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革命，生与死

“你们看吧，时代的流逝像个寓言，

在流逝中也许会迸发，化成火焰，

那么，凭着我主令人敬畏的大名，

我受了那些苦楚而不辞，踏进坟墓。

但第三天我就复活。

而，如同木筏顺流而下，像一列驮队

所有的时代将从黑暗中流出来

流向我，接受我的审判。”

                                                                        ——日瓦戈

战争与革命

一本近500页的小说——《日瓦戈医生》，围绕主人公尤里·日瓦戈，以叙事手法，描写了俄国十月革命前后几十年，各个阶层的遭遇、思想变化，以及对战争与革命、生与死的反思。

尤拉（日瓦戈的昵称）虽出生于富商家庭，母子二人却被父亲遗弃，从小生活在无止境的变化之中，不停变换住所，被不同的人照料，这种持续的不安定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不安。正如此时俄国也正酝酿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在这种背景下，个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巨大变化，自己已无法左右。

以尤拉为例，他由一个感情纯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饱受战争之苦的医生，被抓去为军队提供医疗服务，偷偷逃出来之后历经千辛万苦回来，却被告知妻儿已驱逐出国。书中的其他人物，命运同样坎坷，有的自杀，有的失去丈夫，失去家。革命，并没有尤拉想象中那么让人欣喜，全新而美好的世界并没有到来，相反的，却是频繁的战争与贫困的生活。作为军医在战争前线体验到的战争的血腥和残酷，以及被迫参与打仗，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去射杀无辜的人，这些都让尤拉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迷茫。他们为改变国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却因为动荡的局势而陷入了迷雾。像尤拉所说：“世界上任何个人的独自活动，都是清醒而目标明确的，然而一旦被生活的洪流汇聚在一起，就变得混沌不清了。”也许，置身事外的人可以客观、理性地分析一场革命，一场战争，但身处其中的人体验到的却是其复杂多面性。所以，看完了这本小说，我是充分体会到那个战争与革命的时代，人和事，都是一个矛盾体。人会变得消极，甚至神经质。

生与死

既然这小说讲的是战争与革命，那相应地，会涉及到生与死这个主题。诚然，能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总是比较幸运的。不过尤拉的结局，却是让人觉得惋惜。可以说，战争是一个恶魔，夺走了他的妻儿，夺走了他的情人，也夺走了他积极乐观的心。他的妻儿被驱逐出国十几年不复相见，他的情人也被他忍心送走，之后又跟结婚，却在打算重新振作之时在路边晕倒死亡。

书中有两个情节让我觉得特别感伤，一个是他晕倒在路边，已经停止呼吸时，他的前妻也跟众人围了过来看，只可惜她并没有认出是他。十二年来，她一直申请返回国家的许可，直到最近才申请到。然而此时尤拉已经死了。虽然书中没有说明，她是否为了他而回来，但不管怎样，他们已经生死相隔。

另一个是在他葬礼出现的他的情人，拉拉，让我觉得意外之中又觉得理所当然。书中并无交代她为何出现，但不难猜出，作者想表达的是，在冬妮娅，拉拉，这三个女人之中，拉拉才是他的灵魂伴侣。她的出现，让葬礼现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气场，仿佛她才是葬礼最应该参加之人。尤拉曾经多次表达自己对拉拉的爱、依赖和赞许，他已经难以自拔地陷入了这段感情之中。而此时，同样的，也是生死相隔。

纵然尤拉个人的结局算是个悲剧，但在书的开头，尤拉说过的关于死亡与复活的一段话，让我很有感触。

“复活，这是用来安慰那些软弱者的简陋观念......如果都复活了，哪里有这么多地方来容纳？在这些渴望过着动物生活的群众的拥挤下，他们是要被压扁压碎的”

”你会不会感到痛苦呢？会不会感受到身体组织在解体呢？换句话说，你的意识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如果你故意要入睡，结果一定是失眠......当我们把意识用到自己身上时，它就变成毒素了。意识是向外照射的光，它照亮我们前进的路，免得我们被绊倒。它像火车头上的车头灯——把它照进车厢，结果就一定撞车。“

无论你如何深入地发掘你的记忆，你总是在一些外在活动的表现上发现你自己的存在——在你的双手的工作上，在你的家庭中，在别人的眼中......你一向存在于别人当中，你将来也永存于别人当中。就算以后人们把它称作记忆的你，对你又有什么分别呢？

“前面并无死亡，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需要的是些新东西，这新东西就是永恒的生命。”

尤拉的意思是，不要为了将来会不会从死亡中复活而焦虑，我们的诞生本来就是从死亡中复活，只是没注意到而已。而死亡也不必害怕，因为本来就无所谓死亡。没有死亡，又何来新的生命？这种观点，已经超脱了个人，是从整个生命体出发的。谈到死亡，很多人都会害怕，包括我自己。我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害怕看不够，思考不够，就这样睡下去。但想了想，现在还年轻，也许老了，心态变了，对生命厌烦了，也对死亡无所谓了罢。至于如果半路有什么人身意外的，其实也怨不了，避不了，但坦然接受，真的不容易。

把这两个主题联想起来：尽管革命带来了战争，带来了死亡，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事物和希望。正如本文开头尤拉写的那首诗，个人踏进坟墓，世界将会复活，黑暗也终将被光明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