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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说我是他的僚机,是让他驰骋红粉女儿国源源不断的持久战斗力,从小到大作为他的玩伴,他的青梅竹马,我总是随影随行,出现在小北的一左一右,别人都以为我俩是情侣,其实我和他没什么,只是单纯的男女交情,更何况小北从小到大命犯桃花,身边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身材凹凸有致,而我呢,就没有这家伙前辈子修来的运气了,我和老汪处了了,感情坚若磐石,纫如蒲苇,估计都可以刻在乌龟壳上留给后来无知少男少女瞻仰的了。
前不久小北又看上了一个大学女老师,年轻漂亮,又是海归,身上散发着知性美的气息,他经过很多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叫苏琪。据小北亲口描述,苏琪经常出没在图书馆,而且一去就是一下午,为此,小北很惆怅,这家伙我很了解,根本看不见去书,上学那会,小北就经常上厕所带着一本书去,我问他,他说看书有利于治疗便秘。就这样的,肯定在苏琪那里没戏,我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小北一番,然后装作常年混迹知音等女性杂志的专栏作者,像模像样为他分析,他不听,对我的长篇大论嗤之以鼻,还说自己要用男性的人格魅力征服苏琪这样高冷范的女文青。
看着小北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就直流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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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蔷是我的僚机,从小到大,她就像是我的影子一样出现在我的周围,在我生命里她从未缺席,并且持续给我策马扬鞭女儿国的征途提供超凡的战斗力。说起她,就谈到老汪,要不是老汪从天而降,来到她贫瘠的少女世界里,没准她现在还是一副凶巴巴的男人婆的样子。
如她的名字一样,张蔷,很多人都以为是张强,标准的男人名,可她愣是用了25年之久,曾几何时,我也苦口婆心地劝她改个名吧,要不这辈子的归宿只能是水月庵。我给她起了很多名字,什么张娘,张妹之类的,可她不干,依旧我行我素,行为举止活像个男孩子,就连身边的同性也是少得可怜,上大学前,张蔷从未交往过男朋友,平日里她总是帮我泡各种妞,像是我这家战斗机侧翼小而精密的僚机般。
老汪真是个好人,我看到他和张蔷好上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算有壮士把守身如玉二十多年的她挟持而走,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她和老汪的感情很好,两个人很少吵架,我估计这俩人在奋斗着两三年就能修成正果了,再加上老汪过两年升职加薪,人力资源部经理的位置胜券在握,两个人应该不为生计所发愁。
说实话,我很羡慕张蔷的生活,安稳却又处处充满着小幸福与小惊喜,而我呢,整天跑东跑西的为人送快递,两条韩剧欧巴的大长腿早以磨段了,风吹日晒的,早些年的清秀白皙现在早已被时间发酵催熟了。张蔷总是在我耳边叨咕,让我安心找个好姑娘结了得了,别总天天夜夜笙歌声色犬马了,26了,一个男人即将步入成熟稳重的年纪了,该把心沉下来了。可我不想,人生这么短暂,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尽情享乐,省的老了迎风空流泪,这是我在没有遇见苏琪之前所秉持的,那天,在人潮汹涌的大学校园里,惊鸿一瞥,捕捉到了她曼妙的身影,那一刻,去他妈的把,什么原谅自己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男人在没遇到真爱之前都是一个屌样,一半是贪玩的大男孩,另一半是时常怀疑性取向的伪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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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把妹分三个步骤,一摸清底细知己知彼,二主动出击不要脸皮,三花前月下趁虚而入一鼓作气地拿下。可这些对苏琪都不管用,就好像她是性冷淡多年的隐性患者,对一切异性都视而不见,她非常喜欢书,经常在没课地下午蜗居在图书馆,仿佛书里撰写着前生今世与她有过一时欢好的一百零八位好汉般,苏琪再看书的时候时常眼睛眯成一条线,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接着看书的幌子到这里睡觉来了。
我被小北拉到了图书馆,我们跻身畏缩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周遭没有人,光线还暗,十分安静,静到我都能清晰听到旁边小北的咽唾沫声,他眼睛死死盯着远方的苏琪,眼神里泛着光,那真是我从所未见的,这要是以前的小北,看上哪个小姑娘时,三下五除二就领到优衣库试衣间来场爱的教育动作片,莫非这家伙真的心动了?不可能,小北我很了解,他没有心,只有屌,被他辜负的女孩子可以绕地球好几圈了,从小学到大学,他就是校草,到现在他也是快递行业的颜值担当,如果小北真的爱上的苏琪那可真是一件对于天底下的女孩子行道的善事。
“蔷子,你去看看她看什么书呢?”小北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他非常喜欢称呼我为蔷子,像是那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人士,在他的世界里,我就是一把万能钥匙,能够解开每个女孩的心锁。
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我硬着头皮,三步一回头地小碎步向前蹭着,在这过程中,我已经飞速地在脑海里想到N中搭讪的方法,小北这个混蛋,老娘长这么大头一次搭讪女人。靠近苏琪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心跳的厉害,脸上燥热不堪,鼓起勇气,佯装成天真无邪的纯真少女。
“你也爱看夏目漱石吗?”
