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正午，是最适合待在家里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晒得人痒痒的，想打瞌睡。偶尔还会有鞭炮的爆鸣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回响。
有别于往日的喧闹拥挤，位于北二环的华年商业街却半个游人也无，所有的商铺都紧锁着大门。
而商业街的负责人，半小时前前刚刚和执勤人员一起巡视了整个商业区，保证没有人逗留后亲手锁了出入口的孔连顺，此刻正在另一个街区的小酒馆愤愤喝着闷酒。
孔连顺一口干了杯中的白酒，对桌的人叹口气，给他倒上。
“老赵，这是公司的安排。”拍了拍赵连中的肩膀，孔经理安慰道：“你也别想不开，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暂停营业，这不，整个商业区都封了嘛。”
“我只知道，年前一关门，这得少多少流水！”赵连中愤愤地说着：“之前还拖欠员工工资，弄得怨声载道，上面连个理由都不给，大过年的搞这一出，这不让人闹心吗？”
“不说了，喝酒喝酒。”孔经理陪着笑，酒杯碰了上去。
酒还未入口，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传来，酒馆的窗户猛烈抖动起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片刻后不觉笑了起来。
“好大的炮仗。”
这时候，赵连中的手机响了起来，赵连中接通听了一句，立刻面如死灰，飞奔出去。
孔经理疑惑着跟着出了酒馆，四下张望，孔连顺已经冲着商业街的方向跑了老远。
他的手机也响了，他瞥一眼来电显示，“保安小王”
“喂？小王？怎么了？”
“不好了！孔经理！商业街发生爆炸了！火势很猛烈，控制不住了！”
“扑通”一声，孔经理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路两侧，住宅区的居民匆匆跑出家门，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喧闹声掺杂着孩子的哭声，掩盖了零零散散的鞭炮脆响。
半晌，孔经理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
“报……报警。”嘴里喃喃着，两行热泪从他脸颊滑落。
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前辈，前辈，醒醒。”
“……唔。”难受地呻吟了一下，吴二泷被推搡着醒来，揉了揉脸。
原来我在总局大厅睡着了啊……啧，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软弱了，现在可是在办案啊。
他抬起头，看着大厅里嘈杂的媒体人员将大厅招待人员层层包围起来。
“我睡了多久？”
“40分钟了，这种情况还能睡这么香，你是猪吗？。”
周胖子一边啃炸肉饼一边用油腻的手翻阅这两天收集的证词。
“这么说别人之前先照照镜子行吗？”吴二泷盯着周胖子在记录本上留下的手指印，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路边摊。为什么现在才叫我？”
“我才懒得叫你。”周胖子耸耸肩：“是新来的警花妹子啊。”
……忘记了。吴二泷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真的有个新人调到他们组了，好像叫……王可？
这个女孩就在办公桌旁边，一直害羞地低着头，所以刚睡醒的吴二泷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抱歉地冲女孩笑笑，然后冲周胖子怒目而视，周胖子完全无视他，自顾自地啃着肉饼。
“看你气定神闲的样子，资料应该分析完了吧？馒头呢？”吴二泷站起身来，舒展下筋骨。
“分析完了，馒头还在爆炸案发生地，要把他叫回来吗？”
“不，叫他待在现场应付媒体维持秩序，我们现在过去。”
年轻的警官扶正警帽，走到门边，推开门，凌冽的冷风吹进开着暖气的大厅里，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满地看向门边。
