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梦到自己是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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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梦到自己是条鱼

      就在前天下午，好友智实短信提醒我要吃冬至饺子，我才知道第二天便是冬至了。记得奶奶曾经说过，人死后的日子是最快的。这么说，冬至的前一天就是您离开我的第一百天了。想想最近的一次见面，您居住的小屋，小屋外冬日里白皑皑的积雪。您落寞而又寂寥的神情，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答，终日不关电源的收音机里，老是放送着您终了也没听厌的秦腔。现在想起这些，似乎只是昨天的情景，可是，您竟然已经离开一百天了，这再也回不来的日子。

      昨天是冬至，一大早便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风很大，天气出奇的冷，风卷着路面上的积雪，像一股股白色的雾一般，在车窗前方翻卷着，飞舞着。由于下雪的原因，火车几乎是全部晚点。返回青岛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钟了。往日热闹的车站清冷空旷，平常蜂拥而至的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此刻，踪迹全无。风从海上吹来，力量极大，推着我无法停下。拦不到车，只好拉着行李箱，沿着结冰的路，步行往住处而去。记得么，那种手指尖的清冷，那种耳朵边的冰冻，那种脚掌下的溜滑，就跟我小时候读书的路一样。记忆里您少有的一次心疼，好像是我感冒的时候，那还应该是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那个时候的学校，经常不怎么上课，有很多的劳动。也是冬天，您为了哄着我不让我去学校劳动，让我看您平时绝对不让我看的小说。那是我到现在为止能记得的最温暖的一个冬日，那一天，我读完了一整本小说，似乎是《新儿女英雄传》。在后来不长的时间里，我又陆续读完了《林海雪原》、《水浒传》、《苦菜花》、《山茶花》以及很多的连环画本小说。我敢说，小学五年级到初中一年级那一时期里，我读的书在我的同学里是最多的。这些，跟您的影响应该是有关系的吧。

      海边的转弯处，风从拐角吹过来许多黄颜色的烧纸，一定是谁家祭奠了先人。那么，您呢？今夜的您收到了弟弟们的祭奠么？在这异乡的拐角处，在这风雪迷眼的夜里，在那一瞬间的怀念里，我的心很疼。一百天以前，每夜的天气预报都是要看的，最要看的是天气预报的末尾，延安地区的天气情况。您不会知道的，每晚正点天气预报，我最不愿错过的就是那个时候。由于老家地方的特殊性，天气变化基本上处于关中平原和陕北高原之间，早晚气温接近高原气候。夏天，担心您太热，冬天担心您太冷，生炉子又怕您中了煤气。其实，您也许会说，担心又有什么用，担心不担心，您还不是一样的过。可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担心和牵挂，又如何阻断得了。立冬后时间不长的一个夜里，一个人独自无聊，自斟自饮。正饮中，看见了延安的温度居然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忽然就想起您来，想起您有没有穿棉衣，屋内有没有生炉子，想起您夜里会不会冷。一饮而尽之间，恍然醒悟，记起您在初秋就走了，您不在了。泪水长流，心疼不已，轻轻地叫着您，不成声了。

      天堂里没有冬天吧？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天堂里没有寒夜吧？听说那里的暖阳永远不落。

      冬至的夜里，海风在窗棂上大声的喧哗着，一路劳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恍惚间，觉得自己一会儿在一片蓝色的水域之中，一会儿又在一条清亮的河流里，大声的叫着您，跟您说您看我是一条鱼，不信我给您表演一下。其实，应该是一条和海豚差不多的鱼，那种扁平的、长长的鱼。就那样在您的面前翻转，腾跃，飘逸轻灵，动作百态，百转千回。似乎有瀑布自上而下的声音，更有音乐从远方飘来，是那种轻柔的，丝一般的曲子。我不停的飞着，跳着，不时地扎入水中，那种入水瞬间的感受，甚至水在耳边制造的耳鸣，都是那样的真切。我轻轻地叫着您，说我想您了。这时，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儿跑了过来，蹲在我的身边说，您听见了，您听见了我说我想您。您的耳朵好了？不背了么？难道，那个世界里的您，真的和曾经的世界里的您不一样了么？曾经那么多的苦难真的就只是一场梦么？瞬间里，那样的喜悦，那样通身透彻的喜悦，只觉得身体轻盈，纸一般的轻盈。

      凌晨时分，感觉到枕巾冰冷，窗外，海风依旧。我知道，我是真的想您了。

      2008-12-22 冬至翌日深夜，书于团岛，是为怀念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