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聚散尽――《美国往事》

35年之后，Noodles在戏院后台的化妆间里见到了Deborah。她一点一点地卸装，问他为什么还来看她。他说第一个原因是想看看她当年拒绝自己去当演员是不是明智，他说"Yes,you did,you're terrific."

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成了Max的情人。

《美国往事》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几乎没有之二。这句话不伦不类，却足以表达这部电影在我心中的重量。几年前在家备考招教时，无意间看到这部电影，从此奉为经典，近四个小时的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

有人说过，《美国往事》里有全部的人生。这是最简洁也最准确的影评。面条的一生是关于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和一个美轮美奂的姑娘。关于梦想和青春，忠诚和背叛，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曾经求而不得的爱情。

20世纪20年代美国纽约，以麦大和面条为首的几个小混混混迹街头，因得罪街头霸王臭虫，最小的多米尼克惨遭枪杀，重情义的面条愤怒之下拿刀捅死了臭虫以及闻讯赶来的警察，也因此获得了十二年的牢狱生活。待面条重获自由，他的兄弟们已经通过走私和抢劫发家致富。越来越多的不择手段带来的是麦大越来越膨胀的野心。随着禁酒令的废除，靠走私酒来敛财的他们失了业，疯狂的麦大决定带兄弟们抢劫银行。面条不愿意看着兄弟们自寻死路，为了阻止他们的疯狂行径，于是选择向警察告密。最后的结果是三兄弟被枪杀，因告密而倍受负疚折磨的面条避走他乡。35年后，面条被一封邀请信带回纽约，最终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麦大的骗局。已换了身份成为贝利部长的麦大当年勾结警察害死了两个兄弟，拿走了他们所有的财富，夺走了面条的一切，包括他心爱的狄波拉，并且让面条为他的死愧疚一生。

友情和爱情是所有电影经久不衰的命题。《美国往事》亦未能免俗。我不曾怀疑麦大对面条他们曾有过的深厚情义。35年的欺骗不能抹杀他们一起走过的恣意青春。面条和麦大的不同在于一个更冷血，一个更感性。一个野心蓬勃，一个只求现世安稳。麦大身上有种阴郁的克制，他时常在暗中窥视面条，尤其在面条和狄波拉在一起的时候。面条可以为了兄弟选择拿刀捅死警察，他却只能远远观看。这种为兄弟奋不顾身的侠义就是面条有而麦大没有的东西。有人说麦大是他们帮派中表面的老大，面条才是他们内心的跟随者。当然这一切也可以说是麦大的理智冷静和面条的热血冲动。可麦大对面条的嫉妒是真的，所以他才会想要夺走面条的一切。

王小波在《三十而立》里描述过两个真正的朋友，“有两个朋友住在一个城里 ，其中一个深夜去找另一个。那人连忙爬起来，披上铠甲，右手执剑，左手执钱袋，叫他的朋友进来说：朋友，你深夜来访，必有重大的原因。如果你欠了债，这儿有钱。如果你遭人侮辱，我立刻去为你报仇。”如果真正的友谊是这样，那必然是两个朋友彼此光明磊落，心怀坦荡。电影整个过程着重表现麦大的眼神，不动声色的阴郁，映在刀刻般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反观面条的沉默，沉默之下却是坦荡。35年后，政治上遇到麻烦知道自己死定了的白利部长（也就是麦大）用一封邀请函叫回了面条，他要让面条亲手了结他的生命。他说，我取代了你的位置，我拿走了你的钱，我夺走了你的女人，我留给你的是整整三十五年为我的死而愧疚，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面条想起的却是他们一起走过的年少时光，他说我也有个故事，比你的简单一些，多年之前，我有个朋友，一个好朋友，我为了救他而出卖他，但他还是死了。他是存心要死的，那是一种伟大的友谊，他的不幸，也是我的不幸。面对忠诚和背叛，欺骗和宽恕。面条最终选择的是对回忆的守护，半生义薄云天的兄弟情，半生寝食难安的愧疚心。在他五味杂陈的人生里有麦大，没有白利部长。

影片最后面条躺在中国鸦片馆里，终于没有了刺耳的象征告密的电话铃声，他眼含泪光面露微笑，这是最后的救赎。

狄波拉是面条一生爱的寄予和信仰，从少年时躲在厕所里偷看狄波拉跳舞，他一生就再没放下这个高傲美丽的姑娘。不管这个姑娘称他为蟑螂还是小阿飞。还在年少不更事时，他说如果她对我好点，我会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可到了最后他才明白，狄波拉想要的是to the top。这不是面条的梦想，也是他没办法给予的。面条说他在监狱里有两件事忘不掉，一个是多米尼克临死前说的“我滑倒了”，另一件是狄波拉，他说我记得你给我读圣经中的雅歌，没有人比我更爱你。面对他情深意切的表白，狄波拉却说我要去好莱坞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狄波拉告诉面条，你是唯一一个我曾经在乎过的人，但是你会把我关在你身边。将要失去狄波拉的痛苦使面条毫无理智地强暴了狄波拉，最终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万劫不复。远去的列车上狄波拉决绝地拉上了窗帘，再也没看月台上痴望的面条。恰如面条所说，狄波拉和麦大很相像，所以他们彼此不喜欢对方。这两个他身边最重要的男人和女人，为了爬到顶端，不惜一切代价。年少时麦大有意无意要把面条从狄波拉身边拉开，狄波拉也总是讽刺面条称麦大是you mother，但这并不能阻止两个有野心的人为了他们各自的梦想走到一起。这才是世事无常，人间讽刺，他们最终成为面条一生化不开的痛。化妆间里卸了妆的狄波拉终显老态，语无伦次，为了保护面条的回忆，她劝面条离开，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如果时光倒流，面条也许会珍惜狄波拉曾为他打开的那扇门，虽然她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阿飞永远不会是我的爱人。那是唯一一次狄波拉愿意为面条特别留着门，可是面条却选择去见麦大。当面条和麦大被臭虫打个半死回来让狄波拉开门时，狄波拉却上紧了门锁，任凭面条在门外拼命拍打。

闻弦歌而知雅意，狄波拉在仓库中为面条读圣经恰是她对面条一生矛盾爱情的表白。狄波拉内心是喜欢面条的，但她的高傲却使她不愿意爱上一个小混混，并且为了所谓梦想离开了面条。化妆间再相见，面对白发苍苍的面条，是他们恍若隔世的人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就请时光停留在年少时刻，那时有麦大和面条相视一笑泯恩仇，有多米尼克轻快雀跃的奔跑，悠扬欢快的口哨声，还有狄波拉美妙动人的舞姿，愿意敞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