“呼，吹吹冷风果然舒服多了。”
一台车孤零零停在警局门口，吴二泷扣上风纪扣，摸出烟点上一支咬住。
“胖子，小可，我们走。”
阴暗的地下室里，许多东西杂七杂八地堆放着，很多箱子叠放在墙角，盖着厚厚的油布，积满了灰尘。
中央的一张操作台前，摆放着一台笔记本，荧幕上幽幽的微光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电脑正在播放着全市新闻。
“……昨天发生的便利超市爆炸案已确定无人伤亡，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中，我们把镜头切到现场。”
镜头切换，便装的女记者出现在镜头前，背景则是被警示黄线围着的焦黑一片的二层建筑。
“现在是特约记者小白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现场，为大家带来的现场报道。”女记者这么说着，却淘气地吐吐舌头，一脸的无所谓。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警方负责人，现在，我们一起了解一下爆炸案的相关情况吧。”
“喂喂，就是你。”女记者跑到黄线前，冲警车边的大汉挥挥手：“你过来！”
大汉摆摆手，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不过来是吧，那我过去咯。”小白作势要翻越黄线，吓得大汉赶快小跑过去。
“呃……我是现场负责人，郑曼。”大汉站在镜头前，躲无可躲，无奈地回答道。
“警察同志辛苦了。”小白坏笑着敬了个礼：“最近的爆炸案让全市市民人心惶惶，就连新年临近的氛围都没有了。能跟大家说说具体的情况吗？让大家能安心过个好年嘛。”
“咳咳，好的，昨天发生的爆炸案中没有人员伤亡，出事的街区火情也得到控制，大家可以安心。”
“还有呢？”小白急切地问道。
“还有？哦哦，F市警察正在行动，我们会尽快找到犯罪嫌疑人，请相信我们会履行人民警察的责任，保护好大家，让大家安心过个好年。”
“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吗？”小白嘴巴一撇，一脸不耐烦。
“呃……你们不知道什么？”
“比如，关于犯罪嫌疑人，你们有什么锁定的目标和推测吗？”
“哦哦，有的，那就是……”
“郑馒头。”一只手捂住摄像机镜头，不爽的声音传来：“你很能说了嘛。”
“唔，老大我错了！”
“记者朋友你好，按照规定我们现在还不能接受采访，有可以公布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现在请回吧，不要打扰我们办案。”
……
镜头切回演播室，主持人微笑着说：“爆炸案的事情已经报道结束，现在我们看一看市长先生对市民们的新年祝辞。”
一只手伸过来，把电脑扣上，转身打开门，离开了。
隔离带后的空地上，几个人缩在警车后面躲着冷风“唉，你小子平时鬼精鬼精的，怎么今天这么蠢？”吴二泷皱着眉头瞅着郑曼。
“那，那个记者是我初中同学，同桌，嘿嘿嘿嘿。”郑曼挠挠头。
“没出息。”二泷一脸恨铁不成钢，胖子和小可则笑嘻嘻盯着羞红脸的馒头。
“那个啥？老大，口供那边有什么线索吗？”馒头转移话题。
二泷点点头，点起一支烟，看向胖子。
“事实上，问题很大。”周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半个饼子，吧唧吧唧啃起来，一边啃一边开始讲：“我们问过了周围商铺和便利店的店主和工作人员，他们得到示意提前驱离客人，并离开了现场，这也是为什么没人伤亡的原因。”
王可回头看看烧的漆黑的周围店铺，以及围绕在中央的塌陷的便利店原址，感觉手心出汗了。
“问题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罗应龙，罗氏集团的总裁。”二泷沉声说道：“出事的华年连锁便利店隶属于罗氏集团，这条街的所有商铺也都是。他也是今日宣相关人员来询问情况的时候，唯一推脱没来的人。”
“搞事情啊。”馒头眉头一皱，开始捋袖子：“一身都是问题，看起来很可疑啊，咱们去抓来问问。”
“急什么，烟还没抽完呢。”二泷淡淡说到。
“可是，局长不是责令你在除夕前破案吗？”馒头挠挠头：“毕竟，爆炸案这样的事情对民众的影响太大了，现在全城人心惶惶，年都过不好了。”
