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灯

  黄老太是东村的能人,即便有一把年纪了,但刺绣,针灸仍是样样精通。不过,黄老太也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平日里十分省吃俭用,煤油灯多用了一滴油,也跟丢了黄金似的。
  某年,东村发展起来了,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白炽灯。装灯的第一天,黄家的姐弟俩黄金花和黄金宝开心坏了。夜幕一降临,姐弟俩在客厅把白炽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计划着在灯下弄个书桌,或把黄老太的刺绣桌搬来,都成。“唉,多大的好事,妈怎么不能出来瞅瞅,叫妈出来吧。”黄金宝站在一片光明之下,说起话来也多了几分神气。黄金花白了他一眼,把灯关了,说:“瞧你这犬子,妈这大半辈子都用的是煤油灯,平时又老心疼钱,这突然装了白炽灯,她老人家心里肯定不痛快。”黄金宝虽有些不悦,但在姐姐面前也只好默认。
  就在家家户户都过着“光明”的日子的时候,“黑暗”的事情发生了。隔壁西村的老李前几天走夜路时不慎摔倒,滚下山坡,去了。老李与黄家是故交,那天黄老太半晌没说句话,黄金花也没出去干活,陪着黄老太在客厅谈心,黄金宝嘴笨,只能呆坐着。
  天色晚了,黄家三人在客厅各干各的事,一片祥和,但略带悲伤。黄金宝把书放下,打了个哈欠,起身捶着腰去开白炽灯,小暗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只听见黄老太眯着眼说:“阿宝,把灯关了。”
  “哎呀,妈,你终于说话了!”黄金宝尽量转移话题,叨叨起来:“你绣的花真好看,比黄金花好看多了...”黄金花怒了,训斥道:“还不去关灯!”黄老太此时已经点好了煤油灯,尽量不看那刺眼的白光。“我不。”黄金宝不开心了,“妈你看咱们村都改革了,你也应该与时俱进嘛。”黄老太皱起眉,毕竟有“几亿”元的电费在她胸口烧着呢。况且,在煤油灯下工作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开了白炽灯,亮的她眼角淌出了几滴眼泪,眼珠子也火辣辣的。“今儿要是不把灯关了,我明天就离家出走。”黄老太一急,抛下了句狠话。话音未落,姐弟俩争先恐后的跑去关上了灯,整个家在暗黄的油灯显得越发清冷。
  又有奇怪的事发生了,最近几天,家里虽再也没有用过白炽灯,但电费却贵了。姐弟俩抓耳挠腮,怎么查也查不出个究竟。一天,两人在外头喂鸡的时候,黄金宝突然凑过来,在黄金花耳语:“姐,咱们家的狗最近在深夜里总是叫,老吵得我睡不着。你说,该不会是有人来我们家偷电了吧。”“你傻啊,咱们这破村会有偷电的人吗?”手里的米一撒下,鸡群一拥而上,“咕咕咕”的啄个不停。“不啊,我发现,每次狗一叫,咱家外头就...亮亮的,怪诡异的。”黄金花沉默了,心不在焉的把剩下的米砸在鸡身上。过会儿,姐弟俩商讨今晚去看个究竟。
  夜深了,姐弟俩蹑手蹑脚的穿衣穿鞋,猫在卧室的门缝后面,等待偷电人的出现。几分钟后,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客厅,黄金宝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不就是黄老太嘛!黄金花摆出一个“嘘”的姿势,两人继续鼓起眼珠子看。只见那个黑影伸出两只手,四处探着摸着,还时而碰到家具,怪可怜的。最后,黑影总算停了下来。“啪!”室内一片灯火通明——黄老太打开了白炽灯!黄金宝一头雾水,这老妈子,到底想干啥?黄金花思索了一会儿,说:“随我来。”姐弟两人穿过后院,绕到了家门前旁边的栅栏。只见泥泞又阴冷的路上突然跑来一个小孩,当走到了黄家灯光下时,小孩害怕的神色渐渐消退了,脚步也慢了下来。他打算在有光的地方停一会儿,因为这是长路中唯一有光的驿站,在这里,他感到很安全,很欣慰。窗内,则是黄老太慈祥的笑脸。“哇...这孩子这么小就一个人走夜路?”黄金宝发出感叹,要换作是他,他早就吓的尿裤子了。“不怕,他有妈陪着。”黄金花内心升起暖流。惨淡的月光才,姐弟俩多天以来的谜团终于解开,但事情不能就这么平淡的结束了。回去的路上,他们又开始讨论着小小的计划。
  又是一个漆黑的晚上,黄老太又站在家门口,已经开好了灯。夜深了,只听犬吠响起,黄老太倾着身子向外张望,那个熟悉的小孩又屁颠屁颠的走来。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当小孩打算在黄家停下的时候,隔壁田博家的灯突然亮了,小孩又惊又喜,接着走下去。等小身影不见了,便关了灯。只见下一家的老庄家的灯又亮了......就这样,村道旁人家的灯,一家熄了,一家亮了,像追逐的月儿,紧赶慢赶,一路撵着那小小的身影走着,直到把他送到西村......
  原来,黄金花与黄金宝把黄老太的善举,悄悄的告诉了全村的人,结果全村的人都纷纷叫好,决定加入黄老太的行动。每当夜晚一听到犬吠,大家伙就连忙在白炽灯的开关处侯着了。原来,那个孩子,正是刚去世的老李的孙子,老李与黄老太是多年的战友,情深义重,当得知老李的孙子,每晚都会经过这,她决然地为孙子开起了昂贵的白炽灯,给他照亮回家的路。
  东村的一盏盏暖灯,像星星,像明月,让这个寂静的山谷不再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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