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博皆为读书误?(二)||博士人物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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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考博之路的认识,灵台明净的妙奕,一点都不含糊。

“身边愿意考博的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很想静下心来读书的人,并不是那种很浮躁、急功近利的人;但是考博这条路少有人走,要冒很大的风险,苦逼与艰辛二者皆有,但更多的是艰辛,尤其对我这类非211高校出身,又无论文发表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然而,惯于研读经济思想史的他,却从功利主义的“效用”出发,直白地道出了他对读博的向往,“我喜欢它,即使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因为相对于其他职业,读博这条路自己会得到更大的效用,也就是幸福的感觉”。

“我初心未改,明年学校与专业均不变,立志于经济史建树”。

如此看来,赤子是要破釜沉舟,志在必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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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从工具理性的角度考虑,以考博为“正业”似乎是“不划算”的,因为考博本身并不能产生经济效益,不仅如此,而且还要花时间另寻“副业”,来对考博进行“补贴”。

对此,马克斯韦伯曾在《以学术为志业》中警醒学子们,“学术生涯是一场鲁莽的赌博”。

更具体地,韦伯说:“一个并无钱财以抵御任何风险的年轻学者,其处境是极其危险的”,之所以用了“危险”一词,韦伯继续解释:“至少在几年之内,他一定得有维持生计的能力,同时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谋得一个收入可观的职位”。为此,韦伯对那些一心欲以“学术为志业”的年轻人提出一个建议:思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究竟是如何的!

那么,妙奕的处境又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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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奕告诉我,在条件允许范围内,考博期间他从家里拿了2000块,还有之前在华图工作的工资剩余。除此之外,就是他平时在学校兼职代课的酬劳了,“从研一下学期起,我开始在高校兼职代课,就没有问家里要钱了”。

9月7号G20峰会结束后,杭州“解禁”,妙奕便从嘉兴回到了杭州。

这个秋季学期,他在下沙的几所高校里兼职代授3门课程,分别是“货币银行学”、“经济法”和“国际贸易”。对于从研一就开始兼职代课的妙奕来说,这些课程并不陌生,而对低年级基础理论教学而言,他更是游刃有余。他说每门课一周有3个课时,1个课时的课酬50块,算下来,一个月收入是1800块。这差不多是在广州深圳一个月的房租。

“国庆期间学校没有补课,10月份收入少了一点,而之前的工资又在拖欠着,有点坑爹”,他说目前暂住在一个教会弟兄“家”里,所谓的“家”,实际上是一套为了坐地待涨的空置房产,妙奕每个月象征性地支付500块“房租”。据说,最近那弟兄不看好房价行情,在准备出售房屋,如果出售成功,则意味着妙奕要另觅住处了。

“赚钱和学术,两者有度,当你过多地想去赚钱,心不静,学术也不能扎实投入,成果即使有,也只是迎合大众,无法真正出彩”。

赤子如此纯粹的学术情怀,可见他暂未属于疯狂造词的学术圈。真不知在多年以后,走上学术之路的他,再回头看看当初书生意气的自己这段话,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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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谈到博士的“尴尬现状”时,妙奕的见解也不粗糙。

“博士群体的尴尬,主要是读书时间过长,而国家给的补贴又是杯水车薪。不像本科硕士生毕业后出去工作,博士要面对世俗的结婚生子等压力“,妙奕说,“(博士)毕业后,进高校是主要的就业方向,但青椒们面临诸如科研压力与家庭经济压力的问题”,“还有一方面就是学术问题了。学术圈中的抄袭,博士论文造假,论文研究的价值意义得不到人们的认同,这也给博士群体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妙奕看来,博士群体被“妖魔化”的背后,有着社会大众的严重误解,以及工业经济的落后,导致知识产业不发达,高级知识分子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2016年全国博士招生6万多,相比大学每年的700万,研究生40多万,博士群体很少。如果有妖魔化,那无非就是不了解,新闻很少报道,身边很少有人读,就像建国后我国对西方、美国的宣传,西方对中国的报道;台湾对大陆,大陆对台湾,都是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这种描述很容易走向妖魔化”。