“ 嗯,非常喜欢。”苏琪捧着书,收起低垂的眼睑,看着我。
这声音太甜了,我都差点打胰岛素了。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便和她攀谈起来,苏琪可真是美啊,像夏目漱石笔下平波万里的月色,又像是梵高画中灿若朝阳的向日葵,我们从日本文学聊到国外油画,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三次元聊到二次元,甚至到后来,苏琪渐渐不再拿着书和我说话了,而是拄着下巴安静地注视着我,眼神里满是缓缓流淌的芦苇荡,上面盛着旖旎的霞光。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场景似曾相识,跟我前些日子在B站看的日剧《伪装夫妇》里那个坡脚的单身母亲在图书向女主表白时一模一样,我很担心下一秒,她会眼里带着星星闪闪发亮地望着我,脸上满是深情不可抗拒的神情,说喜欢我。
妈蛋,这丫不会是个高冷深柜的母ga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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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琪很快成为了张蔷的好朋友,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天,我躲在角落里怨念极深地望着她们在远处聊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心里就酸得像是橘子红了般,不过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样又和苏琪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为了能够让苏琪对我另眼相看,背地里我和张蔷策划一处英雄救美的戏码,但是很快被兰质蕙心的蔷子一票否决,她极狠地补刀,说苏琪不可能和你单独出去的。
那是在她家,我们一起商量对策,听她吐槽我,我就情不自禁一把勾住她的脖子,用脑袋顶着她的头,像以前那样,从小到大,我们无数回扭打在一起,不分你我,也毫无性别之分嬉闹。
“快说,那天你为什么和苏琪聊了那么久?”我的嘴里的热气扑打在她轻微颤抖的睫毛。
张蔷挣脱开我,一跃翻身骑在我的身上,真的,我和她从小认识到现在,彼此像是死党,闺蜜,怎么闹都不会决裂的死基佬。可时间就是一个雕塑家,在我们逐渐长大的身体里镌刻了太多,毫无用处的自尊心以及廉价的羞耻感等等,诸多束缚人类天性的元素。
她俯下身子,颇为神秘地对我莞尔一笑,“女人之间的秘密。”
这时门突然间开了,是老汪,他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我和张蔷,连插在门孔里的钥匙都没拔下来,甚至手还附在上面。
我知道,老汪肯定是误会了,严格说起来,他和我的关系并不好,大学那会,他喜欢很久的女生,和我处了不到半年就分了,当时我记得年少的老汪很偏执,因为喜欢女生的事和我闹红了眼,正当他失魂落魄之际,张蔷像是跳蚤般蹦进了老汪的世界里,对于他来说,那时的张蔷无异于是他枯燥世界里一道格外瞩目的风景线,她不同别的女生,整天嘻嘻哈哈,与男生厮混在一起,像个假小子。可那时的老汪不知怎地和张蔷好上了,我曾经也很疑问蔷子的选择,但她告诉我没有理由,喜欢就是喜欢。
张蔷的爱情观就这么简单粗暴。
在老汪杀气腾腾的眼神中,我只好灰溜溜地撤了,从他们家出来,迎面就碰到了苏琪,真巧。
“你来找张蔷?”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嗯”苏琪的话向来很少,对于我来说。
“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现在你不合适进去,人家两口子闹纠纷呢。”我将她拦下,心里有些为自己的应变能力得意洋洋。
苏琪很疑惑,就在她皱眉的刹那,她窘蹙的可爱模样瞬间被定格在我心中,摁下了快门。然后,我借口说出去喝一杯吧,她破天荒地点头了,可苏琪非要去图书馆,想问问我关于张蔷的种种。
图书馆就图书馆吧,谁叫我喜欢你这个性格高冷惹人怜的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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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汪吵架了,这次特别厉害,不可开交。原本以为老汪是个老实人,可越是老实的人爆发起来越是凶猛。因为小北,说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汪还是对于那件事耿耿于怀,当年老汪暗恋的女生跟了小北,那家伙年少不羁,常年一人浪迹花丛中,对很多女孩子心里都造成了真实伤害,老汪气不过,跑过去和小北理论,那个女生也在,因为不喜欢所以没有给老汪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嘲讽了老汪,当时的他固执倔强,脑子不会转弯,一个人去酒吧喝闷酒,正好那天我和朋友去玩,也许是酒吧的灯光太绚烂,老汪独自一人喝酒的孤独背影被映得斑斓夺目,当时的他满眼的忧伤,低着头,有一种参透了红尘往事的寂灭感,像是刻在石碑流传千古的谶语,在人群之中我无意间瞥到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拿起酒杯搭讪老汪,他当时话极少,只顾着喝酒,似乎酒没了就要羽化登仙,离开这个尘世了。
