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孙燕姿啊

文/李夢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孙燕姿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台湾。那样清新气质的女孩子,不就是我们惯常在台湾文艺电影中见到的,布衣布裤,帆布背包白球鞋,在台北街头走着,头发纷纷扬扬飘在脑後。

不是的,她是新加坡华人,读的是南洋理工大学行销系,会说英语、汉语和潮州话。你看,有时候,所谓「第一印象」是多麽的不靠谱。

忘了最初听她的歌是什麽时候,十三、四岁上下吧,正是青春期胡乱想心事的年纪。天上哪儿飘来一朵云啊,隔壁班谁今天戴了红色棒球帽啊等等,都不厌其烦存在脑子里,放学回家记在本子里锁起来。就在那个内向的小心翼翼的年纪,我遇见了孙燕姿的歌。

那种嗓音,怎麽形容呢,有些黏有些清冷也有些不管不顾,是从未听过的味道。韩日世界杯如火如荼的那个夏天,男同学在谈论德国队克洛泽的头球,女同学在交换周杰伦、林俊杰和孙燕姿的CD,以及那些羞於说出口的心事。

天黑黑

孙燕姿 - 孙燕姿 同名专辑

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我们总以为听几首歌,写几封信再跟着掉几颗眼泪,就懂了爱情。而孙燕姿自弹自唱的曲子,不论《天黑黑》、《风筝》抑或《遇见》,每每妥帖安慰着我们彼此的心情:懵懂,青春期的躁动,和不知所以的烦忧。

那些旋律,讲可望不可即的爱情,配器(通常只一架钢琴)简单旋律淡雅,歌词写意不那麽直白煽情,正正撞在一众少女(也包括某些文艺兮兮沉默寡言的少男)心上。旋律中迷离飘忽的意象,譬如「分岔路」、「风筝」和「天黑黑,欲落雨」之类,都有寓意有指涉,是渴望却又惧怕长大的孩童窥视成人世界的孔洞,就像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马小军躲在床底偷看米兰粉白的两条腿一样。

爱情证书

孙燕姿 - 孙燕姿 同名专辑

曲词的与别不同,帮助初出道的孙燕姿拿到很多奖,唱片销量也一路向好。首张同名专辑单在台湾就卖出三十多万张,2002年某期《亚洲周刊》甚至选了这瘦小清爽的女歌手作封面人物,还以长文剖析彼时华语流行乐坛所谓的「孙燕姿现象」。

那一年,孙燕姿和周杰伦二人的专辑销量,占了当年台湾地区专辑总销量的百分之四十。忽然的,坊间开始用「男有周杰伦,女有孙燕姿」来形容千禧年後华语乐坛乍起的明亮。似乎,「四大天王」之後,报章娱乐版重又找到追逐和炒作的噱头。

The Moment

孙燕姿 - The Moment

但孙燕姿本人从来都是一副淡定不迫的样子,不爱抛头露面极少被狗仔跟拍,还在2003年八月第七张专辑《The Moment》面世後,暂别歌坛一年。

她说三年出七张专辑太疲惫,想找个安静角落,咀嚼,消化,沉淀。她从不是贪食的人,甚至2003年底美国某经纪公司开出天价邀请她往凯撒宫举办个人演唱会,都被她以「圣诞节要陪伴家人」为由拒绝。这般气质低调,在物慾和八卦漫天飞的流行音乐圈中,确是个「异类」。不过,这「异类」颇得观众宠爱,2002到2006年,香港十大中文金曲颁奖礼上,孙燕姿连续五年获得「最受欢迎女歌手奖」,几成传奇。

