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个正当青葱年华的女孩子,
如果你是一个未来可期的有为青年,
如果你家有爱女,
那么请允许我打扰你一分钟,单纯分享一下我此刻的心情。或许我的用语并不恰当,但是请原谅,我并不想成为文学家或者语言学家,谢谢。
就在刚刚(我指的是半刻钟之前),我拜读了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我曾听朋友谈起这本书,她讲读罢此书是一种心碎的声音,我想何止是心碎。
以下是我的一些小感悟,希望你懂我:
你本是这世间最纯洁的小公主,你本可以一直纯洁下去。
然而有一天,你发现蓬蓬裙爬满了肮脏的虫子,水晶鞋不再发光,沾满了带着血腥味的尘埃,你转过身去,不顾一切地在镜中寻找什么,却发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与其这样,不如早在发现这个虚伪龌蹉的世界前,就与他悄悄地告别,悄悄地死去,起码,还有回忆中的粉红色。
人性与兽性,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为什么神总是被恶魔打败,既然这样,我们又为什么要信她。
用温良恭俭让包裹的魔鬼比一上来就露出狰狞面目的恶魔更恶心,后者起码真实。
比恶魔更可怕的是流言,是闲人们无意的恶意。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鲜少有人敢面对世界背后的真相,一旦有人站了起来,便是众矢之的,便是最先遭到攻击的那一个。
他们不敢说出真相,便也不容许别人知晓。
你可以大谈光明,我为何不能揭开躲在光明之下的阴影。
没有人告诉小女孩在面对一副油腻龌蹉的面目时应该怎么做才能免于伤害,没有人告诉小女孩在遭到侵犯后应该怎样维权,大人们羞于启齿,将之视为家门不幸,奇耻大辱,
没人在意小女孩是否还会在每一个无人的深夜梦见黑暗中的恶魔,却拿起大大的印章在小女孩纯洁的玉体上盖上“不洁”两个大个鲜红的大字。
有谁告诉小男孩,要善待这世界每一个女孩子,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伤害每一个可爱的灵魂,当小男孩长大,成了精力过剩的男青年,成了人们口中嫌弃的油腻怪蜀黍,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是否还会记得他们曾经的美好誓言。
另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经典语录:
原来,人对过之想月上者的痛苦是毫样会在种想会在种时当好时的
柏声十们在图说人求索子第着缺道把的另一半,不小四来不是说这小看个人合在一起个成是完整,可是合起来来不只们成一个了.只有永眼去合不起来,个成可以永眼去道把个成伴.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眼子金来下西西国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种么式,生事里地如才是美德.
我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我是爬看然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灯火流离的认没的才是市地觉明明存在将笑再才心的的才是去人看得到也的才是去人需就想还没心个的北极星.
书评
罗莉塔,不罗莉塔:二十一世纪的少女遇险记
张亦绚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一份具有独特性的珍贵书写。让我先将故事摘要如下:
……已婚补教名师李国华五十岁了,诱奸十三岁的房思琪之前,狩猎学生的经验已很老到。在初次性侵五年后,与思琪情同双胞的刘怡婷,接到警局通知,去带回神智不清,被判定疯了的思琪。透过思琪的日记,怡婷得知思琪五年中的所见所思。五年初始,嫁入钱家的伊纹,是少女的忘年交,但在李国华的用计下,将其「文学褓母」的位置,让出给李国华。二十余岁的她,是丈夫家暴的沉默受害者,如此懦弱的女前辈,形成少女吊诡的守护者。在思琪与伊纹之间,存在某种「不幸的平等」。尽管伊纹的关怀,是思琪的一线希望,但在李国华对思琪的暴力加剧之后,终究未成救援。伊纹鼓励怡婷不忘房思琪之痛──尽管不知内情的众人,尊敬李国华如故,并将房思琪疯掉一事,归咎于伊纹让她们「读太多文学」。
这番内容梗概,未必能彰显书写特出之处,但已揭露不少颇堪玩味的问题意识。以下我将把论述重心,放在文学表现上:
诱奸主题并非乏人问津。歌德、纳博可夫或哈代[1],我们都不能说,小说家没披露少女在年龄、性别与文化上所处的三重不平等。然而要将少女不单视为苦命人,也是具不同视野的社会成员,多少仍未竟全功。童妮.摩里森[2]在回顾《最蓝的眼睛》的写作时,就称在一九六五年,强暴受害者仍是「无人闻问的个体」,而最大挑战,乃是将受暴故事以「少女们自己──的观点揭露出来」[3]。此处「个体」两字是重点。不能说纳博可夫不视罗莉塔为个体──不过若以「赋予个体化深度与生命」的尺度量之,《罗莉塔》仍属失败大于成功之作。也就是在这个检验向度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致力着墨房思琪的文学痴情──这个有代表性,但不见得有普遍性的强烈个人特质──可以被视为此作,值得肯定之处。
