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月

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来到街上，人迹寥寥，晚春的风送来阵阵凄凉，一盏昏黄的路灯发出寂寞的光芒。唉，又到了离别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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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理发店，理发的不在，只有等待理发的人闷闷坐在椅子上，像一块细雨中等待击打的石头。

走到室外，一个破旧不堪的塑料袋子在风中舞着芭蕾，如同美女遗弃的红色裙子，暧昧的离我而去。一个孩子百无聊赖地踢着一个易拉罐，背上的书包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膀上，一本折皱了的书无精打采的从书包的缝隙里探出头来，打量着我。

理发的小丽使劲的摩擦着我的脑袋，好像这光光的物体会发电，会给这个黑暗的屋子送来光明。

“买过票了吗？”她问

“嗯”我答

“又要去赚大钱了吧”？她问

“我、嗯”……我苦笑着应答。

在这位热情的“小妹”面前，我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她的问话如同一双贪婪的大手，把我扒的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从开始剪第一缕发丝到最后结束，她一共问了我一百八十九个问题。只有最后一个问话让我满意：你一来我这“刮泡”，就知道你要去西藏了。

每年春节之后、进藏之前，我都要剃一个光头。也许光头之下，我的样子有些滑稽，甚至有些像浪迹江湖的痞子，但我却不改初衷。因为在沙漠中想洗一次头就和你中了五百万一样难得。去年在昆仑山，一年未理发的我像一头失意的牦牛，乱七八糟的头发可以让小鸟做窝了，那种感觉让我做梦都以为是侠客西行。

今夜的天气预报有条不好的消息，我即将踏上旅程而前路未叵，一路之上正在飘着鹅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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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离家远行的人是最悲凉也是最可怜的。远离了家乡，远离了亲人，远离了熟悉的山，远离了绿色的林。蓦然回首之后，家已消逝在遥远的东方。

一声叹息，黯然神伤，步履艰难的走向昆仑深处，身后留下的是苦涩、失落的泪水。

今夜是离家前最后一个夜晚，郑州至格尔木的车票孤零零的躺在床头柜上，它默默地看着我，我无奈的瞅着它。时钟不紧不慢的转着圈，像一头懒洋洋的驴儿在拉着磨。妻在看着偶像剧《星天之上》，专注的眼神丝毫不逊于年轻的追星族，一排排的书排着整齐的队伍，像是等待检阅的列兵。

“又要离开你们了，我的最爱”，我对着书说。

“没有你们的日子我该如何度过”我又说。

无语，无语。书和我一样沉默。

打开屋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枯黄的落叶飞舞着，像是在为我跳舞，为我送行，其中一片竟然打着旋儿，飞过路灯，飞过房顶，直直的飞向了月儿，今夜正是半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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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离家时，月儿亮半边，原来她也是善解人意的，也只有她才能时刻陪伴在身边。在西藏、在南疆、在海口、在沈阳，我的足迹像萤火虫的灯光闪烁在天南海北，只有她月儿，好像妈妈的目光，始终慈祥的注视着我。当阿尔金的暴雪从天而降，没膝高的积雪冻僵了我的身体，只有她---半边月，将乌云密布的天空撕裂了一条口子，把柔和温馨的光芒投向艰难跋涉的游子，给了我希望、给了我力量。

明晚，我还能见到你吗？

（漂泊之人，如无根之叶，少的是团聚，多的是乡愁，愿世人都珍惜与家人相知相守的时光）

                          -------月夜风语（二零零四年于青藏铁路安多工程段）

（作者原创，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