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死亡 献给小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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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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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战争片系列电视剧里一个大炮过去，无数多活生生的生命就随即躺倒一片，我们知道战争会死人，但是这些人是在演电视而已，那些被演绎的人距离我们很远，他们因为战争死去了;少年时，电影«唐山大地震»里，一个猝不及防的夜晚，地动山摇，房屋崩塌，大雨倾盆，一条条鲜活的躯体无处躲藏，命赴黄泉，我们知道这是还原76年唐山大地震，曾经跟我们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他们因自然灾害死去了;青年时，那是一个暑假，来自老家的一个电话突然打到家里，外婆在后院拾掇柴火时突然脑溢血被送进医院，抢救无效死去了,我知道了最亲近的人会生病而死去，可这次当那么壮硕的生命不复存在时，我对死亡是陌生的，是迷惑的，是恐惧的......

        死亡从遥远的时空拉近到身边的此时此刻，死亡也从虚妄渐渐变得真实无比，死亡带着麻木又带着切生生的伤痛。

      最近读萧红的«呼兰河传»，里面对于小团圆媳妇的死的描述让我似乎感觉到一种人性面对死亡的看客心理，人们似乎极度恐惧死亡，但当这种死亡与自己无关时，人们会出现可怕的漠视甚至有一种邪恶的探索欲，好似看不到他人的死亡就会切断摸索死亡的机会，因而会失望。«汤姆叔叔的小屋»里黑人的生命像机器一样被买卖，死亡对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至少对于拥有权力的上层人士来说，奴隶们的生命就是机器，没有任何思想情感的躯壳，因而死亡也就是白开水般索然无味。可对于极富爱心的小伊娃死去的时候，无论是仆人还是家人都悲痛欲绝，小伊娃留给了每一个人一缕她的头发，还告诉爸爸要花钱把汤姆送回去，对于疼爱伊娃的父亲来说，伊娃的死给了他无尽的折磨，他无法安眠，无法进食，整日无所事事，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当死亡靠近我的身边时，我一时间像进入虚妄的时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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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7月29日，我坐上了从家乡开往天津的车，此时正值暑假放假时间，我要从天津和小伙伴们集合一起去浙江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会议，当我坐在火车卧铺旁边的座椅上，出神地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绿树，青山，还有一条条如同银丝带般的河流时，我心里感受到一份清爽般的惬意。欣赏了一会风景后，我拿出手机发信息给妹妹，告诉她我已经顺利坐上车了。停了大约十分钟，屏幕上妹妹打出了一行行字"小姑父出事了，掉黄河找不到了。"那一刻我身子外侧就是那一片河流，可我突然感觉它们那样汹涌无情，似乎是一个伪装的巫婆，突然露出它可怕的面容，我的心里猛揪了一下，总觉得是妹妹搞错了，妹妹叮嘱我不要往家里打电话，爸爸妈妈都回老家去帮忙了，我问了一下怎么掉进去了呢，那天我走的时候下着密密麻麻的急雨，小姑父怎么还去河边了呢，妹妹说因为昨天小姑父就和几个叔叔打捞了很多鱼，今天就又冒着雨去了。我心里有很多的责备话想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有满满的心疼和遗憾。坐在椅子上我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如坐针毡，妹妹说因为我要出去学习，妈妈让先不要告诉我，免得出去心里不静出事，之后就一直让打捞队帮忙找人。

        小姑父是一个很善良而幽默的普通农民，年轻时候在部队里当差，他一生有很多的战友朋友，一提起他的战友，他总是眼眸中透着耀眼的光亮，我和小姑父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每年过年会去他家拜年，在我小的时候因为怕生很少去串门，等到长大，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们的聚会地点就渐渐就转移到了小姑妈家，也就是这个时候会听到小姑父提起以往的一些事情。小姑父做了一手的好菜，最擅长做各种肉食，他喜欢吃鱼和羊肉，每每都用最新鲜的食材烹调出美味的食物给我们吃，他的两个女婿每年过年都喜欢赖在他家里吃饭，只因小姑父为人和善，也能调了他们的胃口，他们在丈母娘家住总能感受到家的味道。

