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贞节.三(24)晓晗出院伤痊愈,孙家谢客置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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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老黑祥说孙大保,守政欲弃俞彩霞

第24章:晓晗出院伤痊愈,孙家谢客置酒席

十月八日,星期四。今天是九九重阳节,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在孙家父子一再的要求下医院同意“孙大保”出院。俞彩霞提前请了假,上午九点跟着孙成文上了江东机械厂的小客车,同车前往医院的还有宋处长、徐干事、杨淑芳、和顾远利。财务处的胡科长和大保妈还有李楷比他们早一些时候去了医院,他们结账、取药、开病假诊断、收拾东西做出院准备。

虽说是伤愈出院,但在孙成文夫妇脸上看不出半点高兴。主要是因为大保脸上的疤痕太长,太明显,那么漂亮的小伙子,一下变成如此模样做父母的心情可想而知。孙家人沉默不语,其他人的情绪也高不起来,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

宋天瑞首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说:“老孙,老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明天市日报将发表长篇报导〈劳模的后代〉表彰孙大保的英雄事迹。同时宣布市党委,市团委的决定:授予孙大保青年英雄模范的称号。号召全市青年向他学习,咱们厂能出孙大保这样的英雄我们大家都感到光荣。至于女朋友嘛,我觉得也不成问题,凭咱大保这人品,啥样的好姑娘找不到?老孙,你们两口子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就当回红娘,啊?”

孙成文两口子硬是挤出点笑,几乎同时说:“谢谢,谢谢宋处长关心。”

出院时王晓晗换上了俞彩霞买的新衣服,精神很好。实际上他早就能说话了,可他不愿意说,说什么呢?借用兄弟孙大保的名字活下来他心里一直矛盾,觉得自己是个贼。这不同于一般的行窃,东西偷到手后,没有得意与兴奋,而是挥之不去的不安。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附在大保的身体里早晚会被人戳穿,就像聊斋故事罗刹海市里的主人公一样。整个事件他也觉得有些诡异,大妙天下真的发生在他这个小庙之人身上了。

自己和大保兄弟除了面貌相似以外在行为和爱好上有多大的不同?未来是人们向往的,但未来毕竟只有轮廓没有细节。他知道回顾以往的生活是人们最爱谈论的话题,人们经常讲述的是自己过去的得意时、英雄史,有时也会说说自己倒霉的事、失误的事。如果有人要问起他以前的生活细节他怎么回答呢?

通过大保妈和顾远利、李楷二位近一个月的聊天,他大概了解了孙大保在工厂的形象。机修车间有八十多人,大保进车间有两年了,在他们眼里大保是熟悉的人,可自己看他们却是一片陌生。对于这样的尴尬场面自己如何应对?上班人家肯定都和自己打招呼,自己总不能连个张师傅赵师傅都不称呼吧?

邻居呢,神树大院有多少人和大保熟悉,又怎么称呼他们?更不用说大保的同学、朋友。对,还有那个孙月娇,孙大保和她肯定不是什么姐弟关系。自己不可能总装不能说话吧?

可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他已经失去了坦白的合理期限,他今后只能是孙大保了。目前对于他来说只有一条路,即:勇敢地接受命运的挑战。

在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他扭头朝墙角望了望,他觉得兄弟大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对他说:“哥!父母生下我们不容易,你可要好好活下去!以后你就是孙大保啊。”

从此以后,自认为是现行反革命死罪逃犯的王晓晗就要在孙家以救人英雄孙大保的面目生活了,他表面平静,内心却起伏动荡,有一种欺世盗名的感觉。

在来大保家的路上,他一直向车窗外张望,马路两边大多是平房,楼房不多,四层以上的没有,看得出大多是解放后的建筑,式样都差不多。过了几处工厂学校和两片树林又是一大片平房,道两边有供销社、邮局、粮油门市部、小医院、饭店以及修车修表修鞋等大小不一的门脸。这时车拐进了一处宽敞的大院,在院角处有棵又高又粗一少半枯死一大半活着的老榆树,王晓晗想这就是他听过好多遍的神树大院吧?

大保奶奶倚在房门口向这边张望。大榆树下有十几个邻居在说话,见小客车停了都迅速地围了上来。第一个跳下车的王晓晗先冲邻居们微笑着礼貌地点点头。

神树大院不像北京四合院那样是用几间房和墙围起来的院子,而是围绕着一棵百年老榆树的一片住宅的地名。最早可能是有个带菜园子的大院,但是后来到这居住的人家多了,菜园子早都建成了住房,院墙自然也就没有了。

关于大保救人的举动邻居们也是从不信到将信将疑,直到看到报纸刊登的新闻才彻底相信。老邻居们都知道大保小时候娇生惯养,不是撅嘴就是撒娇,不是哭就是闹。长大了除了模样帅气也没看出有多大本事。尽管人们都听说了也相信了大保救人的惊险经过,可一想到大保平常那个样子和英雄两字联系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会亲眼看到脸上多了一条刀疤,留着短发的大保下了车,大家这才发现:平时留着分头,神情时怨时喜的那个大保不见了,眼前的大保目光锐利,嘴唇紧闭,虽然对众人点头微笑,可怎么看都透着威严!你还别说,果然有大英雄的样子。

王晓晗转身快步奔上台阶,一手扶住老太太,很吃力地叫了一声:“奶!我回来了。”

大保奶奶见大保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很是刺眼;又见大保身形依然矫健,对她比先前多了一些亲近,真是又悲又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帮厨的俞敬华夫妇打厨房出来对大保笑道:“大保,回来啦?全好利索了?”