慢慢来

孙燕姿 - Stefanie

休息一年後,她回来,带着一张名为《Stefanie》的专辑。配器复杂了,有手风琴、大键琴和风笛,也不再只是迷离缱绻小情歌,多了跃动的甚至金属和摇滚元素。这专辑拿到台湾金曲奖,全亚洲卖出二百二十万张,仅次於周杰伦的《七里香》。那年的我,熬过毕业考试,告别一起听歌的旧朋友,来到新学校新环境,就像《Stefanie》中《慢慢来》那首歌中唱的,「世界还是那麽精彩,等下一阵风吹过来。」

从2005到2007年,孙燕姿以一年一张的速度出了三张专辑,我呢,一年一副,换了三副眼镜。三年高中,我继续在函数公式和唯物主义哲学世界里挣紮,被繁重功课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音乐总是慰藉。记得当时六、七个人常在熄灯後的宿舍夜聊,聊着聊着有人唱一句《逆光》,唱到副歌部分「有一束光,那瞬间,是什麽痛得刺眼」时,宿管阿姨的手电光每每分毫不差照进来:「别嚎了,睡觉!」

逆光

孙燕姿 - 逆光

《逆光》MV开篇有句话:「当我决定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尽管炙热,尽管艰难,永不放弃」。句中的「一个人」常被我们改成「高考」二字,嘴上笑嘻嘻说着,心里却忐忑,为不可知的未来。那时的孙燕姿,不再如初出道时青涩,声线笃定清醒,原本的迷离和清冷都淡了,也无怪我们拿她彼时追逐爱情不言弃的歌,当成高考前励志歌来听来唱。

谁知《逆光》竟几乎成了她的告别作。我读大学那四年,她一张专辑未出,不知又去了哪个安静角落思考。我们这些当年的乐迷,等不及,纷纷「移情别恋」了,有的转去摇滚,有的迷上古典,想想有些不厚道。

大学某个暑假我回家,整理书柜时翻出一盘卡带,居然是孙燕姿第一张同名专辑。我擦去灰尘想再听听,却忽然想起,家里已找不到卡带机了。那刻,我愣了一下,终於明白「事过境迁」这词的滋味。後来听说她结婚的消息,哦,原来当我们在大学校园里和某个人手拖手散步的时候,她也在谈恋爱呢。终於,她也遇见了那个让她「奋不顾身的人」。

明天的记忆

孙燕姿 - 是时候

婚礼前,孙燕姿推出专辑《是时候》,与上一张《逆光》隔了整整四年。专辑主打歌《世说心语》借古书《世说新语》名,讲的依旧是寻觅追逐的故事。不过,歌词中用了很多「我」,少了迷惘和当初那些「一寸相思一寸灰」式的单恋心曲。

Baby出世後,她的新专辑《克卜勒》亦面世。不久前,接到初中旧同学电话,一开口便问「《尚好的青春》听了吗?」我笑,原来有些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变。

实习那年我一边听着《愚人的国度》,一边被学长骂。

《尚好的青春》是《克卜勒》的主打歌,MV拍得很有山田洋次电影的味道。午後,安静树影,一对老夫妻。「不去计量你的心有多明白」,「就算你不会懂也不会可惜」,平静豁然,像长吁出的一口气。旋律也慢下来,平缓多了,不再动辄扬一个高音上去。都过去了,那些关於青春的疼痛和挣紮,那些倔强那些非你不可的山盟海誓,都过去了。

我有位朋友,娶了大学里的初恋,一过半生。我问他会不会觉得这样有条不紊的生活太平淡,他反问一句: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没错,生活本来就是寻常到有些寡淡的样子,哪来那麽多高八度和上扬的琶音。

雨还是不停地落下

孙燕姿 - 克卜勒

断断续续地,我听孙燕姿的歌,有十二年了。子丑寅卯一个轮回。这么多年,我的记忆中似乎总有一幅剪影:天将黑,晚风,一个半长头发、两条锁骨细瘦的女孩子坐在屋顶唱歌。远处,是晚归的牛羊,和锺声。唱着唱着,她扭过头来问一句:「要落雨吗?」

在哪里,我见过这个女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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