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毛姆的文字,能够感受到他是个有趣的人。
从初次读的《月亮与六便士》到毛姆的初期作品《刀锋》,以及最近读完的这本《面纱》。
这位非常善于说故事的作家,每次都几乎能把我的魂勾了去,故事内容看得人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想要知道事件究竟如何发展。
这与我最近在写的随笔集也很有帮助,怎知如何讲好一个故事?。
请见毛姆笔下。
书籍简介
————————————
《面纱》发生在英国殖民时期的香港(文中被称作“清延市”),和中国内陆的叫一处叫“梅潭府”的地方。
女主人公凯蒂是一位伦敦上流社会富家小姐,她容貌美丽、善于社会交际;但精神空虚、爱慕虚荣。
随着年龄逐增,凯蒂却一直找不到完美的结婚人选。
为了能够赶在自己愚笨丑陋的妹妹前面出嫁,她答应了一位毫不入她眼、性格孤僻却疯狂热爱着凯蒂的一位病菌学家——瓦尔特的求婚,婚后凯蒂随着丈夫一起搬到了清延市居住。
在清延市,凯蒂遇到了自认为的此生真爱,一位同样的有家室的男人,清延市总督助理——查理。
两人的情人关系在一次于凯蒂家中的偷情时,被丈夫瓦尔特发现。瓦尔特没有当场拆穿两人,而是事后给了凯蒂两个选择:
一.情妇查理要签下和老婆多萝西的离婚协议书和一周内与凯蒂结婚的保证书。
二.凯蒂和他一起前往霍乱肆虐的湄潭府,顶替一位死去医生的岗位。
凯蒂满心欢喜的去找瓦尔特,以为瓦尔特必然会同意与她结婚,但查理却表示自己不可能和自己老婆离婚娶她,也不希望丑闻影响仕途。凯蒂看清了这个男人自私自利的真面目,两人大吵一架。
凯蒂抱着赴死的决心,而后决定和瓦尔特一同前往湄潭府。
在梅潭府的经历,让凯蒂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认识了与满洲格格结婚的海关副关长沃丁顿,看到了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的乞丐,和修道院里的院长和修女们,也理解了丈夫瓦尔特所从事的事业的伟大。
凯蒂从来到这里时的心惊胆战,到后来全身心的在修道院投入到霍乱的治疗中。
而一开始无法忍受凯蒂的不忠,本想让凯蒂葬身于梅潭府霍乱的瓦尔特;
对自己不可控制地爱上这样无知浅薄的凯蒂,而感到无比作呕的瓦尔特,
自己却不幸最终在这场霍乱中死去。
成了寡妇的凯蒂回到了清延市收拾行李准备回到英国的父母家中,在清延市暂住的几日,却没能抵抗住情欲的诱惑,和查理再次发生了关系。
怀抱着对于深切的后悔,凯蒂决定立刻动身返回英国。
最后与自己多年未曾尽孝过的父亲,一起去了巴哈马群岛的殖民地生活。
《面纱》的创作灵感来自于毛姆的1919-1920游历中国的创作,本书于1925年出版。
译者刘宪之在书中后序这样解释到:
毛姆创作本书的灵感来自两首诗:一首来自但丁,一首来自雪莱。
据说,毛姆在读但丁的一首诗节选:
我生,我长,在锡耶纳,
我归于泥土,在麦林玛
给我戒指订婚,娶我的,
和置我于死地的,都是他
一位意大利人向毛姆解释道,这是描写意大利锡耶纳的一个女人,丈夫怀疑他有外遇,就将她投入麦林玛一处废弃的房子中一间有毒瘴的屋子里,她居然没有死,于是丈夫干脆从窗口把她扔了出去。在此之前,毛姆还在香港时还听到发生在这块殖民地上的一个类似故事,同样,妻子没有死,丈夫却染上瘟疫死去,这成了毛姆创作《面纱》的来源。
读书札记——《爱与觉醒》
—————————————————
《面纱》讲述了看似狗血的三角恋:
新婚妻子和情人偷情时被丈夫发现,事情败露想和情人私奔。但发现原本满嘴情话的情人实际却是个自私自利的渣男。女主只好和丈夫继续维持表面关系。没想到原本丈夫想害死妻子,最终自己却不幸染病死去。
但好的故事永远不止一个主题。
它关乎于爱,关乎于女性觉醒,关乎于种族间的隔阂。
01 关于爱
爱情是全书脱离不了的主题。
《面纱》从不同视角揭示出了凯蒂、瓦尔特、查理三个个体不同的爱情观,同时展露出男人群体与女人群体看待爱情的差异。
凯蒂虚有其表,但内在的精神世界空虚无比。