“大叔,大婶,全好了,不过大夫说还得在家修养一段时间才能上班。”

“好,好,快扶你奶回屋歇着吧,老太太在门口站了都快二十分钟了。”

凭着听吴秀芬在医院对大保的闲说话,王晓晗对这个家住宅的格局很清楚,老太太住东屋阳面,大保住东屋阴面。因为吴秀芬说过:你要是结婚我们就住东面的小北屋,将西屋给你腾出来。因此这会在众人的关注下,他神态自然地扶着老太太转身进了东屋。后面进来的孙成文吴秀芬将宋天瑞一行人让到了西屋。

在大保奶奶居住的东屋里,王晓晗对柜台上那两个像镜框里装的大大小小各个时期的照片很感兴趣。一个镜框里装的全都是有关大保的像片,有大保一周岁时的全家福;有小学、中学、技校的师生毕业照;有欢送工组内一名工友光荣入伍的合影;有文革初期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化妆照、街头演出照;还有几张单人一寸照,一定是办毕业证,工作证时照的。王晓晗看到这些照片对孙大保和自己是双胞胎再一次的肯定,大保和自己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人。

那个年代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讲,没有特殊事情是不进照像馆的,所以镜框里照片就特有纪念意义;当时几乎每家桌子上柜子上或是墙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像镜框,镜框和镜框里面的照片不但是家里最主要的摆设,通过照片还能看出这个家庭成员的生活状况、人际关系乃至他们的社会地位。

老太太不错眼珠的瞅着王晓晗,关切地问:“保啊,你脸还疼不?”

“不疼了,奶奶,就是有点不得劲。”

“在家能呆些日子?”

“得休息一个月吧。”

孙子脸上的长刀疤是那么的刺眼,老太太越看越心痛,忍不住又开始了唠叨:“咳!打小哇就对你看得紧,就怕磕着碰着,你一岁的时候,我作了个梦,梦见你让锅沿子磕了,脑门上磕了个口子。你那个哭哇,一下子把我给哭醒了。唉呀!醒来把我吓得呀,生怕你脸上落下疤。你小时候招人稀罕,脸长得干净,连个黑点也没有。打那以后我和你妈就处处加小心,好容易看到二十三四岁了,以为没事了。咳!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去,这不,落下个更大的疤!看来命里注定了的事,想躲是躲不过去的。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信命。”

“奶奶,你站了半天也累了,躺一会吧。西屋还有客人,我得过去招呼招呼。”

还没进孙家门众人便闻到一阵肉菜的香味。孙氏夫妇这会儿感觉恢复了正常,孙成文热情地招呼来客:“都请坐,啊,都坐下,今天谁也不许走,啊,谁都不许走,都在我这吃中午饭。众人见孙家留客的态度诚恳,况且已经预备好了,因此也就都不客气了,围着大保说一些宽慰勉励的话然后落座入席。

俞彩霞来到厨房要端菜硬是让吴秀芬给推进来按到椅子上:“今天你也是客,不用你帮忙,快坐下吧。”

菜上来之后孙成文站起来说:“非常感谢各位对我家大保的关照,虽然大保脸上挂了彩,有点难看,我老孙心里是有些不好受,可另一方面我还真是高兴啊。你看大保救了人,又制服了坏人,自己呢只是受点伤挂了点彩,既没危及性命,又没落下残疾,即不耽误学习也不影响劳动,多好哇!咱这么说,如果歹徒的刀捅得再深些,或者救护车来得不及时,大保不早就光荣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不也得忍着?所以说呀,这还是值得庆幸啊!”

大保站起身来第一个给宋天瑞敬酒,恭恭敬敬地说:“宋叔,感谢你对我的教悔,请原谅我以前的轻狂。”

虽然说话吃力但表情真挚,宋天瑞感动地说:“大保!不怪你,是我对你了解得不够全面,有一些误解;思想工作做得也不到位,态度急躁。以后有时间咱俩再好好谈,啊,这杯酒我干!”

对胡科长,徐干事,小杨,司机大保都说:“谢谢。”到顾远利李楷面前,也只是说了句:“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全在酒里。”最后来到俞彩霞面前,他郑重地说:“俞老师,谢谢你及时地报案救我,谢谢!谢谢!”

俞彩霞登时涨红了脸说:“大保哥,这话是怎么说的?明明是你救了我嘛!”