“唉……最近这年什么时候过好过啊，味道越来越淡，还不如这支烟。”
“……老大，好好说话。”
“意思就是，罗应龙也是的公共人物，没有确切的证据，鲁莽应对反而不好。况且，你看不出来吗？故意推脱不来……这是等着我们上门呢。”周胖子几口啃完饼子，拿出纸巾擦擦手指：“所以啦，我建议我们现在就去，还可以蹭顿饭。”
“……前辈，你是有多饿。”王可扶额。
“思考的时候就想吃点东西嘛。”周胖子摊手，然后把目光投向吴二泷。
“走不走？”
“等我抽完这支烟。”
“……”
手机铃声响起，王可拿出来，屏幕上显示来电人为“妈妈”，她抱歉地吐了吐舌头，跑到警车里接电话。
二泷看向天空，无数最纯净的白色，晶莹的六瓣梅花慢悠悠飘落。
他伸手去接，看着一片雪在他掌心慢慢融化，无影无踪。
“下雪了。”
胖子的精密的计划因为环城高速堵车而落空，重案组的这群人赶到位于富寰别墅区的罗应龙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和你家人的休息。”吴二泷收起警官证，淡淡说道。身后的周胖子心中暗骂这厮语气一点诚意都没有，大过年的被投诉了可是要扣年终奖金的。
“言重了，本人近日重病，给你们的工作添了麻烦。快进来吧，外面冷。”吴应龙笑着应了句，让开身子，几个人进门。
这是个五官深邃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刚刚洗过澡，随意地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温和，举手投足都有让人亲近的感觉。
“需要换鞋子吗？”馒头看一眼鞋柜。
“不用不用，请随意，失陪一下。”罗应龙转身走进内室，片刻后捧着水果和茶出来。
小可很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捧起一杯茶小口喝着。
相比之下另外三个简直像流氓一样，四仰八叉歪倒在沙发上，一边咯吱咯吱啃着水果，一边打量客厅里精美的装潢和墙壁上的照片和名贵画作。
一盘水果啃完了，罗应龙转身又捧出一盘，这次还拿了些零食，放在桌上就笑眯眯看着。另外三个毫不客气，也不说话，就继续吃，夹杂在这堆人之间，王可把头埋低,脸烧的通红。
啧，果然新人还是需要锻炼啊。吴二泷这么想着，站起身来，啃着个苹果开始在客厅踱步，鞋印踩得到处都是。
倒是罗应龙看不下去小姑娘的窘态，先开了口。
“几位警官是来调查案情的吧？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罗某会尽力配合的。”
二泷咧嘴嘿嘿一笑，准备开口。
“那个，能给我们再弄点吃的吗？这个点还没正儿八经吃饭呢，挺饿的。”周胖子先开口了。
……死胖子！转过身来，纵使脸皮厚如吴二泷，也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罗应龙了。
“哈哈，原来几位真的没吃过啊，正好我也没用晚餐，一起吧，边吃边聊。”罗应龙笑呵呵转身走进厨房。
罗应龙一走，这边四个人也放松下来。
“我靠，老狐狸啊，真能撑。”馒头挠挠头：“幸好这次带了小可，再绷一会儿我可真的绷不住了。”
“是啊，看准我们这么晚没吃饭，净拿些吃不饱的东西招待我们，吊我们胃口，这人真是，啧，深不见底啊。”
“……吃吃吃，吃死你！”二泷气得把苹果扔过去，周胖子伸手接住，咔滋咔滋接着啃起来。
“前辈，你们……”王可满脸黑线。
罗应龙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来，这边三人立即绷紧身体，进入流氓状态。
“有人能来帮忙吗？”罗应龙问道：“看一下锅子。”
“……”
王可起身，小步走过去。
餐桌上摆着六碟小菜，四碗清粥。
餐桌一头，罗应龙捧着茶杯慢悠悠啜饮，蒸汽飘摇在他的额发间。
餐桌另一头，吴二泷看着他的队友捧着粥碗埋头认真吃饭，一脸痛心疾首。
“胖子和馒头没出息也就算了，小可你涉世未深，怎么也……”
小可低下头，小声抱怨：“人家饿了嘛，这么晚了都没吃过，我妈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
二泷听到这里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摸出支烟。
“喂，别抽烟。”罗应龙抗议：“家里有孩子。”