她疯狂迷恋的情夫查理,爱他的总督助理身份所带来的权利和力量。爱他善于社交、擅长于打各种球类、乐于帮助别人、办事从不拖沓、平易近人。
相比之下,更让凯蒂觉得自己的丈夫瓦尔特,只是个羞赧且不善言辞、娱乐活动只是偶尔打打桥牌的木讷男人。
查理这样充满魅力的男人使得凯蒂无法自拔,因为在凯蒂的内心深处认定自己必定是与这样的男人相配,越觉得自己的丈夫配不上自己。
这足以说明,凯蒂对其自身不公平的从属地位的默许。
她渴望通过成为她所期待的男人的附属来满足自己对于地位权利的渴求。
女人总是分不清男人嘴里说出的到底是承诺还是情话。就像在凯蒂的世界里,查理对自己的爱一定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爱。她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甚至无数次的期待与丈夫的摊牌,因为她相信查理也是一样。
但事实上,永远不要把男人的爱想得多么深刻。
拜伦说过,爱情在男人的生活中只是一种消遣,而她却是女人的生活本身。
女人们对于爱情的奉献是献出她们自己,就如同凯蒂爱上查理起,她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在瓦尔特给出选择的时刻,她好不犹豫的选择和查理私奔。
而反观查理,当凯蒂向查理摊牌时,查理才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即便他爱凯蒂,他也不能和妻子多萝西离婚。对于他的身份地位而言,他更需要别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对于他未来的仕途而言,这时候爆出和情人的丑闻必然让原本可顺利晋升的总督之位化为泡影。
这就如同《第二性》中所描述的那样:
男人在他们生存的某些时刻会成为热烈的情人,但没有一个可以成为“伟大的情人”;他们在意乱情迷时,也绝不会完全退让,即便他们跪倒在情人面前,他们所期望的仍然是占有她、兼并她;他们在自己生活的中心仍然是至高无上的主体;被爱的女人只不过是众多价值中的一种价值,他们想把她并入自己的生存,而不是把自己的全部生存耗费在她身上。
这完全符合凯蒂和查理之间的关系。
查理确实爱着凯蒂,但同时他更爱所拥有的权利和地位,更爱别人投之以感激的目光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凯蒂在他严重,不过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相比较之下,丈夫瓦尔特的爱就显得更为矛盾与复杂。
作为病菌学家的瓦尔特,深切的爱着凯蒂,他的爱甚至是有些卑微的。
他明知道凯蒂并不爱他但却还是向凯蒂求婚,企图用这种方式拥有凯蒂的爱。
一方面瓦尔特深知凯蒂的浅薄无知,并对凯蒂意识不到自己的蠢笨,产生着深刻的鄙夷;但另一方面,对于无法控制地爱上这样令自己瞧不起的凯蒂,瓦尔特也对于这样的自己产生着厌恶。
在意识到凯蒂出轨之后,他并没有遂凯蒂的愿,第一时间和她离婚。而是让凯蒂自己做选择和查理去谈条件,好让凯蒂彻底醒悟查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环抱着深深的不忿,不忿于心爱之人竟然会爱上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又肤浅的情夫,怀抱着对凯蒂的恨,好让无从选择的让凯蒂自愿选择最后和他去霍乱肆虐的梅潭府,希望能让凯蒂死在霍乱肆虐的疫区。
瓦尔特总是以一种超脱于物外的方式来审视凯蒂的爱情观,讥讽凯蒂的幼稚可笑。但殊不知自己在和凯蒂的关系中也活得十分卑微,如出一辙。
他喜欢凯蒂,就希望凯蒂变得如同他一样,沉迷于学术断绝一切在他看来不必的社交。
对于凯蒂而言,未免是一种苛求。如何让一个终日沉浸在舞厅舞曲的人具有能安静欣赏古典音乐之美的细胞呢?她的家庭环境、接触到的人和事务都决定了她的眼界和思想深度。
他心中一遍遍排斥厌恶着凯蒂所流连的名利场,但其实他也在能够讲家庭宴会的气氛炒得火热的凯蒂身上得惠,却不自知。
