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游会

（一）

我是 2004 年认识陈默的。那时候我们念初二，还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疯玩的年纪。周杰伦出了《七里香》，我攒了好久的钱才买了一张引进版的卡带，每天睡觉前都小心翼翼地放进复读机，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听。习惯了每天都听着他的歌入睡，虽然对歌词还一知半解，但一点都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

那时候的陈默很喜欢打篮球，我常常看到他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我们也是因为篮球认识的。那时他正在追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我还帮他递过不少纸条。故事原本会按着原有的走向发展，可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的，我们俩却越走越近。我开始出现在操场边给他加油，默默等着他一直练习投篮到天黑，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让我根本无法辨别这是种怎样的感情。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我再一次翻出陈默当年送我的邮票，突然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快褪色的歌词：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

突然就红了眼眶。

（二）

陈默虽然很喜欢打篮球，但不是球技最好的那一个。但在那时的我眼里，他就是球场上的樱木花道。有一次我们聊天，他告诉我，他本来一直在学习小提琴，可是他的小提琴老师告诉他，作为一个小提琴手，最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这双手，所以篮球是绝对不能再打了，以免磨出茧子或者受伤。可陈默太喜欢篮球了，他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篮球。后来我在他们家看到了他闲置的小提琴，突然对眼前这个男孩生出一股敬意。14岁的我们或许还远不到要为人生做出选择的年纪，但他能有这样的勇气和坚持，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这一点我打心底里佩服。

星座书上都说，双子最善变，可我记忆里的陈默，却和他的名字一样，有种默默坚持不放弃的坚韧精神，不知道现在的他还是不是这样。

（三）

2005 年，伴随着《头文字D》里漂移的节奏，我们经历了人生第一场正式的考核——中考。考完的那一天，我们在 KTV 里一直唱歌到凌晨，然后喝了最多的一次酒。我们边唱边哭，仿佛正经历生离死别。陈默也在，但他好像一直很安静，坐在角落看着我们疯，末了只是在旁边扶着我，怕我摔倒。许多细节如今我都记不清了，但印象中却一直有一个画面，我拽着每个人都问同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大家都回答我“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但当我问到陈默时，他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已经用行动回答了我的问题，就是和我报了同一所高中。或许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吧。

（四）

2005 年的冬天，《十一月的肖邦》上市了。我们在离家乡 5 个小时车程远的封闭高中里，开始有了争吵。我已经不记得起因了，也许是学业压力突然变重，也许是什么别的小事，我们开始冷战。他后来给我写了一封信，里面写了那句“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我想如果爱情这么容易死去，那应该算不上爱情吧。我们偶尔会在学校擦肩而过，但互相不再理睬，年少时的骄傲让我们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认错的人。一直到 2008 年，还笼罩在汶川大地震阴影中的我们走进了高考考场。之后我去了上海念大学，听其他同学说他去了武汉，从此我们天各一方，直到现在都没再见过面。

（五）

2009 年的夏天，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最痛彻心扉的失恋。那段日子天空好像都失去了颜色，我的人生观里充满了压抑和绝望。我在 QQ 空间里写了好多文章，大段大段的都是对自己的嘲笑和对未来的迷茫。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留言板上多了好多留言，我点进去看，发现全是陈默写的。他一共写了 36 条，因为 3 月 6 号是我的生日。我一条一条地看完，发现眼泪早就打湿了脸。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是一直在默默关心我，那是我头一回觉得自己真的对他有太多亏欠。

2010 年，周杰伦在上海开演唱会，我买了一张票，在现场跟着唱完了所有的歌，每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时，都仿佛把我带回了年少的时光。恍惚间，我想起初三那年的冬天，陈默送我《七里香》的 CD 时跟我说，“以后等我存够了钱，就带你去听他的演唱会！”看着他被冻红的脸蛋，眼里还透出一股坚毅，我忍不住偷偷笑了，心里满满都是暖意。如今我终于来到了他的演唱会现场，可身边的人却已经不是那个许下承诺的少年了。

（六）

四年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2012 年毕业后，我留在了上海。那时候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的 iPod nano，最喜欢的歌手也从周杰伦变成了陈奕迅，但分组里依然有一个列表叫做 Jay。每次听到那些熟悉的歌曲，还是会情不自禁想起当时的场景。周杰伦伴随着我的成长，他的歌贯穿了我整个年少时代。我常常想，或许只有音乐有这样的魅力，能把你沉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一秒唤醒。就像有一天我听到《园游会》时，许多回忆突然就涌进眼前。现在的陈默似乎成为了我通讯录里一个隐形的存在，只是过年回家时会听到以前的同学提起，说他考上了我们那里最好的单位，也已经结婚生子。

真好。我想或许大家都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是两条不会再相交的平行线，但至少一直为对方祝福。这大概就是青春散场的最好方式吧。

（七）

“抽屉泛黄的日记，榨干了回忆，那笑容是夏季。

你我的过去，被顺时针地忘记，缺氧过后的爱情，粗心的眼泪是多余。”

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你穿着球衣，笑着对我说：

“嘿，你好，我叫陈默。陈默的陈，沉默的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