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叔

幺叔六十多岁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窝在一间破旧的老房子里。说他孤苦伶仃,这也许是我的偏见。

平时不大出门,很难见到他。更别说我住城里,他在乡下了。我们是远房亲,老本家。

记忆中的幺叔,瘦瘦高高的,不像农人大汉。倒显几分文弱。读过些老书,老家遇上红白喜事,幺叔阵阵不离,写对联,上礼薄,舞文弄墨的,很热心很诚恳的一帮到底。

年前回了趟老家,家乡习俗叫辞年,就是送点吃喝给老人长辈,让他们欢欢喜喜过大年!

幺叔真的老了。我捏了三百元钱来到幺叔家,这是什么家呀,一间房,一张黑不溜秋的方桌,摆在坑坑洼洼的房中央。幺叔正在吃饭。背弯得像一张弓,桌上雪白的萝卜,碧绿的菜苔,桌下是一个旧车胎架着火盆,精神也爽朗。见我进来,忙移动身子,要倒茶我喝,我怕麻烦他,赶紧说:“我不知你爱吃什么,这点钱你拿去自己买点年货过年吧!”幺叔推搡了半天,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最后好说歹说,幺叔拗不过我,勉强收下了。出门时,他送我到门口,我回望幺叔,站在门前像个小孩,他那瘦高形象已无影无踪了。

年轻时的幺叔还当过生产队队长,指指点点,吆五喝六,很有点头儿的范。

结过婚,生过一个儿子。听说儿子在几岁时得脑膜炎夭折了,后来就没再生。幺娘有内疾,几年后也去世了。幺叔就没再续。

幺叔命苦,但很善良。

孑然一身的幺叔,硬生生一个人挺过来了。

平时有过头疼脑热的,邻居叔婆孙等会照应他。

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享给他,他也从不白吃 ,遇到族里有人家办喜酒什么的,他会一大早就到了,等在那儿,候着事做。

这些都是听三哥说的。

三哥还说,幺叔也养猪养鸡种瓜种豆,很勤俭,他吃不完的,他就送。

年初二,我回去拜年,刚到家,幺叔就来了。一身深蓝色衣裤,干净清爽,手里提了个编织袋 ,“伢,几个鸡蛋,自家鸡生的新鲜,无污染,你拿去给孩子吃。”我见他那诚意,也不好推却,就收下了,幺叔很高兴的笑着,走了。我打开袋子,上面是几十个鸡蛋,白白净净的,下面是一提腊猪肉,黄澄澄香喷喷,幺叔啊,就是要这样,非得礼尚往来吗?

幺叔是老了,但不像有的老人,邋遢,懒惰;也不像有的老人“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消极低沉。

他的精神状态,个性品质,全状了他有文化,知书达理吧!

看来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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