后来,我和老汪莫名其妙的好上了,特别狗血,没有道理地好上了,可能是那晚我波涛汹涌的少女心突然碰到老汪这支孤独许久的独木舟,也可能是当时灯光太亮,闪瞎了眼,摸到了老汪。
五年了,从大学到现在工作,我和老汪相敬如宾,争吵很少,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模范情侣,过几年按部就班地成为结发夫妻相守一生。可我和老汪心知肚明,这世界哪有不吵架的爱情,看似坦荡如砥,其实里面满是幽深的峡涧与沟壑。
小北走了没多久,异常战争爆发了,别看老汪长得人畜无害的,他骨子里面可轴得狠呢,他争吵得时候会竭斯底里,不留情分,与其说是争吵,倒不如说老汪在发泄。他在行销公司工作,平日里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客户,那些客户给老汪各种变态的要求,打不到就是一顿猛喷,再加上老汪这个人是个闷葫芦,遇事能忍则忍,心事太多,我平时帮他梳理,他也不说。就这样,我们始终隔着一堵墙在共同生活,我想那堵墙上画着老汪在心里念念不忘那个女孩的样子吧。
我们的战斗通常结束很快,像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爆炸了就只剩下硝烟。我受不了老汪每次爆发过后的冷暴力,就跑了出来,那是深秋的夜晚,九点多,我打电话给小北,电话里,他发现我抽噎着,便问我在哪里,我和他约定好了在常去的酒吧,很快,跟我和老汪的争吵一样,他来了,身边是一脸担忧的苏琪,她的眼神还是缀满了星辰,看我时的目光深邃悠久,像是一道月光。
小北看见我哭得像个泪人似得,攥紧了拳头,就要找老汪去,我慌了,拦下他,想小时候那样,每次我被人欺负哭了,他都会帮我出头,这辈子肯替我大打出手的男人也就他了。我抹了抹眼泪,故意缓和氛围,拍着小北的跟我头一边高的肩膀,余光瞟了苏琪,小声揶揄他“呦呵,小样行啊,没我在你身边,你竟然将军了苏琪。”
“你没事吧?要不今晚住我家吧。”苏琪眼神幽幽地望着我。
我忙着摇手,说老汪冷静下来就会来接我。
说着说着,我突然看见小北竖我面前,像是一棵挺拔的白杨树,眼神泛着不忍与慈悲地看着我,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把我都看毛了。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和老汪争吵哭,似乎这次非比寻常,老汪的咆哮与怒吼至今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况且,他不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生日,我们在一起的第六年。
“你跟我走。”小北仿佛霸道总裁上了身,突然冒出来这一句,然后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外面走去,甚至连他朝思暮想半夜意淫的女神苏琪都没看。
我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小北拉扯到酒吧的门处,一开门,秋季深夜独有的寒风迎面席来,那一刻,我望着他的背影,热泪盈眶,意乱情迷,全世界满是他的味道。
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老汪并不爱我,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也只是需要而已,跟我一样,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老汪需要我来活跃他枯燥的人生,而我呢,只不过把他当成一扇高大的围墙,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流言蜚语与异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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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闯祸了,蔷子和老汪的感情出现的裂痕,明晃晃的,像是被酒精淬过的手术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那一抹寒光刺得我眼睛生疼。那天开始,老汪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也没有和蔷子通过电话。
