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清幽,哥们在前面引路,给我说着那里的种种传奇故事,说得声情并茂,让我身心向往,仿佛多年归家的游子,颇有点近乡情更怯。
那里的故事得从九阴真经,又名葵花宝典开始说起(有些流氓也称之为玉女心经),反正是本秘笈就对了。
话说在天朝六十三年间,正是山花遍野暖风醉人之时,某位名为野蛮青春的女侠,漂泊到埃里温,住进了某家家庭旅馆,某日在樱桃树下乘凉时,突然偷窥到一本攻略秘笈,但文中大都为日韩文字,中文信息寥寥无几,让她不禁为中国背包客之不易而黯然神伤,悲凉之余她愤而把憋了多年的心血一一写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完成了八十七页中文宝典,据说书成之时鬼神夜哭电闪雷鸣,樱桃下了一地红,鲜艳惹眼中有股鲜血的味道。从此开一派之风气,感染和福荫无数后人。
书成之后的数些年来大伙都是匆匆而过,翻阅宝典初窥奥妙者大有之,但始终没听说有修得大成的,也许大伙都怕读得太深会欲火如焚,走火入魔吧。
近年来造诣最深的莫过于以埃里温为驻点的Tino了,此人天资聪颖,乃难得的习武奇才,而且为人热心,颇有少侠风范,但由于此书有葵花宝典的称谓,大伙向他请教疑难之余,对练成神功的他始终保持着三分的敬畏,七分的佩服,好了,这个故事留着写武侠小说,暂且按下不表。
说的是埃里温的Rida家(图中有地址),屌丝的温柔乡,背包客的胜地,流浪汉的收容所。没wifi没热水,但超便宜啊,院子里还是樱桃成熟时,关键是还有设备精良的厨房啊。
三间房九个床位,中国人占了六个,最晚到的我还只能在客厅打地铺了。地铺好啊,那可是单间啊,宽敞暖和不说,还有电视电话组合柜,还有豪华办公桌,基本上等于租了个套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中餐,中餐是我们的乡愁,老干妈是我们的故乡水,故乡菜是我们的心头肉,秋风起,莼菜鲈鱼飘香,像张翰那类人就得挂冠还乡了,像我们这些一时回不到故乡的,也能聚餐以聊解乡愁。
肉沫意粉,土豆胡萝卜炖鸡,还有蔬菜,还有伏特加,听起来也不是什么中国菜,但皮是西洋的,心是中国的,老干妈饭扫光,听着就口水横流泪流满面了,别说闻到菜香了,所以提前躲出去,饭点再回来,回来前买个面包垫垫肚子,免得饭桌上太丢人了,结果还是太丢人了,啃了几天黄油面包,突然间老天赏饭,身不由己嘴不饶人啊。
一上菜,土豆鸡肉红袖招摇,肉沫意粉媚眼流转,老干妈肉末茄子简直就是酥胸半露了:“公子,吃我吧吃我吧”,比出浴的美女更诱惑,比春天的樱桃更鲜艳。
我不羞涩了,我卷起袖子就动手,埋下头就动嘴,吧嗒吧嗒,吸溜吸溜的,我目不见色彩,耳不闻声音,脑子里不辨是非,唯有舌尖上的味道让我死去活来,欲仙欲死。话都不想说了,吹牛有多快乐都不想说了。
形象都顾不上了,谈何礼仪呢。吸溜吸溜地吃面,不礼貌,吃完后打个饱嗝,不礼貌,这得让爹妈教训旁人侧目的,但这是中国的习俗,咱是世界公民,得有世界的胸怀,吃面就跟日本的风俗吧,吸溜吸溜的,声音越响越表示对厨师的赞扬,打饱嗝则跟德国风俗,酒足饭饱懒腰一身饱嗝一打,响声震梁,正是表达充实舒服,饭菜可口,嘿,其实这都是听来的,但管它是不是真就这样,饿着肚子的时候百无禁忌,所以吃不饱才会造反,吃饱了才会想女人。
这个意义上,我好想你啊姑娘,可是亲爱的,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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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录:肚子里的肉还在发出幸福的呻吟,写得不够劲,就加几个补录,顺怀之前一些他乡中国人的聚餐。
由远及近,分别是老挝的烧烤火锅雨夜长谈,泰国Chang家的烟熏火燎酒醉城墙,印度那分几顿都吃不完吃得上吐下泻的的旅馆火锅,妙处难与君言。
更近的则是伊朗了,前有盖盖姑娘不远千里带来的友加烧烤料,让死掉烤肉重新活了一次,后有Frank的电磁炉涮羊肉配仲景香菇酱,还有极具观赏性的武汉妹子Emily的鬼斧刀工,最难忘的是她说话的气势,她能极具耐心不带脏话地在一斤多的肉身上连续折腾两个小时,仿佛是执行凌迟的刽子手,一定要切满五百刀才能收工:执行完毕,请大人验刑。
但我们不是大人,我们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饿死鬼,要是我们胆敢抱怨肚子饿,姑娘就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别忘了刀在谁手里啊。”我们两大男人就乖乖闭嘴抽烟了——九头鸟武汉人敢作敢当的性格我们是了然的。后来埃里温聚餐,她炒了一个巨咸的土豆丝,我啪嗒下嘴巴:咸点好,下饭。没有饭,下面包也是极好的。
再就是Tino和Lin的神奇组合,困居德黑兰时就花着心思把蔬菜店认识的菜给整了个遍,Lin的厨艺惊为天人,应该不是抽烟抽得很凶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有个小男友的原因,最有可能的应该是福建姑娘的内家功夫传承得好。
再顺道感谢耗子蓝裤子爱德华及潜在的某姑娘相赠的锅,在吃腻了咖喱或烤肉或面包后煮上一碗泡面的欣喜,不亚于冰天雪地里跟挚友分喝一壶暖热的老酒。
最后,作为一个厌烦于流氓爱国主义的游荡者,我想发自肚子由衷地说一声,我爱你,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