宋天瑞接过话说道:“俞老师,孙大保说的有道理。一般女人遇到这事早就吓傻了,只顾往家跑,哪还会想到找电话报警!等回过神来大保的血还不早就流干了?更有那自私的,不但不报警,过后公安部门找她核实,她还拒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为啥?怕影响她的声誉嘛!所以说俞老师遇事不但沉着冷静,还非常有正义感,因为你脱险后首先惦记的是孙大保的安危,尽快地找到电话报警是抓住罪犯解救大保唯一正确的选择。所以在这起事件中,应该说孙大保救你在先,你救孙大保在后,你既是受害当事人也是立功者。孙大保谢你是应该的,我认为他没有谢错。”

老宋是厂级领导,说话自然有分量,经他这么一解说大家都觉得俞彩霞的确是立了功。所以看她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敬佩。另外也有人想:这是不是老宋在拐弯抹角地撮合他俩?

宋处长解说得合理,俞彩霞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从不沾白酒的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王晓晗见俞彩霞干了,也一仰脖将手里的白酒喝了,他以前也是从不喝白酒,可能是激动,也可能是酒上脸,一杯酒下肚他的脸和脖子全红了。

王晓晗说感谢俞彩霞的话并非是客套,而是真心的感谢。如果那天晚上俞彩霞不加班的话,肯定没有流氓劫道的事情发生,那么他接下来的日子将是非常的艰难。火车上陈萍的一句戏言竟成了谶语,俞彩霞成了他命中的贵人。今后他就是根正苗红的孙大保了,再也不用为地主成分而自卑,也不用为没有身份而恐惧,对于他来讲能活下来就意味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俞彩霞见孙大保态度真诚,没有别的意思。从事发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孙家没有一句要她家报答的话更不用说求婚,如今对她还要说感谢,内心不觉生出些许愧疚。联想到大保的一系列言行她发现这个人真不是她以前认为的那样,还是老宋说的对以前对他了解得不够全面。她坐在那里偷眼观看孙大保,在大家的谈笑声中大保或静听或微笑或偶尔回答一两句问话。他的态度自然大方,没因救人而自傲,也不因脸上有刀疤而沮丧;他目光明亮带着智慧,嘴角略歪却显一脸正气。姑娘犹豫了,我是不是应该再考虑考虑呢?心事重重的她吃了半碗饭就借故退席了。

李楷见俞彩霞出了外屋门,忍不住说:“这个小俞老师人真是不错。”

顾远利看着他笑道:“你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吧?”

杨淑芳也笑着打趣道:“那是啊,眼珠都快掉人家脸上了,脖子都扭酸了吧?”

李楷心说你眼珠都快掉到大保脸上了,谁看不出来呀!本想回敬几句俏皮话,因厂领导老宋在场他不敢放肆,只好假装老实地说道:“杨大秘书真能熊咱小工人,不行这么糟践人的啊!”明明是打字员,却故意说成是大秘书,话虽告饶却也带刺。大家看他那装熊的样子滑稽,不由得都笑了。

孙家这顿答谢饭虽说不是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大席面,但三个肉炒菜、两个素菜外加一条鱼也算得上是十分的丰盛了,何况主食还是大米饭!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满意,要知道那年月粮、油、肉都凭证凭票供应,能吃上这样一顿好饭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俞会计两口子待客人走后与大保奶奶和大保妈一起吃饭。大保奶奶看大保脸上的疤痕那么明显,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直磨叨:“得了个什么英模称号就是好听、光彩,能顶什么用?脸变丑了讨不到老婆这才是大事!称号那就是一阵子的事,这脸上的疤瘌可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也不知这牢骚是发给谁听。

文木匠知道老娘的心思,背地里没少对娘进行劝解。他告诉娘说彩霞姑娘确实有对象,咱如果再向人家提结亲的事,就没道理了吧?不但让别人小看,俞家就是不答应你又能怎样?现在市里授予大保英雄模范称号,这是多大的荣誉!咱得争口气不是?大保要是从此努力上进,干出一番成就,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是信命吗?他命里该有的那就少不了他的,你着急上火也没用不是?

大保奶奶虽老,但并不糊涂,也觉得儿子说的在理,所以俞会计夫妇和彩霞来家几次,老太太都不提此事。可是,不提不等于不想,老太太总是幻想奇迹的出现。她相信命运,在她的意识里,觉得老天既然安排了让大保去解救彩霞的危难,并使大保成为英雄,其目的就是为了使这一对金童玉女最终成为眷属,要么为什么不安排别人?那些邻居、记者、领导不明就里,不是问大保的本事跟谁学的,就是查找大保的救人动机,再不就挖大保成为英雄的思想根源,这些人哪里知道命运的玄机!净整些没用的,可笑。

今天大保出院,俞家主动送来米、肉、油,又下厨落忙(落忙,地方话。落读:涝,特指做饭烧菜。),表现的不错,可就是对大保的婚事黑不提白不提,一味地躲闪,装聋作哑。老太太实在有点气不忿,所以当着他们的面一通发作。

下一章:寻找消失孙大保,查看照片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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