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曲折离奇
闻言,即便是大风大浪也司空见惯的吴启庭声音里也沾染了几分不确定。 “你是说老宅子的那片地能够为我们所用?”
老城区旁有几户毗邻的老宅子,柏丽最初也曾设想共同纳入老城区的改造规划之中,因为二者一脉相承,不仅完全符合项目的整体定位,也保证其完整性。
在商业地产逐渐低迷的今天,柏丽打算以老城区的项目作为转型的切入口,将重心和定位转移,开启文化旅游地产的新模式。
所以对老城区项目的设计规划不是大刀阔斧的革新,而是立足于她原有的基础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想要最大限度的保留她古香古色、原汁原味的风貌上进行重建,即便是加入现代化的元素也不能影响她原有的美感,立志要打造集历史人文于一体的极具特色古镇。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老宅子尽头的那一片素夕湖。
虽然素夕湖委实算不得什么风景名胜,可却特殊的意义,她有着悠久的历史,甚至曾是海川赖以生存的源泉。
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城市的面貌日新月异,随处可见的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久而久之,记忆中那些那些古老的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人们一面享受着现代化所带来的美好,却也开始怀念那些带着回忆的东西。
而古老的素夕湖不偏不倚,正是这现代化都市里剩下为数不多的最古老印记之一。时光荏苒,她身上背着回忆的行囊,披着情怀的蓑衣,就像是一双眼睛,见证了海川的浮沉,也汲取了这座城市的记忆。
古人也常说依山傍水必是风水宝地,若是能连同老宅一并整体开发,那么素夕湖得天独厚的所有优势就能为柏丽所用,必定能为这个项目增色不少。
可这一提案仅停留在意向性阶段,虽然老宅子的规模并不大,就十来户人家,但拆迁难度却难乎其难。
这里曾是海川的中心地带,住在这儿的老一辈们非富即贵,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也绝非等闲之辈。
柏丽才不得不舍弃了这一想法,舍近求远想要快捷酒店的地来弥补老宅子的损失。
可以豪不夸张地说,在海川,若是柏丽都办不到的事情,那么旁人更是不用痴心妄想了,故而也再没有打过连着素夕湖的这一片老宅子的主意。
“不错。”季远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的答道。
吴启庭心中怀疑的成分居多,惊讶过后声音里多了几分玩笑的味道:“可拆迁的问题如何解决?当初不是没有去交涉过,那么多人都无功而返了,难不成这才没过几个月这幸运就降临了,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说是迎刃而解现在还为时过早,还有最后一户还在商谈中。”
季远这一句说的云淡风轻,却叫在场的季柏川和吴启庭都为之一怔。
沉默了片刻之后,吴启庭才回过神来继续追问道:“阿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当初那几家钉子户不是死活都不肯搬迁吗?当时我们出的赔偿款那已经是市面上双倍,甚至是数倍的价格了,就算说是天价也不为过,怎么没过多久他们就回心转意了呢,难道真的是命运反转了?”
季远微微一笑继续道:“吴叔叔,您说笑了,命运二字从来就是强者的谦词,弱者的借口,根本就无从谈起,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
这一句“事在人为”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字字重如千金,就像是一粒强有效的定心丸一般安了所有人的心。
吴启庭也舒展开了眉头,饶有兴致的问道:“阿远,那帮人当初是怎样的‘视钱财如浮云,视富贵如粪土’,如何不为所动,我可是见识过的。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是如何‘事在人为’的?”
人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季远也一向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可在老宅子的问题上,这一条显然是行不通的。不是因为那帮人有多么崇高的道德品质,而是人的需求本就有层次之分。
有的人只求一温饱,有的人渴望金钱或是名利的加持,也有的人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向往更高的精神世界。
他不是学者,所以无需去论述需求的高级和低级之分;他也不是圣人,所以也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人性的贪婪。
在这场博弈之中,他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从始至终都明白自己想要的、该做的究竟是什么?
