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一附院,号称亚洲最大的医院,中国最赚钱的医院,河南省内广大病友们趋之若鹜的救赎之地,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在当地医院治疗不好的疑难杂症,会直接转院至此。所谓一年365天,天天门庭若市。
有一个段子:一外地人到一城市,坐上出租车就说“送我去你们这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不怕花钱”。于是,出租司机把他送到了当地最大的医院。
郑大一附院,就是这样名符其实的繁华之地。
郑大一附院,位于城市中心喧闹的十字路口立交桥下。
外面穿行着奔波在生活之路上的车辆行人,进入医院,便是行色匆匆的家属,医生,间或还有穿着病号服外出散步的患者。
电梯间总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手术间外的家属等候区里永远坐满了惴惴不安焦急等待的人们。病房里通常加床,外面的通道里从头到尾也摆满了病床。
假如你去探望病人,问在几号楼?他给你回一句“最高的那个就是”,你会在高楼中间转得晕头转向。找保安打听,他会让你抬头瞧上一圈,再补上一句:你说哪座楼最高?
1号楼11楼,1号电梯,只在单层停。随着拥挤的人群升到11层,打开门,眼前一片零乱,到处是或坐或卧或站的人群。被褥行李随意堆放在每个空余的角落,地上是各自带来的小马扎。只有马扎不占地方,不坐了可以收起来放在椅子下面。
这里是神经重症监护室。患者躺在门内,家属守在门外,日夜守候。两眼盯紧了那扇将他们和亲人隔离开来的大门,只要有医生出来,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大家个个神经绷紧,侧耳细听医生喊到的名字。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一点点信息。
这里有已经守候四十多天的中年男子,爱人脑出血,一直昏迷不醒,他的生活也被局限在这小小的空间里面,想必早已去掉了悲喜,看淡了一切,只是静默的守在他的角落,观望后来者的各种伤痛和心碎。
有放弃打工生活的中年父母,孩子脑炎发作时已经趋于危重,胡言乱语一直不见减轻,夫妻两个愁容满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守到希望之时。
有总是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的七十岁左右的老人,守护的是自己的老伴。每天沉默着坐在折起的地垫上,少和人搭腔,也少见有人来陪他,也许没有子女吧。
这里时有急诊送来的病人,保安将行色匆匆的家属挡在门外,那扇白色大门关闭的时刻,亲人那悲伤无助的心也开始了未知期限的煎熬。
重症监护室,在一般人心里,这是危重病人才会被送来的地方。相比普通病房,家属心里更多了深刻的伤痛和无奈,那是一种刻骨的疼痛和无助,一门之隔,亲人躺在里面,自己却如此无能为力。亲情的纽带连接着门内外的每一个人,牵挂也无时不在心间徘徊,不知道里面的亲人是向好还是向坏,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这里的制度是每周二、周五才能探视一次,每次二十分钟,仅限一人。
每次探视之前医生都要详细讲解注意事项,要遵守探视规则,如何穿防护服,如何安慰鼓励病人。
亲人中只能选一个进去,大家一遍遍交代要带进去的信息,怎么和他交流,怎么看他细微的状态变化,是否有所好转?每个探视的人都被赋予无限的期望和寄托,希望能最大程度地激励病人和疾病对抗的信心,也希望能把病人的点滴信息带给守候着的家人。
这天又转来一个危重病人,当大门关闭的一刻,跟随着的年轻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掩在胳膊里面,压抑着将要哭出来的声音,两个肩膀剧烈的抽动着,丝毫感觉不到身后有人塞给她的小马扎。
旁边的家属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谁没有哭过呢,谁没有心痛过?当亲人被送进这扇门时,每个人都怀着揪心的哀伤和无助。但是当他们日复一日地守护着,每天从医生谈话里得知亲人的病情没有更加恶化,这已经是好消息了,他们已经被动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不管多久,时间会是最好的药,相信亲人一定能够越来越好,终有一天会从这扇门里出来,终有一天会和从前一样健康,只是,以后的日子要学会保重自己的身体。
每天早上,保安都会站在门口,手机握着一张纸,念出一串名字,这些都是该缴费的名单,剩余多少,或者已经欠款多少,都有具体的数字。也有已经缴费但是不够用的,还需要再补充。
在这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钱就是亲人的命。一天一万左右的费用你必须面对,无论你如何苦难,为了救命,你必须拿出来,有了钱也许就能救回亲人的命。
有句话说:平时你勤俭持家一毛不拔,到了医院把你拔得一毛不剩。
如此想来,为啥在平时的生活中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呢?为啥感觉身体不舒服却还怕花钱拖着迟迟不检查?
为啥明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你还总是忍不住发脾气?为啥明知道抽烟喝酒熬夜没有一丝好处,你还偏偏认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
所有的人生道理,在此刻都想通了,但是这扇门,要么向生,要么向死。老天要么给你机会让你好好爱自己,要么连你生的权利都收回了。
守护在外面的亲属,学会了如何在这小小空间的生存。没有水管,没有卫生间,更没有厨房和床铺。喝水洗脸要跑到楼上楼下的病区去,上卫生间也要跑到楼上楼下的病房里借用。吃饭需要轮换着下去买,要始终保证有一人守候,随时等待医生召唤。
晚上就随地而眠。来得早的占据了排椅,打开毯子,盖上小褥子。大部分就地铺开地垫,蜷缩在小小的被子下面,熬着这世上最长的夜。
早上六点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被保安叫醒,收拾起简单被褥,堆放在所有能用的空间里,拿出小马扎,重又坐下。空间狭小,散步是不大可能的。所以一天的时间都是在各种难受的坐姿中熬过。
对于准许给病人送餐的家属,都欢欣鼓舞又小心翼翼。不仅仅要流食,还不能有一点点小颗粒,小米粥里禁止出现小米粒。于是便携式榨汁机变身成打磨机,在这小小的空间风行起来,几乎人手一个。
这里应运而生了另外一个身份的人:卖各种生活用品。卫生纸,尿垫,地垫,便携式榨汁机几乎都是从她这里拿的。每天早上医生念着病人的名字和床位,和所需物品。最多的就是尿垫,因为重症监护室里面的人几乎都是卧床的。家属直接来她这里拿然后交给医生。
买来的小米粥,加上蛋白,打磨成纯粹的没有颗粒的流食,放在各种饭盒里被统一送进去。
每次去领饭盒,都要看看少了多少,议论着这次多吃了多少,好了多少,心里终究是安慰的。
在这里,钱好像变得不再那么值钱了,每天都需要几千上万的费用,每个人好像经济都很充裕,因为大家都在很积极地配合医生,需要多少就存多少,总是能够满足病人的需要。
但是这背后,是每个家庭苦苦支撑的艰难岁月,从几万到几十万,是一家人凝聚的生的希望。
对于每一个从这扇门转到普通病房的人,大家都会给予温暖的祝福。也更希望自己的亲人早一天走出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终于懂得了健康的重要,终于明白只有健康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但是,对于从这扇门里面走出来的人来说,经历这一次人生劫难,会看清许多人生之事,只有善待自己,爱自己,然后才有能力去照顾亲人。
愿每个人都远离疾病,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