“哦哦抱歉。”二泷赶忙收回烟盒里，坐直身子。
“呃……孩子？”
“我女儿，今年七岁，在楼上，已经睡了。”谈到女儿，罗应龙一脸温柔。
“这样啊……那我们小声点。”二泷尴尬地咳了两声：“说正事吧。”
“在爆炸案发生前，你提前得到了消息？”
“嗯，的确是这样。”
“谁给你的消息？为什么没有向警方报案？”二泷的眼神凌冽起来。
“塞到我家信箱里的匿名信件，打印的内容，里面有关于爆炸的详细信息，即将发生的时间，地点，结果，以及警告。”
“警告？”
“警告我不要报警。”罗应龙淡淡说道：“他们说我可以提前查看爆炸装置，可以疏散人群，但是不可以私自拆除爆炸装置或者报警，如果我这么做了，他们会重新设计爆炸，并且不会通知任何人。”
“……这样子吗？”二泷若有所思，看一眼周胖子。
周胖子拿着碗推开椅子：“我去添碗饭。”
“……”二泷扶额：“罗先生，信件呢？”
“等我拿给你们。”罗应龙走进内室，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有信件和信纸，递给吴二泷。
“对方很小心，所以上面应该只有我的指纹，你可以拿回去再看。”
吴二泷接过，反手压在桌子上，只盯着罗应龙看。
“你对歹徒的称呼是‘他们’，你怎么确定对方是团伙呢？”
“凭他们的措辞。”罗应龙笑笑：“你们回去仔细看看应该也能发现，里面对爆炸结果的分析描述部分和其他的部分，措辞以及对标点的应用都不相同。”
馒头很惊讶地抬头：“老大，他……”
“吃你的饭去。”吴二泷回头恶狠狠说道，然后转过头，继续盯着罗应龙。
“不用很惊奇，我是个推理小说爱好者。”罗应龙摊摊手，笑着说：“而且，毕竟是很严重的事件，认真多看几遍总能发现些什么。”
“然后，你其实没有生病，对不对？”
“没错。”罗应龙坦率承认：“我不能去录口供，一方面会对我们集团的声誉产生影响，另一方面，在那里我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有些事情就不能说，我告病，你们就会来找我，这样我才能对你们知无不言。”
“比如？”
“比如，我没办法确定他们怎么做到在我的连锁超市安装爆炸物的，我试着去查看一周的录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再比如，对方很了解我的生活习性，他们很自信地放进我的信箱，应该是知道我家里没有别人会碰邮箱，并且确定了我会在取晚报的时候拿到手而不是被当成垃圾信件扔掉。”
“邮箱附近没有监控，所以也要考虑是不是别墅内的工作人员有参与。”
罗应龙递过去一张名片：“爆炸案商业区的集团负责人，你可以联系他调取监控录像，报我的名字，比你走正常刑侦途径快一些。这个小区的进出记录和监控就要你们自己去查看了，我虽然可以做到，但是不想打草惊蛇。顺便，我家里没有雇佣佣人，也没有客人常住我家。”
“……”吴二泷装起名片。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对于麻烦你们多跑一趟这件事，我很抱歉，一顿粗茶淡饭略表歉意。”
“明白了，谢谢你的协助。”吴二泷起身，对身边的队友说道：“吃好了吗？咱们走吧。”
“诶？”胖子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现在就走？我还没吃饱呢！要不你们再聊会儿？”
“……”吴二泷冲罗应龙笑笑：“麻烦等下转告我兄弟，让他自己打车滚回警局。”
十字路口靠边停着一辆奥迪，正对着别墅区大门，车子没有启动，车顶已经开始有雪积留。昏暗的车内，三个人静静地待在没有发动的座驾上，等着胖子出来。
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这胖子……”坐在驾驶位置的吴二泷气的咬牙切齿。
“老大消消气。”馒头赶忙说：“讲真的，罗应龙这老狐狸人是鬼了点，菜烧的真不错，胖子沦陷了也不怪。”
“呃……前辈，你们不相信罗应龙？”王可犹豫地问道：“可是他说的话听起来没问题啊。”
“小可，你还太年轻，现在我们听到的是证词，不可全信，也不可全不信，不然会影响你对案情的判断。”馒头滔滔不绝，王可懵懵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停着。
“……我靠，有情况。”吴二泷压低了声音，后座的两个人赶忙坐直身体。
