，开车技艺精湛，几乎不出一点差错，比那些老人儿都令人放心。便特意多给他安排活儿，甚是重用他。立春见亚飞的工作稳定下来了，就找爸妈商量，让他们把房子卖掉搬到九队来。一方面，他们可以互相照顾，另一方面，总是一个人在家，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又太多太杂，她唯恐有不安好心的人暗中生事。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

周山最是保守的人，其实，女婿出去，女儿一个人在家他一直很不放心。立春那么出色，年纪轻轻独守空房，难免有好色之徒生出歹念。只是，他还对亚飞怀有怀疑观望态度，他不知道这个小子能不能在外面打出一番天下，会不会没多久就落荒而逃，逃回这个他从来没离开过的家。如今快一年过去了，那小子明显长进了，生意很显然做得不错。虽然辛苦点儿，但听立春说每次拿回来的票子，周山便知道小鸟飞出笼子，很难再飞回来了。

可是，周山还是留了个心眼儿。自己两口子岁数也没多大，不能早早地就落个受女儿恩惠，让女儿养活的名声。这几年，家里也没啥大花销，二女儿立夏上大学也没用他花钱，私下里也攒下几个钱。立秋和立冬上学一时他还是供得起的。两家人搅到一起，总是好说不好听。毕竟女婿是外姓人呢。亲是亲，财是财，该分清的还得要分清。于是，他决定不卖房子，就好好地放在那里，把门锁上，两口子光人搬过去照顾立春。人是搬了过去，过日子和财务上，都要分清楚。

立春很高兴爸妈能这么开明，也不跟他们计较太多。反正亚飞也不回家，跟爸妈东西屋住着，互相照应又不特别掺和，两下里都很满意。到了周末，立秋和立冬回来，一家人便热闹起来。立春再次享受到亲情的温暖，对亚飞的思念也减淡了许多。

可是，亚丽家竟出现了大事。孙志平的妈妈被诊断为肺癌晚期，医生预计生命不会超过三个月。孙妈妈拒绝住院治疗，拒绝接受放化疗，坚持要回到家里。每天，她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哄着小月玩，坐在院子里看她的家，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很快，孙妈妈就陷入了昏迷期，而同时，孙奶奶也不行了。家庭的重担压得亚丽直不起腰来，无奈，她只好把小月送到立春家里来。

小月快两岁了，长得俏皮可爱。可是这孩子性格很固执，除了立春，其余的人谁都不跟。另外的几个舅舅和舅妈也打算尽点儿心，帮妹妹照顾一下孩子，可是这孩子干脆就贴在立春身上，谁想抱一会儿哄一会儿都不可能。爱乌及乌，因为喜欢亚丽，立春也特别喜欢她的孩子，见她谁都不跟，就是粘着她，不但不烦恼，反而感到很幸福，很骄傲。她对这个小丫头真是精心照顾，仿佛杨威小时候她都没有这样上心过。这一大一小几乎形影不离，立春每天出去打针也背着小月，搞得杨威都吃醋了，直说自己不是亲生的。幸好有周山夫妇在，杨威可以得到姥姥姥爷的宠爱，另者也喜欢这个小表妹，也就不大在意妈妈的‘忽视’了。

孙妈妈和孙奶奶先后在一个月内去世了，这给了孙家父子巨大的打击。孙爸变得时而沉默，时而暴躁，就连小月儿的喊叫他也嫌烦。他要么使劲抽旱烟，要么没命地干活，饭却吃不下多少，很快，整个人就瘦下去一大圈，看着跟从前那个争强好胜的他判若两人。孙志平一下子失去了妈妈和奶奶两个生命中重要的人，比之孙爸，痛苦也丝毫不少几分。又看着自己的爸爸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情就更为难过。他放弃了炙手可热的瓦工活，回到家里，专门陪着爸，帮老爷子种地，陪他做各种各样的里里外外的活计，陪他说话以分散他的注意力，舒缓情绪。