三人对待爱情的不同看法,作为男人与女人对于爱情的不同看法,个体的挣扎与群体间共性的矛盾,可能是人性中无法破解的谜题。
02 关于女性觉醒
————————————
对于凯蒂而言,在经历了被情妇抛弃、丈夫对自己的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转变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与浅薄。
我无法具体感知是在哪个时刻凯蒂的使得自我觉醒精神开始被唤醒,但这种觉醒必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凯蒂在进入梅潭府所乘坐的轿子上,看到衣衫褴褛不是是活人还是死人的乞丐时,就被迫解开了生活的真正面纱。
那些活着却像是死了的人、每天因霍乱不断死去的人、投入到霍乱救治中不幸身亡的人....这让之前生活在锦衣玉食环境中的凯蒂是无法想象的。
也许是在梅潭府所居住的山顶平房上,透过窗外看到疫区城墙时,雾气弥漫的河面在凯蒂心中升起了探索的好奇。
凯蒂在梅潭府期间,和迎接瓦尔特夫妇的海关副馆长沃丁顿慢慢熟络,也是沃丁顿带着凯蒂进入了疫区的修道院,结识院长和修女们并决定留下来工作。
她曾经反复的向修道院的院长、修女、嬷嬷发问,她们是如何做到,放弃原有的一切优渥条件,献身于神圣的职业。
她羞于向修道院的院长们说出自己的令人羞耻的过往,但她也想问出那个答案,想被原谅,想开启新的生活。
因为凯蒂的不断觉醒,触动到她的内心深处。不断变得清晰的灵魂。
在丈夫瓦尔特死后,凯蒂无奈必须回清延市,在和修道院的院长告别时,院长好似是回答了凯蒂:
“亲爱的孩子,再见了,上帝保佑你。”她又拥抱了凯蒂一会儿。记住,一个人尽职尽责是应该的,没有什么了不起。最值得称道的是,一个人的手脏了就要洗手。最要紧的是热爱自己的职责,当热情和职责统一起来时,你就会得到神的恩典,就会享受到人们彼此理解时的那种幸福。”
渴望被救赎,渴望被原谅,是人之常情。
当凯蒂回到清延市时,查理的老婆多萝西邀请凯蒂在自己家里暂住,本想让查理难堪的凯蒂,却最终没有经受住情欲的诱惑,和查理再次发生了关系。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个女人,她这个人已经不复存在,只不过是性欲的化身罢了。
精神和肉欲的难舍难分,让人自觉堕落。
凯蒂真的实现精神觉醒了吗?
她真的能完全掌控自己了吗?
显然,在清延市与查理的一次交锋,凯蒂溃不成军。
03 关于种族
凯蒂在修道院照顾的孩子时,觉得修道院里穿着制服的小女孩们面带菜色,身材矮小,鼻子扁平,看上去不像人类,由此产生了一种厌恶。
这是凯蒂根深蒂固的偏见。
在照料孩子们的过程中,凯蒂也逐渐慢慢改变了这种最初的看法。喜欢上了修道院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对于孩子们夸赞她的美丽外表表现出羞怯。
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在日常的相处中逐渐消弭。
这就如同今年的奥斯卡获奖电影《绿皮书》中的故事。
对于沃丁顿和一位满洲格格同居多年并打算长相厮守,是连修道院的修女们都忍不住议论的八卦。
人们无法理解沃丁顿这种“自降身份"的举动,因为对象是一位满洲格格。
直到凯蒂见到了沃丁顿的爱人,顿时能够理解这种这种全身心投入的爱。
沃丁顿的爱人优雅善解人意,对于沃丁顿的救命之恩怀抱着感激,这种全身心投入其中,无法与爱人割舍的情意,跨越种族,跨越地域,跨越语言。
小说的书名《面纱》借自雪莱1818年写的一首十四行诗,诗的开头几行是:
不要掀起活着的人称之为生活的彩色面纱,
虽然上面绘着的是一些不真实的情景,
只不过是用漫不经心的色彩的涂布,
模拟我们愿意信以为真的一切情形。
彩色面纱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揭开时,
露出的才是生活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