“老大，没出来啊？怎么了？”馒头急切地张望着，然而别墅区出口空无一人。
“……你看看后面。”吴二泷捂脸，指着后视镜。
后视镜里，两名骑着警用摩托的交通警察越来越近。
“……”
“我靠，里面有人？”交警停稳了摩托，本来只是想贴张罚单，走近看到车里窝着三个人，着实吓得不轻。
一个交警绷着脸敲敲驾驶室车窗：“出来，驾照，酒精检测。”
“……老大，怎么搞？”
“我出去交涉一下。”吴二泷用力搓了搓脸，打开车门出去。
“抱歉抱歉，大过年的给友军添麻烦了。”吴二泷一脸春风般灿烂地微笑，拿出警官证：“重案组的，侦查任务来着。”
顺手摸出烟盒：“兄弟，抽一支？”
两个交警面色缓和下来，摆摆手：“不用不用，执勤不抽烟。”
“兄弟辛苦，这么冷的天还要执勤。”吴二泷把烟随手往兜里一揣，呵呵笑着问。
“也没办法啊。”一个交警摘下手套搓搓手：“总得有人执勤啊，快过年了，晚上喝酒的人多，就怕有人出事。咱们辛苦点，别人多一份平安嘛。”
“你们也是，大半夜的窝在车里盯梢……呦，我们这儿唠嗑不会影响你们工作吧？”另一个交警紧张地左右瞅瞅。
“那哪儿能够。”吴二泷哈哈一笑：“这一块是两位的辖区？”
“嗯，富寰别墅区，还有再往南的经济区，前后一周都是我们俩执勤。放心，我们认了你们的车，下次看见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下次注意，别停在双行道上，违反交通规则也太显眼了不是？”
“说得对说得对。”吴二泷连连点头。
送走了交警，吴二泷就看见胖子拎着个袋子晃悠悠往这边来。
“死胖子，你特么录口供吃人家一顿还打包啊！”吴二泷破口大骂。
“说什么呢！”胖子走近了吴二泷才看见胖子脸上青肿了一大块。
“上车说上车说。”胖子拉开车门坐上去。
二泷无奈，也上了车，打火发动，车子慢悠悠上了环城高速。
“胖子，你这怎么弄的？”
“刚出罗应龙家，走到小区门口看见保安追人，我上去拦了一下，挂点彩。”胖子按开车窗吐一口带血的口水：“人押在小区保安室了，我让他们小心盯着了，明天找人开辆警车来接吧，袋子里面是贼从小区监控中心偷的，我看了一眼，就是这一周富寰小区的录影带。”
“我去，福将啊。”馒头乐呵呵凑过来，拍了一下胖子的后脑勺，胖子疼的龇牙咧嘴。
“这人肯定跟爆炸案脱不了干系，不行，今天晚上就得接到警局去，小可，打电话给局里，让人出警。”
王可答应一声，取出手机打电话。
“咱们仨讨论下今天的情况吧。”
馒头点点头：“进门看到罗应龙的鞋柜，里面有渗水，他刚刚洗好澡，而且没吃饭，我们去的时候他应该是出门才回来不久。”
胖子接嘴说道：“厨房我仔细侦察过。”然后收到三个大白眼，他干咳两声，接着说道：“从生活痕迹和厨余垃圾看，他家里的确应该只有他和女儿两个人，这和我们收集的资料以及罗应龙自己的交代都符合。”
“而且，结合我们在爆炸现场搜索的结果，对方是高智商罪犯，而且除了爆炸装置基本上没有留下可以确定身份的证据。”
吴二泷点点头，沉声说道：“现在的证据倾向于罗应龙的证词，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放心些了。”
“对方很理智，假设对方的目的不是为了伤人，那么可能的目的就是进行大额敲诈勒索或者引起民众恐慌。勒索的话估计主要对象就是罗应龙，我们留人盯着就好。”
“可是，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引起民众恐慌，那我们就麻烦了……第一次是为了显露实力，第二次，他们应该会在春节下手。到时候，就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是这么好了，在人群密集的场所引爆炸药，即使歹徒无意伤人，一旦引发踩踏事件，伤亡也会高的吓死你。”
“不管怎么说，先回局里吧。罗应龙的证物还没分析，刚才抓到的人也没提审。”看着眼前堵城一串的车的长龙，无数尾灯连成一片，照亮了半个天空，吴二泷叹口气。
“都忙活一整年了，总得让大家安安生生回家过个年吧。”
市警察局，重案组会议室，“爆炸案”负责组成员的四个成员中的三个都在，脱掉冬季警服，把暖气开到最大，只穿着针织毛衣在那儿分析案情。四杯浓缩咖啡蒸汽飘扬，让人精神振奋的味道蔓延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勉强可以让这三人不打瞌睡。