        小姑父虽然生长于农村，但是却长得一双大眼睛，非常端正的五官，也许也是因为良好的基因，他们家三个孩子个个都长得秀气灵巧，不仅如此，小姑父脑子也很灵活，为人处事常常令人钦佩，尤其是小姑父特别孝顺，不仅是对他自己的老母亲，对待爷爷奶奶也特别用心，因为和奶奶家距离五六公里，他经常做了好吃的就给奶奶他们拿过去，妈妈经常说小姑父是难得的好女婿，智商情商都很高。也因为这样，爸爸和小姑父他们家很亲，虽然是联姻结的亲戚，但关系却胜似亲兄弟，很多小姑父的故事我都是从爸妈口里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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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个我接触不是很多，但是内心特别崇敬的长辈一下子就消失了，那时候我茫然不知所措，我脑子里想到他可亲的面容，想起他憨厚的笑，想起他拿起勺子在烹调美食的背影，内心一股股酸意久久不能散去，眼泪一行行肆意地流淌着，我没有关注身边的人会不会好奇得看我，我只想让自己的情绪能顺利发泄出来，内心无数多的幻想涌现出来，或许小姑父游到了中游的某个位置，他自己爬上了岸边，或许他被某根枝条挂住了，电视剧里不经常这样演绎么？或许他被某个好心人救起了，很快他便会回家。我一直发信息给妹妹询问情况，回复都是没消息，还在找.......

        现在已经50天了，依然没有任何让人意外的惊喜发生，日子已经在一天天中挨过了，在这场不幸中最难熬的是小姑妈，她是一个十分老实而传统的女人，小姑父一辈子用他的浪漫和温情守护着这个勤劳能干，朴实善良的小姑妈，他们两人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用双手养育了三个孩子，现在三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也都有了宝宝，小姑妈难过了好一阵，每每提起小姑父，便会说早知道他这么早就走了，当初我就不会嫁给他，可我们都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她内心希望来生来世都是小姑父陪伴她。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家妇女，不会说什么动情的话，但她字字都扎心，她说:"他走了，我也不想在家里待了，一到家，空空荡荡的，睡觉都感觉冷清得害怕，他到底没有享福，儿女们都交代了，自己却走了。"我能感受到她的悲痛，可她却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收拾好了行李，擦干眼泪，跟着儿子去照顾孙女，在这样一个个难眠的岁月，她最终还是坚挺着，聊天时还会提及小姑父，但已经慢慢变成心底的铭记，她把更多的爱又给予了蹒跚学步的小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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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我们最爱的人来过我们的生命，却来不及好好道别就走了，那些我们曾感激不尽的有趣灵魂，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他便永远离开了。在碰触死亡的第一时间我是懵的，继而是慌乱无措的，随即又质疑是否只是梦一场。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因为这个死亡是如此的靠近，又是如此的真实，这个灵魂又是如此善良而有趣。

        是的，我内心是揪着的，思绪是茫然的。终究还是佩服庄子能够敲击乐器来欢送妻子，他身心一体却不曾分裂。但最后我还是接受了死亡的意义。生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死亦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他生来敢做敢当，风风火火，善良孝顺，死来被选择了安静，不吵闹，不烦心得过活剩余亿万年的生命，而那些围绕他周围的人需要记得在可以主动选择方式的时候要活得漂亮，被选择的时候不去后悔。

          小姑父的消失让每个周边的人都难过不已，小姑妈用她的责任和爱重新找回新的方向，他的三个孩子在哭过，焦急过，悲痛过后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而我们都把小姑父的憨厚笑容，他那朴实无华的孝顺，还有他对生活的热爱作为前行的榜样铭记在心，因为生命需要被延续，责任需要被传承，爱也需要被传播，希望是不能被掐灭的，小姑父一生活得丰富多彩，踏实有活力，他的人生不会后悔，而我们的人生又怎能在无限悲伤中后悔度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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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灯火熄灭，它曾经照耀的光芒是永远算数的，留在心里的光亮就会这样深深印刻在胸口的左侧，不为演绎悲伤的形式所束缚，而只为越来越好的延续生命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