幸得有亚丽在，这个温存的女子让孙志平伤痛的心有了停靠的港湾，让自己压抑的感情有个发泄口，他才能坚强面对生活的苦痛。每晚，他将亚丽紧紧搂在怀里，将泪水洒在她的秀发上，轻声诉说着对妈妈和奶奶的思念，对爸爸的担心。这一段时间，他连做爱的心情都没有了。搂着心爱的妻子，就仿佛搂着一个最温暖的亲人，身体丝毫不能产生悸动。亚丽理解他，尽量给他宽慰和抚摸，倾听他，陪他细语。白天，她能做的，就是将这个家收拾得亮亮堂堂，让这个家显出仍然有一个能干的女人的味道。她尽量做出可口的饭菜，让公公和丈夫能多吃半碗饭。本来，她以为小月儿能成为这个家庭的活跃剂，让老少爷们能乐呵起来。但她发现公公烦这个孩子，他讨厌小月的叽叽喳喳和哭闹。没办法，跟志平说，就先把孩子放小嫂子那里吧，什么时候爸的心情好转了，想念小月了，再接她回来。

于是，立春这边倒是空前热闹起来了，慢慢地，小月开始喜欢上了周山夫妇，这老两口也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这‘一家’五口，每天欢声笑语，哪管别家悲与愁。 一直快到冬天，孙爸有一天突然说想小月了，亚丽这才急忙过来嫂子家把小月接走了。那一家恢复了正常的日子，却把周山两口子和立春闪了够呛，好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杨亚飞又有两个月没回家了。他已经买了诺基亚的平板手机，随时都可以与立春通电话。他越来越想念立春了。开始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太大，风景太多，杨亚飞眼花缭乱，看也看不过来，整个心思都被牵扯在外，也没太多感觉想家。日子久了，太长时间不碰女人，他慢慢开始觉得受不住了。同行的司机们每到一处歇脚，便一哄散去，各找各的撒野。服务区和专为长途司机设的小旅店里，暗娼数不胜数，都知道这些长途司机的钱好赚。每天各色女人打扮得妖冶俗气，见到男人就扑，一个个狼性十足。别的司机见了欲火焚烧，可把亚飞吓得半死，恶心得够呛。看那些女人，个个做着极尽羞耻的动作，哪里像个女人呢？那不要脸的劲儿简直是令人发指，要不是亲眼所见，亚飞是着实不能相信能有女人下贱至此。这些女人，不但不能激起他的欲望，反而让他心生反感。在别人花天酒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就更加思念立春了。孤独寂寞中，他学会了抽烟。

“我绝不会碰那些脏女人一下的，我嫌恶心。”亚飞在电话里说，“可是，媳妇，我是真想你啊，想得我抓心挠肝，夜夜睡不着觉啊。”

立春如何不理解丈夫的心情，分开这么久，自己也想他啊！而自己这边，没人诱惑，又有父母儿子在身边，要好过得多。亚飞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疼没人暖，还要有野女人勾引，那罪可是咋遭的呢？想着想着就哭了，安慰他说道，“亚飞，我知道你苦，也相信你不会做那种脏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下趟你回来，要是还回不了家，我就去一趟，好歹咱俩能见上一面，一起过一晚，就好多了，不是吗？”

“嗯，行，立春。等我这趟回来，你就来看我吧。再不见到你，我就快要疯了。”

果然，过了几天，亚飞到了公司，真的就没机会回来。立春把家里扔给爸妈，匆忙上了火车，赶到亚飞身边。亚飞见了媳妇便哭了又笑了的，搂着她不撒手，惹得别的同事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位叫许艳峰的向立春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说，“弟妹，我亚飞兄弟真是好样的。这么长时间，啥坏事也没干过，那真叫有定力啊。是我我都不行。你嫂子知道我信不过，这不把家都扔下了，天天跟着我吗？”

大伙又哄地笑了，那个许嫂子就站在旁边，打了男人一下，笑说，“你算说对了，我要是不跟着，你说不上偷多少回腥儿了。”说着她转向立春，“你们家这位真行，我真服了。跑长途的司机，老婆不跟在身边的，有几个能做到这么洁身自爱呀？不过，大妹子，我也劝你，要不然你也跟车吧。三天两早上的谁都能挺住，这时间太长了，可别把你男人憋坏了。”

立春脸红了，见这些粗野的人们把男女之事就这么随便地说笑，还真是不习惯。想着亚飞跟他们混迹在一起，也真是不容易，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陪在他身边呢？不等她说话，亚飞扯起她的手，向众人说道，“你们都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不知道我有多急吗？这里啥事儿我也不管了，全靠大家了，我得领着媳妇找旅店去了。”

亚飞说完，扯着立春就走，扔在身后一片肆无忌惮的笑声。立春脸红红的，边走边瞧着亚飞，他竟然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露骨粗野的话了？看来，真是见了世面了。又想到很快两个人就可以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鱼水交溶，享受他们自己的欢乐，那许久不曾拥有的欢乐，心便热情地膨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