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在一起

我想了好几个标题，包括《一个人玩儿》《跟自己独处》《一个人》觉得都不够贴切，不知如何用一个白话文的标题表达“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意境。

当年，有个姓张的实习老师曾教过我们一段时间，他大概正报考一个自学考试的文凭，印象中应该是《汉语言文学》一类的，有天上实习课，不知怎么跟他聊起文学的话题，他很认真地问我又象是考我“为什么唐诗宋词得以流传到现在？”

我一楞，回答得很敷衍潦草，也忘了怎么回答的他，他听了摇摇头。老师大概是知道答案的，当年的我也没有追问。直到毕业后的某一天，我在一本杂志上偶然看到一段话，大意是说唐诗宋词大都表达了“一种俯仰千古的孤独感”，立刻觉得这应该是张老师问题的标准答案了。比如，此时外面秋雨潇潇，夜空寂寞，我能想到的句子：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独钓蓑笠翁孤帆远影碧空尽无边落木萧萧下黄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平沙漠漠夜带刀孤帆无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满纸的孤独，俯仰千古，扑面而来。

之所以想到这样的话题，是昨晚在微信某个公众号看到一篇文章，说有个单位在荒无人烟大雪覆盖的西藏高原上有个工作站，里面电视机电脑（没说能否上网）电话等设备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每天的工作是开车巡视2小时，工作周期两个月，那个站点只设一个工作人员，两个月轮一次岗。有个喜欢摄影的人主动申请了那个工作机会，新鲜劲儿过后，他却在还未满两月时面临精神崩溃……最后辞职了。我只是大概看了下“故事情节”，不知作者要表达的主题，想再找那篇文章重读，因为关注的公众号太多，一时也没找到。

看这篇文章时，我就联想起曾在很多年前的《解放军文艺》上看过一篇小说，小说名字及主人公名字全部忘记，只记得是一个小岛上，只有一兵一狗，补给船每半年上岛一次补给生活所需，因为岛上生活太孤独寂寞又无鸡犬相闻，有一天那个海军战士忽然发现狗都不会叫了，他对着大海大声地呼喊……

鲁滨逊有星期五相伴，《荒岛余生》中也有一只叫威尔森的足球被拟人化与汤姆·汉克斯成为朋友成为伙伴成为寄托，忘了是谁讲过“一个人不能脱离群体而独立存在”，假如有雪域高原人迹不至处，只有你一个人，假如濒临绝境，只有你一个人，必须面对的就是如何跟自己相处的问题吧？

家里小同学上小学时的一个暑假，有一天晚上开会接到她的电话，带着哭音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她自己在家一整天没人陪，爸爸也出差了，她说的是：我一个人在家，都无聊死了，你回来陪我玩……哭得呜呜咽咽的，接到那个电话我又着急又恼火，着急是她一个人在家哭，恼火是责怪她不懂事，你功课都学好了吗书都看了吗看电视也是好的啊你可以画个画儿写个字可以……你一个人就不会跟自己玩吗？我那时也意识到一个人要学会自己跟自己玩，但不知怎样教她。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忽然听到了敲门声……据说是世界上最短的悬念、科幻、惊怵小说。

或是假想过，或是以为终会有这样的一天，最后一个人是看得到的自己。小时候，遥望深邃悠远的夜空，真的也想过类似的终极问题，往往是心生恐惧；年轻时，大概内心有了些许的丰满，想到这样的问题时只有短暂的不寒而栗；现在则坦然得“以为”即便只有一个人，也可以接受，可以面对。又想，哎，这大概也意味着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