蔷子仍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白天上班,晚上和我们这帮人鬼混,似乎她的生活溯洄到了没遇到老汪的时候。我心有愧疚,这几回出去玩的时候总是躲着她,看到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就心疼,就想起那天傍晚老汪下班回来伫立在门口的眼神,带着寒芒,凛冽如冬。
苏琪对蔷子的事很感兴趣,没事的时候就约我出来,让我讲讲蔷子小时候的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满眼的星星。和她认识能有一个月了,知道她是个孤僻的人,朋友很少,几乎下课了后就钻进图书馆里,没见过她有什么异性朋友,可是一提起蔷子,苏琪就眼睛泛光,满脸的少女情怀,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蔷子因为我的躲闪,几次找我谈心,都以各种借口回避了她,可命运弄人,越是逃避越是临近,蔷子在我送快递的一回找到了我。
她突然请了一个月的假,整天在家里浑浑噩噩,找我找不到,老汪也不回家,每一天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蔷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她瘦了,像是一根过秋的枯萎枝桠,没有了欣欣向荣,更没有的勃勃生机,眼圈深陷,脸颊的颧骨如陡峭的险峰巍峨入云,直戳我心。我不忍地望着在风中狼狈可怜的蔷子,她眼巴巴望着我,扑在我怀里哇哇大哭,像是一个在外受尽委屈的孩子般。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老汪外面有人了。
一个月前,她下班回来,开门的那一瞬间,就看见客厅沙发,老汪和一个年轻女孩,抱在一起。
瞬间,眼前一黑,我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心想,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连老汪这样的老实人都能出轨,五年的感情啊,也抵不过那触目惊心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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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离婚了,跟我很久以前所想的一样,老汪他并不属于我,终有一天他会离开我,虽然我并不爱他,但人和人之间朝夕相伴久了多少会有点感情,和老汪在一起,我养成很多习惯,比如早睡早起,不要熬夜看美剧,不要拿着手机上厕所等,他把我的生活规划得井然有序,他帮我改掉很多坏毛病,可老汪却走了,当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习惯后走,真是不适应啊。
那天,民政局,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汪,依旧整饬的西装革履,依旧的面瘫,老汪没有太多表情,况且他不擅长表达,离婚的手续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把他的手续递给他的瞬间怅然若失,看着老汪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脑袋浆糊一片。
也许是从小到大就谈过这么一回恋爱,情场荒芜得跟沙漠一样,飞沙走石噼里啪啦地打在我的柔弱少女心上。没缓过来劲,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这个城市还是太繁华阜盛了,到处都是花式虐狗的秀恩爱小情侣,我想哭却哭不出来,鬼知道那时心里怎么想的,翻身一跃坐在马路围栏上,下去,我呆滞地目光逐渐模糊,一闭眼,直愣愣冲着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走去。
上天真是眷顾我,刚离婚就碰到了小北,真是日了狗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冲过来,一把拦下我,转身,我和他四目相对,鼻尖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须臾之间,我觉得这家伙更帅了,心里正在澎湃之际,耳边回荡着他震耳欲聋的吼叫。
你疯了吧!
