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哄孩子睡觉，幼儿教师被告上法庭。|| 你怎么看？

槭树街艾林/文

Perth childcareoutdoors.jpg

（帕斯一家幼儿园，两岁以上的孩子露天午睡）

01
新闻

看了一则新闻。新西兰有个幼儿教师，为了哄班里的一个孩子睡觉，被教师纪律法庭（The New Zealand Teachers Disciplinary Tribunal）判了批评处分，同时赔付40%的法庭听证费。
详细的情况是这样的（点“阅读原文”看stuff原新闻）。
这位老师是toddler 房间的小领导，怀孕几个月了，但还是尽心尽力搞工作。
有个孩子经常不愿意睡午觉，但是孩子的妈妈希望老师尽量让孩子睡觉，不然晚上接回去孩子累的不行，饭也吃不好，澡也洗不了，一直到睡着了才安生下来。
一天中午这个老师又施展浑身解数哄孩子午睡，用贴纸鼓励，给孩子读故事书，用被子裹着抱着拍拍，都不管用。最后这老师就抱着孩子不让她动。孩子非常伤心，哭闹声惊扰了旁边的孩子。
大概半个小时后，老师松开了手，孩子跑去找房间里的另一个老师，在她腿上睡了45分钟。
法庭的裁决说，因为怀孕（事件发生后她被诊断患有妊娠糖尿病），这位老师心理上非常忧虑、烦躁，加上帮妈妈实现愿望——让孩子睡觉——的压力，所以采取了不当的措施。
尽管事出有因，但是她的做法毕竟不当，所以最后背了个处分。这个处分要在她的注册记录上显示整整一年。
这个事件发生在2016年5月，法庭的裁决在一年之后。我前几天非常偶然地在stuff news 看到了这个3个月前的“新闻”。
作为同行，又都是在toddler 房间工作，这个新闻于我，就像是一记警钟。

02
日常

午睡，是多么奢侈、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我做梦都想着，某天开始，幼儿园忽然鼓励老师跟孩子们一起睡午觉了！）
老师们还绞尽脑汁，创造一个适合睡觉的氛围：
安静的环境，舒缓的音乐，慢悠悠的宽衣仪式，还有合着音乐的节拍摩挲后背，或者轻拍轻摇，或者读一个睡前故事，甚至抱着摇着拍着三管齐下，再加上一支熟悉的催眠曲......
可是，总有那么几个孩子，千方百计不想睡觉，拒绝躺下。
再有能耐的老师，也做不到强迫孩子进入梦乡吧？
那，如果家长要求老师尽量让孩子睡觉，怎么办呢？
新闻事件中那位老师，抱着孩子不让动，好似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心理上出了问题，她的做法的确不可理喻。
那么，像我们这样平时说尊重孩子，对待孩子温和又耐心的老师，在午睡时间真的能做到 “鸟穿浮云云不惊”，或者“心静即声淡”吗？
下面的场景你是否比较熟悉？

“睡觉时间到了。请躺好睡觉。”
“请安静，抱抱你的小熊睡觉。”
“请躺下来睡觉！”
“我数五个数，再不躺好就要拿走你的小熊了。”
“快闭眼睡觉！”

......
一点一点，
一句一句，
从温柔到严厉，
从耐心到急躁。

如果你是幼儿园toddler 房间的老师，却没有经历过这种“午睡日常”，我只能说你是高手，或者你太幸运！
所以，尽管不赞同那位受处分的老师的做法，但是我同情她，理解她为什么会那么做。
还好我们的心理和情绪都还正常，不然我们跟那位老师的距离，也就是一步之遥。

03
反思

没有人喜欢上面提到的“午睡日常”。
我也常常质疑自己：你在干什么？这是正面语言吗？这是尊重孩子吗？
唯一能让我们的做法合法化的，是家长的愿望。

好老师都想帮家长实现对孩子的愿望。
如果家长想让孩子学习什么，达到什么目标，我们都会尽可能创造机会让孩子锻炼那个方面，用正面语言鼓励孩子朝父母期望的方向发展。
有时候这种愿望可能比较奇葩，但是考虑到家长好，就是对孩子好，我们也尽力跟家长合作。
比如说，有个孩子特别喜欢玩水，是典型的“water baby”，但是他的妈妈每次看到包里有袋湿衣服就生气。可以这么说，湿衣服对她就像扳机，一看到就联想到孩子一身湿漉漉地，联想到生病，联想到看医生，联想到请假在家看孩子！她有一次对我说：“我也知道他爱玩水，他在幼儿园常玩水，但就是每次看到湿衣服，就是控制不住要发火！”
为了满足这个妈妈不想看到湿衣服的愿望，孩子每次弄湿了衣服，我们就放到烘干机烘干，然后再放到他包里。
在睡觉这个方面，其实很多2岁半到3岁半之间孩子的家长，提出不想让孩子午睡太久，否则到家里很晚不睡影响父母休息。
但是也有一两个家长，把让孩子午睡当成终极任务一般。
班上有个孩子L，她妈妈不仅一再请我们一定要哄孩子睡觉，还采用各种鼓(贿)励（赂）手段，比如午睡了回家有贴纸，有饼干吃等等。
但是孩子就是不想睡觉。
有时候努力了很久孩子还是没有睡意，我就干脆跟她谈话。

我说：“要闭上眼睛才能睡觉啊。”
L说：“闭上眼睛我就摔倒了，然后眼睛就睁开了。”
我说：“如果你睡觉了，晚上回家有什么奖励呢？”
“可以吃一个星星饼干！”
“那你怎么还不睡觉呢？”
“我今天不想吃星星饼干。”
......

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让她午睡这个事，L就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天到晚都非常非常开心的小可爱！
看过stuff 的新闻，我不禁反思：我们的工作，到底是为了谁？是为了孩子的成长，还是为了家长能省心省力？当家长和孩子的利益不能同时兼顾的时候，我们怎么办？

04
行动

正好，这几天幼儿园的日程安排里有老师和家长会谈。昨天我第一个就约了L的妈妈会谈。
说到L的午睡，我表示理解妈妈的愿望，我也曾是toddler的妈妈，知道带一个过累的孩子回家，是怎样一种情况。
然后，我如实告诉她，通常情况下，我们老师是怎么做的，L是怎么反应的，以及我们的感觉。
我注意到，当我说出L一天到晚都开开心心的，只有午睡时间是负面经历时，L的妈妈脸色都变了。
以前，我们只是对妈妈说“好好，我们尽力去做。” 如果孩子睡了午觉，妈妈来接时跟老师一起庆祝“午睡胜利”；如果孩子没有睡午觉，老师表示抱歉，妈妈感到失望。
我们都忘记了关注孩子的行为和感受。
我告诉妈妈，其实这个年龄的孩子不愿意睡午觉，是比较普遍的，因为他们正处于需要午觉和不需要午觉的过渡之中，某天累了就会睡觉，不累了自然睡不着。
L的妈妈理解孩子的这个发展过程，她希望让孩子知道吃过午饭是休息时间，但绝对不希望给孩子、给老师带去压力和负面感觉。
最后我们达成共识：继续鼓励孩子睡午觉，但不要太有压力，只要孩子躺在床上休息了一定时间，睡了没睡都没关系。然后一起希望孩子尽早完成这个过渡，可以不睡午觉晚上也不会过于疲劳。
今天中午，L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想睡觉。
我对她说：“我跟妈妈说好了，你如果不想睡，就躺在床上休息就好。”
L点点头，说：“你跟妈妈开会了。”
我说“对!”
然后，L在床上躺了大概1个小时，看上去比以前放松多了。
我也感觉轻松多了。身体，和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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