“西方国家已经走过了制造业为主,需要大量廉价劳动力的阶段,那个时候对高级知识分子的要求不多,而且那个时候读大学乃至研究生相对也不多。但是二战后随着西方经济的转型,第三次科技革命以来对高级知识分子的需求增加,所以知识创造了财富,二者是近似于等号的。相比较而言,中国还处于工业化初级及中级阶段,对普通劳动力的需求较大,而对高级知识分子的需求相对不多,在中国教育产业化,高等院校学生大规模增加的背景下,出现了就业难的问题。这是走西方市场经济的道路的国家必然要经历的阶段。我觉得随着我国经济的转型,对高素质尤其是研究生博士人才的需求增加,以后这部分人群的知识转化为财富的能力会提高,到时候知识就会受到人们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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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意义上,象牙塔里的学术是“半出世”性质的,特别是像妙奕将要考取的经济史(史学)领域,更是埋头故纸堆和史料里的学究之活,俨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修高僧。而另一方面,由于隔着一定的现实距离,加上财富崇拜的世俗语境,所以在心灵粗糙而感知不敏的人看来,妙奕是如此的“理想主义”,又十分“天真幼稚”。

在一个商业至上的镀金年代里,人们的精神世界已少有超越层面的土壤。在工具理性取代价值理性后,世俗生活和日常行为的目的,无一不是指向那具有社会身份和资本象征意义的稀缺标签。

于是,在泛娱乐化与商业化的潮流中,与“新闻理想”一样,“学术”似乎也难以找到其原本的常规语境,反倒处于一种暧昧不明的“潜在规则”中而少有人提起,否则就被粗暴地贴上“矫情”此类标签。所以,除了在正儿八经的学术刊物之外,而“学术”更多时候是出于那些插科打诨的俗人之口。

于是,在“妙奕们”的思绪焦虑与霓虹闪烁的喧嚣浮世之间,便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气场张力。

深邃高远的纯思想性理念学说,在他们看来,虽有着智力上的享受与精神上的涤荡,但在缺乏耐心的资本语境中,终究难以获得认可。他们认为这个时代是浅薄的,思想是稀缺的,甚至这个经济盛世也是建立在概念唾沫与思想荒漠之上的,犹如罗曼罗兰笔下的欧洲那样,“周围的空气是窒息的,老旧的欧洲在沉重而浑浊的气氛中呻吟,缺乏宏伟业绩的物质主义压抑着思想,世界在斤斤计较的卖身投靠的利己主义中毁灭,世界已奄奄一息”。

然而,这样“非主流”的思绪焦虑对他们而言,又是极其危险的。

在对物质的鄙夷与郁郁不得中,思想上的富足与智力上的优越感,会逐渐滋长出文人的清高,甚至愤慨的戾气或将充塞他们的理性,稍不加以警惕,会在自我的“信息茧房”中一步步走向“诗与远方”。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在某个特定的时代出生,然后被束缚其中。它使你在面对过去时,有一种天然的优势,而在面对未来时,又与小丑无异”,丹尼尔‧凯曼在《丈量世界》中的这段话,或者就道出了其中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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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我看到在这洪荒般的大时代里,寒窗苦读的“妙奕们”似乎成了一小撮的“另类”,他们像在逆流中奋力挣扎的一叶孤舟,苦心经营着自己的“理念土壤”,“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他们对学术和思想的纯粹情怀,或许就是孔夫子所说的“是”了吧。

2016年8月,《三联生活周刊》做了一期纪念傅雷逝世50周年的封面专题《傅雷的傲与烈:中国知识分子的时代样本》,里面提到一个细节:2013年,傅雷骨灰正式入葬上海福寿园海港陵园,墓志铭上刻的是他在家书中的原话,“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

而对于同样是书生意气、坚毅不惧的妙奕而言,这位孤独的赤子,他能够创造出一个世界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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