罗应龙，45岁，A市人，系大型私人企业罗氏集团的总裁。集团企业形象良好，但是最近网络上有爆料其有集团下属的连锁便利商店假账偷税嫌疑和拖欠基层员工工资的事件，便利商店也就是爆炸案发生的地点。
也有传闻罗应龙结交了本市最大的黑帮组织首脑，不过毕竟没有证据，只能作为参考。
在五年前，罗应龙的妻子葛星彩和大儿子罗凌云遭遇一场车祸，肇事者是刚刚抢劫金库的暴徒团伙。最后暴徒弃车逃窜，葛星彩抢救无效死亡，时年17岁的罗凌云变成植物人。而遭受沉重打击的罗应龙一度闭门谢客在家一年之久，之后就与女儿罗念念相依为命。
半年前开始，罗应龙陆续为女儿投资了大量的理财产品，包括银行存款，股权和保险金，总金额高达1.5亿。
罗应龙平时的个人爱好为推理小说，长跑和搏击，每天接送女儿上学，每周六会去设立在西郊的私人医院看望儿子。
“这些是胖子收集整理的资料。”吴二泷把幻灯片关掉，转身看向队友。
“你们怎么看？”
“这个罗应龙好可怜啊。”王可默默抹眼泪。
“……”吴二泷扶额：“馒头，你说。”
“好的老大，结合我们的案情判断，犯罪团伙的目的可能是想借助警方调查宣扬罗氏集团偷税和拖欠工资事件，扩大社会舆论以从中获利，那么他们的身份可能是基层工作人员，竞争企业等，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也有可能是五年前抢劫金库的那伙暴徒的在逃人员，现在还没抓获的人员有鬼蟹和金刚，金刚是惯犯，有被怀疑与很久前的一起杀人案件相关，是心狠手辣的暴徒，而很巧的是根据当年羁押的暴徒证词，鬼蟹在抢劫金库的案子中负责的是爆破。”
“也有可能是罗应龙因为诈取保险金或者某种目的自导自演的好戏，不过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可能性不大。”
“啊？哦……”王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所以，为什么你会被调到重案组啊，这一行很需要智商和战斗力的，又苦又累还有危险，在食品安监局待着不好吗？”吴二泷吐槽道：“你好我们也好啊。”
“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可是，我会努力跟前辈学习的。”王可低下头，可怜地说道：“我努力不拖后腿。”
胖子推门进来，扬了扬手里的纸：“信件的检验报告出来了，的确只有罗应龙自己的指纹，也不存在别的生物组织，除了打印机的型号以外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对方做的很小心。另外罗应龙说的不错，可以从内容分析出对方至少有两个人。”
吴二泷拿过检验报告看了一遍，瞥了一眼腕表，凌晨1:30.
“布置任务。”吴二泷严肃地说道，另外三个人起立。
“今天早上六点起爆炸案现场移交当地刑警保护，胖子主持移交。”
“馒头等下送小可回家，直接去富寰别墅区盯梢，有情况就呼叫支援，不要轻举妄动，胖子移交完了去接班。”
“王可回家睡一觉，看几集《名侦探柯南》在来找我们……开个玩笑，你休息好了，下午和馒头跑一趟西郊私人医院，看看罗凌云。”
“我等会儿提审刚刚抓到的犯罪嫌疑人。”
突然，整个会议室回响起《吉祥三宝》的铃声，吴二泷干咳了几声，对着捂嘴偷笑的另外三只翻了个白眼，摸出手机接电话。
片刻后，眼神凌冽起来。
“北二环，和平路和丰登路交叉口，警车遇袭，两名警员受伤，嫌疑人跑了。”他关了手机，开始穿厚厚的警服。
“你们按照原定部署执行任务，我去现场看看。”吴二泷一颗一颗扣着扣子，走出去，带上门。
留下三个队友，相顾无言，默默叹气。
凌晨两点钟，寂静的路口被武警戒严，被爆炸惊醒，惊慌而好奇的民众在高层的窗口向下张望着十字路口中央，黄线里，一辆押运警车停在路边，前挡风玻璃被砸破，后门被炸的支离破碎。
民众看不到的车的角落，三点星火若隐若现。
三个男人并肩靠车坐着，默默抽着烟。
“对不起了，老哥一时疏忽，给你们添麻烦了。”一个男人揉着头发，额头上绑着止血绷带，语气有些哽咽，这是两位执行押运任务的警员中的一个。
“兄弟，别自责，怪对方太阴了。”一个男人拍拍他的背，又递过去一支烟：“另一个兄弟没事吧？”
“送医院了，被捅两刀，还没醒。”第三个声音响起，这是个嘶哑的陌生声音，说完一句就沉默了。
“说说情况吧，说完了你也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碎玻璃扎的。”警员丢下烟蒂，点起新的一支。
