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二日,记忆与时间

我记得昨夜,却并不因为屋檐下的马蜂窝;我记得,只因降临昨夜的那个梦境。我梦到同哆啦A梦一起拯救世界,梦到上古时期人类文明诞生之初,梦到外星人向地球的海洋中投放一条深蓝色的鲸鱼……因为这些梦,记忆得以寻到时间坐标。它们如是海中的灯塔,如是灯塔顶端绽放金黄色的光芒,时间与记忆在无序中被牵引,游荡于昏冥黯淡的世界却仿佛命中注定。

十多年前,我念小学,年纪已经忘却。我成日地幻想拥有哆啦A梦的陪伴,这只蓝色的机器猫于我是梦想和自由的全部。

我想着和哆啦A梦一起,带上班里最漂亮的女生,邀请我的要好的几个玩伴,我们坐着时光机器,我们跨越历史、穿过未来,我们是风一样的精灵,是海一般的神话,来到人间,我们是一个个身怀绝技的游侠。

我听说大雄遇到哆啦A梦的那年正好念小学四年级,我一直等到四年级,哆啦A梦却不曾打开我的抽屉。我确实责怪过爷爷为我买的书桌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抽屉,担心一个抽屉的缺失让我在永恒的时光隧道中与哆啦A梦擦肩而过。但我毕竟得不到任意门的相助而早早地起床去到学校,也没有记忆面包的助力只得熬夜背诵艰涩拗口的英语单词

当我的小学念完,哆啦A梦没有出现,我只余下一份落空,对班里那个最漂亮的女生,对我那些最要好的朋友们,未能如愿相伴遨游世间的遗憾。

时光流连,因为曾经的幻想,因为曾经的遗憾,因为幻想与遗憾构建的时光机器而延伸了记忆的平面,终于直到今日我还能记得,这就是我活过的一段证明。

我的活着并非全部的自己。或者说,我的活着的走向不是源于自心的决定。

时间长河滚滚,东来西去,正如徜徉于我记忆中的那条老屋前的小河。我不知这条青涩的河水从哪里而来,不知它将要归去何处。待我们全家搬迁离开,河水也渐渐死去,是团簇错落的水草榨干了它的生命,还是我们的离去带走了属于它的记忆?这些疑问已经被黄土掩埋。我在前些日子回去,赶上雨后黯淡的天色,骑着车穿透风墙,所谓的故乡早已失去踪影。“万径人踪灭”尚且有小径可寻,我的眼前只有一片苍凉的黄土。黄土上插着成群的干枯的杂草,干枯的杂草中探出一株又一株新生的绿色。我如这些杂草般飘摇于风中,哪里还能寻见当年的那条小河?

这条河活在我的记忆的某个片段。我站在现世的这一岸凭借回忆的手段赋予它生命,我的回忆便是时光隧道。

我在时光隧道中看见那个穿黑白色校服的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站在河岸边,他的母亲正在告诉他未来。

在临近念完小学的时候,我的老师对我母亲说,或许这孩子以后可以考上吴县中学。母亲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但我并不知道吴县中学是一处什么地方。母亲与我的这场谈话发生的时候,我并不一定就站在河岸边。也许是庭院里,也许是在回家的路上。

等我念完初中,老师说要填报高中志愿。回到家,我说那就填吴县中学吧。我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正站在河岸边,手里握着几块石子,逐一将它们抛向河的对岸。

错落三年,也许我就站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是同一个位置。也许并不是。但我终于明白与母亲的那场对话是为了这一刻而做出的准备,只是提前三年说了出来罢。

或许我们可以将“预约”视作命运。一切与命运挂钩的事情,时间都将绝对化。正如当我尚未走进初中的校门,我的身边已经传来三年以后的“约定”。虽是玩笑之言、客套之说,然而这种作为可选择的“预约”为我单一的命运作出了不期而至的精确抉择。我既省去挑选的繁复,也得到心安理得认定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但是当我走进吴县中学的大门,我在这扇门里过了三年担惊受怕的日子,在沉闷乏味的生活中,我的心思又走出吴县中学。我仍然回归到最初幻想哆啦A梦的那些日子。日复一日,我对年幼的幻想愈渐深沉,仿佛信以为真了。深刻的印象拉近了彼时与此刻的距离,因为这份牵引,我又得以在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二日的夜里闻到四年前的惊恐和空虚,而那些存活的片段也在继续延续,以此证明了我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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