你疯了吧!
你疯了吧!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没错,我就是疯了,已经疯了很久了,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无药可救了,现在病入膏盲了。若不是疯了,我怎么可能从小到大都不谈恋爱,然后找了老汪这个面瓜做挡箭牌呢?”我痛苦地看着他,撕心裂肺呐喊着。
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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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汪和蔷子离婚了,她险些自杀,要不是我碰巧在送快递的路上看见,报纸可能会出现蔷子为情所困自杀的头条。因为这个事,蔷子又续了一个月的假,她们老板人挺好,毕竟也是个女人,知道蔷子家里的事,很同情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索性就给她开了一个月,让她调理好自己再回来上班。这一个月里,我几乎天天去蔷子家看她,她暴饮暴食,黑白颠倒,基本上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各种吃各种作,显然,像她这种情窦开了好多年没绽放的大龄老少女还囚禁在失恋的阴影中,不能自拔。
哎,好歹,没到一个月,这货竟然满血复活了,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铁血女汉子子刚猛形象又重新回来了。我就知道,每一个外表酷似holleykitty的少女内心都装着一个变形金刚。
蔷子好了,就开始恢复了以前状态,除了工作就是跟我在一起研究怎么攻略苏琪,我跟她说,苏琪对她感兴趣,要是她帮我出手,没准苏琪就能拿下了。
这次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还说过几天就去找苏琪,来一场生动形象的爱的教育感化她,让她对我产生好感。没过几天,蔷子就去苏琪的家里,第一次失败,蔷子说快了,我有些疑惑,后来,将近一个月的拉锯战,蔷子某天兴高采烈地跑到我家,说这事成了,我云里雾里地被她拉了出去。
楼下便是苏琪,她依旧光彩照人,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刚刚好,像是一株满是露水的玫瑰,散发着朝气。苏琪冲我笑,我傻呵呵地点点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以前被苏琪拒绝惯了,冷不丁的给我来个回马枪,有些不适应。
“还傻站着什么呢?美女投怀送抱了还拒收?”蔷子小声跟我说。
“你怎么办?”我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冒出了这句话。
“我能怎么办,都这样捱过来20多年,还能死吗?”蔷子挤眉弄眼着,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悲凉的韵味。
我看看她,然后走向苏琪,苏琪从包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在我眼前晃了晃,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我回头,看见蔷子那货摆出ok的手势,眉飞色舞。
我点点头,和苏琪往前走,走了一会,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苏琪对我的态度会这么大的转变,我问苏琪,蔷子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苏琪微笑不语,这时,我停下来,转身望着不远处的蔷子,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坐在我家楼下的长椅子上发呆,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总觉得刚才那句话仿佛抽空她所有的勇气。
确实,老汪离开她没多久,蔷子还是会想起他来,想想,至今她从小到大就谈过一回恋爱,还是莫名其妙和老汪好上了,她的生活里除了我就是帮我泡各种妞,没了,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可是这个世界称她心如她意的好男孩太少了。
在我人生看过的少数书籍中,不只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坐在你面前是个好女孩,她把生活过得野火燎原寸草不生,就是为了让路人闻风丧胆地躲着她,让爱人毫无障碍地找到她。
说的就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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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辞职了,正好那阵子医院的化验单下来了,是胃癌,可能是我那一个月日月颠倒暴饮暴食的后果吧。我没有遗憾了,苏琪和小北的生活渐渐走向正规了,依旧是在我的帮助下,小北这家伙终于得到了女神的芳心,跟从前一样,我们是无往不利的泡妞组合,任何稍有姿色的小妞都会被我们手到擒来,可这一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合作了,回想起我和小北在一起的那些年,就觉得自己特别像一条狗。