“当时，大概是一点二十五分，我们接走嫌疑人，行车到北二环路口。我们在等红灯。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丰登路那边店面那儿聚了十几个人，看着好像要打架。”
“副驾驶上的大壮就说过去看看，我们把车开近，大壮下了车走过去，然后……”他想起当时惊惶的一幕，捏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着：“然后大壮就倒在人群里了，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群人就围上来，车猛地震荡了一下，我就在方向盘上撞迷糊了。等我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劫走了。”
“这样子吗……”第二个男人沉吟一声陷入沉思，开始在思维殿堂里情景重现。
事先安排好的假意滋事，袭击警员，爆破押运车，劫走人贩……
从胖子抓住人贩到被劫走也不过两个小时，做的很利落啊，对方是个狠手。他咧嘴笑笑。
可惜了，这么短时间做出来的计划，再周密，你也会露出破绽。而且，必须下手去劫的人，也暴露了你自己的阵脚。
男人从怀里翻出一张照片，这是刚刚从陈旧档案里调出的资料之一：“兄弟帮我看看，押运的嫌疑人是这个人吗？”
巡警凑过去看一眼：“没错，是他，瘦了点，脸上带点伤，不过就是他。”
“金刚？”沉默不语的男人瞥一眼，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逃人员金刚？”
“嗯？”罗二泷着实有些以意外：“你认识？”
“嗯，五年前的金库抢劫案，劫匪的运钞车翻了车，特警队的包围圈子里，鬼蟹，金刚和几个劫匪用枪指着人质的头我们放他们走。”
“……后来呢？”
“他们分散开，准备从不同方向突破包围圈，我们接到的任务则是不能允许劫匪流窜到街道外以保证更多群众的生命安全。等他们靠近的时候，时任特警队长和几名同僚先发制人，擒获两个向他靠近的劫匪，拿下他们的武器。”
“然后，爆炸了……在我们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之前，两个劫匪身上的炸弹装置被引爆。”
“那一次，死了四个兄弟，三个群众，当场死亡。包括我的引路人，前任特警队长李翔。”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
宁连涛在心里暗暗回忆起那一天，计策得逞后“鬼蟹”得意又疯狂地笑声，而“金刚”放肆地把枪塞进他控制的人质口中，挑衅地看向孔连涛：“怎么样？还要来抓我们吗？我们每个人可都背着这样的‘货’呢……即使人质全都死光也没关系吗？”
然后，他欢呼着开了枪。
“后来我们妥协了，放他们走了，之后我继任特警队长，这么多年来，他们的伙伴一个一个都被抓获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有他们，鬼蟹和金刚，从他们逃走那天起，我找了他们五年。”
“行，兄弟去医院吧，老弟给你和另手抓着两个一个兄弟报仇。”第二个人扶着车起身，另外两个人也站起身来。
“连涛，这边就交给你的特警队了，另外，借我点人手，要搞事情。”
“这里的人你都先领走，二泷，大过年的，稳点，别翻车咯。”声音嘶哑的男人把烟蒂丢下踩灭。
“哪能啊。”吴二泷冲手心哈着气，龇着牙笑：“真的已经有头绪了。”
“嘿，那边的弟兄，走了。”他冲着周围执勤的特警挥挥手，特警们看向队长，宁连涛点点头。他们立刻整队上了巡逻车。
吴二泷转身向黄线外自己的奥迪走去。
“对了，跟王局说一下，多安排点人在富寰别墅区和南二环一带，有情况我得能随叫随到。”
“他发多少加班费我不管。”
最后一句话淹没在呼啸的冷风，和汽车发动的轰鸣中。
手机锁屏，开无线电，整队行动。
开车前，他摸出手机，给胖子打了个电话。
“喂？胖子，你的表彰大会和三等功跑了，对，你抓的小偷，跑掉的那个，是在逃重犯‘金刚’。”
“哎呀别气啊，回头请你吃火锅，管够，行了吧？现在开天网，帮我调事发地区的即时监控。对方人很多，事发地又是市中，目标很显眼，应该很好定位的，快点查，我这边带队去抓。”
“……行，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