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暖/文
电影《Her》中，艾米谈及到自己和查尔斯离婚，她其实自己都不太相信，八年的婚姻，会因为一件琐事走到尽头。查尔斯希望艾米按照他喜欢的方式把鞋子摆好，艾米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休息，不想被别人指挥。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两人相互吵了十分钟。艾米觉得查尔斯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查尔斯的解释只是想让家里井井有条……
这让我想起了小孤，大学同一专业的同学。
她是从中文系转到了我们医学院，我们正在上解剖实验课，她就闯了进来。风风火火，撞掉了来听课的大二学长李独手中的肩胛骨模型。大学的我们，不像小学初中，大家会对新同学的到来充满揣测。更何况是疏离型人格的李独，他捡起模型，直接走开。故事很长，直说结果——就是小孤谈恋爱了，和李独。
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孤对李独都是百依百顺。但是有例外，在他们冷战的时候。
学校有一个很大的湖，学校的情侣基本都喜欢在那里约会，喜欢八卦的室友，开始讨论某某院系的谁和谁在一起了。谈起李独，有人说他不学无术；有人说他对待感情总是三心二意；还有人说他和小孤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也就是最后一个传言，让小孤有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第一次见到李独，谈不上好看，但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因为比小孤年长一岁，看起来格外成熟一些。小孤站在一旁，沉浸在幸福中，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偶尔的公选课，两个人总是离得很近。不，应该是小孤故意坐在李独的身边。用她的话说，这样就有足够的条件观察男朋友的一举一动。去实验室，李独看模型，小孤看李独。恋爱中的人，多少有些神经质，喜欢凌驾于所有的同性之上，小孤则不然。李独的身边，不缺佳丽，用小孤自己的话说，她很快就会被高高在上者踩在脚下。我们同宿舍的人，都觉得她想太多。
她则哑然失笑，眼神有些冷漠，吐出的字多半刻板。
我们不会知道，小孤这胡思乱想的背后，李独又是如何一步步把她逼到了绝境。大概恋爱中的人，对方的男朋友对异性有过一丝亲昵的举动，都会纠结万分。小孤看了诸多言情，代入感总是很强。
医学院的课程越来越多，大我们一届的李独不再来一起上课。偶尔也会在下雪的早晨，看到李独站在宿舍楼下。那样深情款款，全然不会是有意伪装。偶尔医院组织去乡镇医院免费看诊，我们都帮小孤祈盼李独的归期。因为会有礼物，比如：上一次一人送我们一条手链；上上一次给我们带了好吃的寿司；上上上一次给我们带了叫花鸡……小孤也慢慢忘记了自己会被踩在脚下的担忧。
出现变故，是小孤生日那天。
她一大早在宿舍洗漱装扮，换了十几套衣服，搭配了最合适的一套，拒绝了我们宿舍一起去唱K的提议。我们几个人一片唏嘘，知道李独另有安排。不是烛光晚餐，也会花前月下。小孤是那样地爱浪漫，以至于她时常会疯狂的截剧中的图，发给李独看。李独是一个喜欢真实的人，看到剧中出现的场景，都只会微微颔首，但多半不拆穿。恋爱中女生大多敏感，你可以不对她的举动心领神会，但是一旦对她深信不疑的东西嗤之以鼻，那注定会是一场恶战，或激或冷，都会元气大伤。
李独和小孤相处的过程中，深谙相处之道。对小孤的理想主义心态加倍迎合，越加小心翼翼起来。比如小孤生日，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在见习医院调了休。李独清醒、冷静，知道留在第一人民医院是多么的重要。当天和自己的老师查看了最后一个病人，急忙脱了白大褂，划开手机的开锁键，正好是晚上七点一刻，赶到预定的餐厅八点刚好合适。
九月的武汉，凉意渐袭，不是下班高峰，堵车的情况一丝也没有缓解。李独坐在出租车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盒子，嘴角有些笑意。手机这个时候响想起，李独说了一句：我马上到。
小孤生日那晚很晚才回到宿舍，脸部的肌肉抽搐，双手握紧了拳头，没有犹豫，关机，倒头就睡。
我们宿舍不远处，正对着一面假山，那一晚，约会的情侣出奇地多。
接到科室的电话，李独不是没有犹豫的，但是需要人手，急救，这样可遇不可求的经历，他是不会放弃的。回到医院，救护车响个不停，担架上有很多病人，车祸，追尾。李独编辑好一条短信，正要发给小孤。自己的老师就把自己扯进了急救室。
小孤在约定好的餐厅大门外，耳塞中循环播放刘若英的歌曲。她精致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加好看起来。三三两两出入餐厅的男男女女，或嬉笑、或打闹，和谐至极。用指纹解锁、打开微信、打开短信、打开微博，再打开一切的社交平台，一次次刷新，没有李独的任何消息。回拨电话，是冰冷的女生。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重复。
小孤脸上的粉底，正在慢慢开始脱落。脸上生理期留下的痘印，越来越明晰。她在要不要回家补一个妆之间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在一个角落里，重新恢复最初的精致。餐厅外面是一家咖啡厅，在凌晨12点都还有人陆陆续续进入，右边的仟吉蛋糕店早已熄灯。
小孤调高了音量，或站或蹲，原本熨烫得很平整的裙子，有了些褶皱。她想起了，上一次，李独是如何为她一个好友准备生日礼物的；想起了李独又在如何全然不顾自己的生理期，要自己帮忙挑选礼物的；想起了自己在大热天，又是如何一次次当起了模特，为那个毫无瓜葛的学姐试穿作为生日礼物的衣服的……
接下来的一连很多天，小孤不再出门，一向闹腾的她，话题也越来越少。
正值中秋假期，小孤没有任何犹豫，回了家。
因为关了机，李独的电话和微信有没有接踵而至，不得而知；但是冷战的痕迹，却是愈演愈烈。一开始的传言，在小孤的生活中便有了更大的杀伤力。李独试图解释，站在假山，小孤不理睬。那些日子，小孤经常在宿舍说，不明白自己和李独之间是否存在过爱情。我们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三缄其口。但这个无解的问题，让小孤更加觉得以前像是一场期待。
直至临近毕业。
班上的三对情侣直接在毕业晚会上举行了婚礼，校园广播台放了刘若英的《情书》 ：
时光悠悠青春渐老
回不去的那段相知相许美好
……
但也许这样才好
我少你的，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也许这样才最好
我们都站在那儿听了很久，觉得不太应景，吐槽之余，看到路灯的光照在小孤的脸上，她的眼睛有些红。
三年后，不早不晚，小孤生日那天。她在我们三人组吐槽，自己的男朋友，是如何陪伴自己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她发了朋友圈，增加自己的幸福感。
不久李独也发了一条朋友圈，那晚在出租车上，紧紧握在手中盒子的照片。配了一句他永远都会觉得矫情的话。
——这样才好，我少你的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想起毕业的那个晚上，我有一种错觉，那时候的小孤一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