如果没有我,小北芳草连天的情场之路会留下一条光溜溜的野径。苏琪确实不喜欢男人,因为她是个蕾丝,这一点尤其在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深信不疑。
那天,我去她家,她终于忍不住了跟我说喜欢我,看着苏琪满眼涤荡的碧波我就头疼,这丫果然是个高冷深柜的母gay。在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长谈中,我才知道,之前苏琪交往一个女孩,可惜那个女孩患病走了,留下孤零零地她,她不喜欢男人,应该说不知道怎么去喜欢男人,在她的印象中男人都是一种很凶残的雄兽,满足自己的需求后便会露出狰狞的獠牙。
不不不,男人没有她说的那么可怕,我和她说,其实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幼兽,无论他们多少岁,外表怎么刚毅成熟,心里面都住着一个手拿玩具的小孩,他们可以坚强的像是大坝为你抵御一切来势汹涌,也可以温柔得如同决堤容易让你越陷越深。我在她面前像个情场老炮般慷慨陈词,说得我自己都想找个男人搞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可一想起现在在家傻等的小北,我心里疼得直剜下一块肉,连给别人送了好几年快递的小北都不知道,从小到大的死党把他当作商品一样兜售出去了,确实,把自己爱的人贩卖给另一个姑娘好要装作一副不痛不痒的贱样,太虐心了。
苏琪似乎被我说开窍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看了她几眼,咬咬牙,趁热打铁,把她拽到小北那,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我看着都快落泪了,可惜我回不了头了,只好把小北从我身边推了出去。
那天傍晚,我再小北家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长时间,仰望着他家窗户里的一片漆黑,心就不是滋味,五味陈杂,陈年往事像是橱柜里的瓶瓶罐罐被拨打了一样,撒在我心里。
终于,我失去他了,就像我从未拥有过他一样。
小北和老汪不同,他是与我周旋了小半辈子的男人,是让我心甘情愿像条狗一样上蹿下跳的家伙,而老汪只是我用来保护自己的盾牌,是我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强拉过来的代替品。其实和老汪相处那么久,至最后争吵前他孤零零杵在门口时的眼神,我想他是爱我的,至少那一刻是这样的,否则他不会那样的生气。
可我从小到大心里装着全是小北这个王八蛋的影子,都25年了,我从未和他分开过,彼此熟稔亲密,几乎形影不离,就像是那些在优衣库衣架上明码标价的爆款棉T,我是烙在他身上的大写logo。
我想要离开他了,要不这样越陷越深,在经历老汪之后,我越发对爱情这个东西感到厌恶,它是个实物,有保质期,也有出厂日期,包装完美,让很多男女痴迷向往,他有着元素的衰败性与裂变性,会幻化成不同的样子,但都殊途同归,走向死亡。我知道,越是爱一个人就越是逃避他,我不想他变成第二个老汪,他还是做那个小北吧,让我上蹿下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像条狗。
辞职没几天,我便预定了飞往国外的机票,没有告诉小北,但他还是在我起飞的那天找到了我,不知怎么,小北天生有着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总是能在我最窘迫最难过的时候从天而降。
他冲我愤怒地大喊大叫,我看得出来,他是动了真怒。
小北不想让我走,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屁话,语无伦次。深秋的风总是那么让人看起来憔悴,他好像很久没睡了,黑眼圈给外的昭彰,头发油油的,他看起来更让我心疼。
面对他,我勇气惶恐,不知如何接他的话茬。小北这么在风中白话了很长时间,我看着他紧张又尴尬的模样,心里一暖,他头发被风撩开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吻他。
我突然伏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心猿意马,小北身上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直逼我的鼻,踮起脚尖,我好想亲他,把他融化在我怀里。
可惜,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一种爱是被错开的,它既不属于湍急的生活,也不归蹉跎的光阴管,它只是一种感觉,一种习惯,是踮起脚尖的一刹那跃动紊乱急促的脉搏,是今生无法泅渡过岸只能遥遥相望的距离美,无法被解读,只能被定义。
别了,小北,我不忍地转身离开他,或许我会很难受,也会有不甘,但还是希望他在我回忆里活得栩栩如生,因为能在一起的都是最适合的而不是最爱的,我不想他被岁月苛责成我讨厌的样子。
上了飞机,我从包里掏出刚从机场书店买的书,扉页就是让心弦绷紧的一段话:
“答应我,忍住你的痛苦,不发一言,穿过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