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件人生中的小事

又是一年高考了，惊觉当年跟我一起高考的同学的小孩已经在高考！让人不由得咬着樱桃慨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今非昔比，“90后”“00后”们无需将人生押在一场考试上，人们谈论高考也没了往日那些如临大敌、血雨腥风似的描述，什么“改变了一生的命运”、“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啊。不过是一次大规模的升学考试罢了，因为不同年龄的人共同经历过，而能引起一些群体性回忆。

高考，一道关乎青春的记忆闸门，年年开启，倾泻而出的只是似水流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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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忆起高考，最羡慕的是那时的自己聪明善学，很可能是一生中学识最渊博的时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记得清古往今来事，能写八百字命题文章，能解力学和函数题……真像一块海绵吸饱了水。

那些知识明明是我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却在后来悄悄弃我而去。就像曾经亲密的朋友渐渐疏离终成陌路，真是令人悲伤。

但想起彼时的贫乏和无知更令我羞愧。生长在穷乡僻壤，懂事以来便自觉承受着考学的压力，我无力去理解书本和试卷以外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未来长得看不到边，以为自己将会遇见许许多多的人，经历许许多多波澜壮阔的故事。后来才发现，太阳底下并无新事，你的人生和别人并无太大不同。所谓的机缘，也不过闪现那么几次，错过了便不再有。

但那时，我被一个虚妄的“未来”遮蔽了双眼，愚蠢而自负。自然不懂什么是青春最可宝贵的东西，也不可能了解人性的矛盾与幽暗之处，“不知道真挚中含有多少做作，高尚中蕴藏着多少卑鄙，或即使在邪恶里也找得着美德。”（毛姆叔叔语）至今仍为自己所轻视伤害过别人而深深自责，却无力挽回。

高考是一道门，未知的外面的世界吸引着我，不明就里的我一步跨进去，便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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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感觉：十八岁以前的日子可真悠远啊，像是坐着木心那首《从前慢》里面的车马缓行。之后的时间却是高速列车般倏忽而过了，到了中年，这列车更像是走在了下坡路上，刹都刹不住的。

回望二十四年前的高考，已化作经过的一个久远小站。作为考试型选手的我，当年考得好，也不过让老师家长得瑟一阵，自己过了一个开心的暑假而已。然后呢，生活排山倒海地来了，痛苦和开心，成功或失败，跟高考有什么关系。

有了孩子之后，在养育他的过程中会不断去对照和反思自己的成长，也关注了一些教养理论，现在我更加相信，考试成绩的好坏和上一所什么样的大学对一个人人生轨迹的影响，还远不如一个较好的原生家庭和平和的家长教育来得深远重要。

高考考得好对我而言就是好汉不提当年勇的那个“勇”，以后的二十几年成为贴在我身上的一个标签，殊不知，“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是人生。”

但每当高考来临，还是会忍不住遐想：如果人生永远只需要应付一场考试，多做题多温习就可以拿高分，还能有模拟考来预演一番，该是多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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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年我住在三姐家，三姐听说有一个人每天吃一个鸡蛋然后考上了大学，于是每天都做鸡蛋给我吃。记得夏天午睡起来头很昏，三姐把一根洗净的翠绿生黄瓜“啪”的掰开，我俩一人一半吃着去上学上班，有时候是一把青黄的空心李子，脆甜的味道怎么也忘不了。

高考成绩出来但还没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有天我和屈同学嘬着冰棍儿在老归州街上闲逛，我随便穿条黄色短裤，露着瘦骨嶙峋的腿，碰见了我们的政治老师。难得他课讲得好，人也颇有个性，我猜我们班女生都有点喜欢他。高考前两个礼拜我因为小事跟他吵了一架就跑回家了，再不去学校。但是考试前三天，他把时事题送到了我家。​当时在街上他笑笑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这下你可高兴了吧？

是啊，那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能与之相比的，大概只有初中毕业一头扎进金庸小说的那个暑假，和怀孕中期时拜孕激素所赐的静好小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