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沉而绝望的故事 ——读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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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

当我在无意之中翻开《情人》,看到这样的开头,我就被深深吸引了。一个七十岁的满头银丝的老妇人,用看似支离破碎但实际相连相关的文字,讲述着她的故事。

一、深沉而绝望的爱情

在殖民地的轮渡上,一个只有十五岁半的装扮奇特的白人少女伫立在泥泞的河水的闪光之中,在渡船的甲板上孤零零一个人,臂肘支在船舷上。那顶浅红色的男帽形成这里的全部景色。在河上雾蒙蒙的阳光下,烈日炎炎,河两岸仿佛隐没不见,大河像是与远天相接。或许,是这一幕吸引了在黑色汽车里的中国男子,才让这两个原不相关的生命连接在一起,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深深的痕迹,并用一生去怀念这段美好却又无望的爱情。

明明,在相遇的时候就知道,当肤色的差异和民族的偏见遇上封建礼教时,两个人是很难在一起的。但,她还是上了他的汽车。他们顺着自己内心的欲望,走在了一起。

最初,她以为她是不爱这个中国男子的。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的皮肤透出丝绸的气息,带柞丝绸的果香味,黄金的气味,这刚好能满足她金钱的欲望。再则他比她大十二岁,那身体是瘦瘦的,绵软无力,没有肌肉的。他没有唇髭,缺乏阳刚之气。她又怎么会爱上一个这样的男子呢?但是,后来,当她搭上了回法国的轮渡,听着悲凉的开船汽笛声,看着情人在视野里消失的场景时,她想哭,却介于母亲与兄弟在面前,压抑着自己的内心的痛苦。而在她七十岁的时候,她用小说来回味、祭奠这一段不为世人所知的爱情。

这爱情发生得悄无声息。或许爱情早在那一次次疯狂的性爱中产生,只是生活在那样的支离破碎的绝望而冷漠的家庭里,她早已不会爱,也不敢相信爱能来到她的身边。直到诀别之时,她才承认,她是爱他的。而多年以后,她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可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当看到这一句话时,我不禁为这段有缘无分的爱情叹息。这段初恋是这样的不单纯,却又是这样的单纯。爱得淋漓尽致,却毫无希望。或许是印证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所以,他们用尽一生来缅怀这份没有结果的爱情。

二、可怕的家庭

“我”生活在一个支离破碎,怪异扭曲的家庭。纯朴、刚强母亲用毕生精力支这个家,但也被殖民地政府欺骗,巨额买了一块不能耕种的盐碱地,使得一家穷困潦倒。而母亲又格外偏袒残暴丑陋、恶魔般的大哥。大哥滥赌又偷,但在母亲眼里,他永远是三个孩子中最好的。即便他偷母亲的、偷小哥哥的、偷我的、偷亲戚的、甚至还偷仆役的,母亲也从来不怪他。而“我”和倍受屈辱却默默忍受的小哥哥,一直生活在大哥的魔鬼统治之下。

金钱上的需要,让这个家更疯狂。在“我”向“我”的家人介绍“我”的中国情人时,他们都没正眼看过他。他们瞧不起“我”的中国情人,极力反对他,却无耻地以“我”的肉体作交易,满足他们的金钱欲望。这更是加剧了爱情的悲剧色彩。

后来,与我最为好的小哥哥,我一直在爱着的小哥哥,却在二战中死去了。而“我”作为家中最弱小的一个,失去了小哥哥的陪伴,只能独自继续忍受这一切。即便文段里出现这样的语句:“我想杀人,我那个大哥,我真想杀死他,我想要制服他,哪怕仅仅一次,一次也行,我想亲眼看着他死”。“我看战争,就像他那个人(大哥),到处扩张,渗透,掠夺,囚禁,无所不在,混杂在一切之中,侵入肉体、思想、不眠之夜、睡眠,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渴求侵占孩子的身体、弱者、被征服的人民的身躯——占领这最可爱的领地,就因为那里有恶的统治,它就在门前,在威胁着生命。”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种被欺压后的仇恨,而不是实际的反抗。面对强大的“父权”的压迫,她无能为力。

家庭的悲剧与爱情的悲剧更让人觉得主人公生活在绝望之境,她的天空灰得可怕,毫无希望。

三、《情人》新奇的写作手法

《情人》开头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其间伴有顺序、插叙。并且,这些叙事的手法是相互交错,几经变换的。又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让七十岁“我”和十五岁的“我”交换着出现,在两个时空穿越交换,以不同阶段的口吻,补充述说那段往事。这种叙事形式,很新奇,又很有现实感,仿佛在看一部电影,一位年迈但风韵犹存的妇人在讲述回忆着自己十五岁半的爱情故事。

小说多处运用细节描写,修辞手法,就如“我”与情人在小木屋时的描写:“城里的喧闹声很重,记得那就像一部电影音响放得过大,震耳欲聋。我清楚地记得,房间里光线很暗,我们都没有说话,房间四周被城市那种持续不断的噪声包围着,城市如同一列火车,这个房间就像是在火车上。窗上都没有嵌玻璃,只有窗帘和百叶窗。在窗帘上可以看到外面太阳下人行道上走过的错综人影。过往行人熙熙攘攘。人影规则地被百叶窗横条木划成一条条的。木拖鞋声一下下敲得你头痛,声音剌耳,中国话说起来像是在吼叫,总让我想到沙漠上说的语言,一种难以想象的奇异的语言。”将房间比作火车,很清晰、很形象地将一幅唯美的画面呈现在眼前,人在房里却有种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的感觉。这样的描写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而小说又运用了诗歌一样的语言,简洁而富有表现力,富有音韵美,就像散文诗一样。如“吻在身体上,催人泪下”,“肌肤有一种五彩缤纷的温馨”。简单而诗意的语言像是一个歌者,用绝美的声线清唱着世间美好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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