归其根本,也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换,只不过这其中的利益并不是单纯的金钱而已。
旁人赞他是商界奇才,他不以为然,他从不认为自己高明在哪里,唯一的优势不过是早已洞悉了游戏规则。
他以为,万事万物其灵魂精髓不过是一个儒字。我们的先人造字何其智慧,这一个儒字,不仅是中国最正统思想的核心所在,单从字面上看就有无限的深意。
左边是人,右边为需,需要的需。若是想达成一致,或是思想,或是利益,又或是什么更高深莫测的东西,唯有彼此满足各自所需,放才能搭起一座桥梁畅行无阻。
这也是他纵横商场数十载所最信奉的理念,时而化作神兵利器,伴他在刀光剑影中所向披敌;时而化作万能的钥匙,为他开启这一路上一道道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
而这一次,也毫无例外,他能谈下老宅子的钉子户们,也正是因为如此,准确的找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又或许是是捏住了对方的脉门,扼住了对方的咽喉。也许是曾如诸葛亮一般三顾茅庐,也许是曾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又或许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极其。
过程如何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么说也许很残酷,可现实就是如此,没有结果的过程毫无意义。
季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季柏川望着眼前泰然自若的儿子,在心中不住叹息。
季远所作所为虽在他的意料之外,却是在情理之中。在商场之上,阿远从来都是他的骄傲,在美国创业的时候他就能独当一面,所有的成就都是他赤手空拳、一步一个脚印打下的江山,从未受过家里的半分庇佑。
那些年,他总是时时在关注着儿子的消息,阿远每一次设计的楼盘,每一次所荣获得奖项,甚至是每一次公开场合的发言,他都如数家珍。
回国之后又力排众议,为公司也为自己打了一场又一场漂亮的翻身战。虽然多少年来阿远没再叫过他一声爸爸,可血浓于水,阿远骨子里流淌的是和他一样的血液,这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而现实的生活里,阿远也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回避的痛楚。父子间的疏离和淡漠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那一段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就像是一根刺一般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渗入到他的血脉里去。
一如今天他的疾言厉色,他毫不留情的质问,那些冰冷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他的耳旁。
季柏川又何尝不曾无数次的问自己,却始终都找不到答案。
吴启庭再次响起的声音将季柏川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好一个各取所需!上次的会议上公司已经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以为你早就放弃了,没想到啊,我真是没想到,阿远,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季远笑而不语,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他也不喜欢退而求其次,你每退让一分,得以喘息的机会也就少一分,最后只会无路可退。
他也从来不相信什么重在参与这种话,这是软弱无能之人的自我妥协,终有一日,毁掉你的正是这种看似与世无争的说辞。
所以,于他而言,要么不做,要做就绝对要做到最好。他把这当作是尊荣的战场,唯有全力以赴方才不算辜负。
“阿远,我再多问一句,这最后一户你又有多少把握呢?”
季远俯视着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平静的道:“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
吴启庭面带微笑的拍了拍身旁的季柏川:“柏川,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呢?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季柏川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季远身上,父子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沉默不语却又似有千言万语。
“只是,苏子叶那边有没有必要……”
许久没有开口的君丽琴打断了吴启庭的话:“老吴,我相信子叶也不是那种人。而且柏丽是姐姐和姐夫一生的心血,姐夫自会有分寸的。”
吴启庭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众人离开之后,季柏川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拿出抽屉里的旧照片久久地凝望着。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拍过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他怀里抱着唯一的儿子,心爱的妻子倚在他的肩头,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幸福。若是岁月能够定格那一年的夏天该有多好!
季远的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响起阿姨最后同他讲的那些话来。
“阿远,这件事我已经同你吴叔叔说好了,暂时会压下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你心里得有个底,即便是我们暂时压下来,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苏颜现在的身份太过引人瞩目。你还是事先和她交个底的好,有些事与其让她从旁人口中得知,倒不如你亲口同她讲。”
阿姨的话其实在理,可如何开这个口他却是有点无从下手,此时此刻想起苏颜他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打开车窗需要一点新鲜的空气,目光却停在对面咖啡厅里的一男一女身上,是苏颜和顾文涛。
ps:这一章写了有5天吧,写一千改八百,昨晚凌晨才搞定,不管怎么样,今早总算是能拉出来见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