此外还有几点是我想指出来的。首先,作者充分掌握了性暴力幸存者的「语言(时)差」特征。思琪初次倾诉,用的是「……我跟李老师在一起……」──避谈强暴。怡婷想成两情相悦的小三剧,报之以「妳好恶心」。这个「语言未能承载经验核心」的吞吐特质,导致思琪与自我及他人沟通的持续断裂。小说处理细腻。然而,更了不起的是,思琪在自我对话以及与加害者对质的过程中,从严重落后,一步步追赶上对她极度不利的「语言差」,运用的并非任何理论,而是以「对手(老师)的语言」反击之。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番语言马拉松,思琪是从鸣枪时的惊慌始,一路等比加速──尽管此番冲刺,我们读来心酸。这并非脱离现实的智商跳表,毋宁说更是绝境逼出的才智狂飙。然而,暴力是对「语言与智识有效性」的绝对否定。思琪虽有「反将一军」的文明,文明不敌野蛮。
其次,在处理人物与文字上头,作者林奕含也有能够生冷的老练。这在笔走性事上是关键功力──在本篇中,作用尤其复杂。故事发生在一个夸夸谈「爱」的语境中,李国华「说爱如说教」,其自我陶醉,也许偶会令人不耐。然而这却是诱奸的重要一环。身体侵犯杀身体,诱奸者「谆谆教诲」,则如同杀灵魂的现场直播。无论少女的文学渴从何而来,如同某些对体育或科学的早熟向往,有先见的社会,一向持护,而非扼害。李国华固然是变态地使用文学,品味也堪忧,但对文学的依附俨然更是血腥嗜欲这一层,也隐含精神暴力。──这病灶是社会性的。思琪自省,谓自己有对语言「最下等的迷恋」。语涉自辱,却也是意识萌生。思琪并未从关系中出走,但此节仍为曙光。伊纹说思琪「爱失禁」,也颇值思索。失禁溯其源,与肉体关系密切。失禁一般是肛门括约肌失灵,人不能以己力控制肉体,也是肉体更占上风的回返。思琪的家庭,对性不单贬抑,甚至严重到不认存在。小孩的范型近乎「干净机器人」。强暴在此发生,女童身体形象看似被高抬聚焦,强暴褒扬的更是非肉身存有,除了暴力,可说也是对肉身存有的二次否定。逻辑推到极端,去性化规训子女的家庭,与「夺处为快」的诱奸,看似分庭抗礼,实则一体两面。作者没有采取统整性的态度,反而以文学的层次与致密,保留人物自成一格、溢出常规的语言质素──有时任其乖张,有时忠于误用。这是小说书写难度最高,也最挑战读者的风格手法。
思琪回溯自己误信李国华时说:「……不知道,反正我们相信一个可以整篇地背长恨歌的人。」对文学略知一二者,对这浪漫幼稚的高亢,必不陌生。然而,这只表示少女世故几无、被反智青春文学所误、还在「以浅薄为高尚」吗?起句为「汉皇重色思倾国」的〈长恨歌〉出现,原因应不限于其为名篇。能对君王说不者寡,杨贵妃的「高升」,与女性权益更不相关。妃与王的爱情理想,除非如李国华之流关门做皇帝,背着一个社会以儿童为禁脔。此诗有四段,次段中「爱情女王」杨贵妃即惨死,是歌咏或讽刺,也不无暧昧。思琪是囫囵吞枣词句之美?还是在有能力做古典新诠前就已早夭成祭品?小说若干典故嵌入,未必是卖弄词章,它还有如写实的文件大展,清点一时一地少女所拥有的文化(反)资源,有多少是精神先武装?多少是思想预缴械?「对文学的追寻同样也是逃入监禁状态的一种画地自限」[4]──宁乔艾玲在分析文艺少女时,一度直指要害。思琪怡婷会在成人指挥下分汤圆给游民,邻居也相互拜访,似乎不全适用社会学中缺乏联结的说法。然而,针对性别的监禁,必须从思维的空洞封闭这个角度来看。
小说中的张太太,引出「嫁女儿」一线,似与诱奸无涉。但她不愿女儿嫁打人的钱一维,还介绍伊纹嫁钱家──此人麻木,与帮李国华牵线奸污学生的蔡良,可有一比。少女距婚姻预备军尚远,但「不嫁不行」的意识型态已罩顶。「必嫁」会带动各种性别压迫,邻居「守望相助」之「助」,更近「助纣为虐」。少女「从封闭到文学,从文学再到被文学化身以诱奸型态囚禁」的连缀,最早的封闭线索较少,但还是有。失乐园篇开篇写住七楼,下接「跳下去」如何又如何──这是封闭创痛。
最后,尽管「既难且虐」,小说仍能以极度自然的方式碰撞读者内心柔软处。几次读到「如果姊姊能用莎士比亚擦眼泪……」处,我必落泪。难言的神祕,在创作事上,都说是「祖师爷爷奶奶赏饭吃」。这是难得的诚挚之味。
虽偶有造句过多、工笔太力之病,《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仍具足了掷地有声的雏凤挺拔之姿。
书评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蔡宜文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强暴是社会性谋杀〉是美国人类学家Winkler遭受到性侵后的自述,唸女性主义或性别的人应该都会唸过一篇讨论性暴力的文章。「强暴」或者是好听一点的称呼为性侵,有好多种定义方式,社会学的人类学的女性主义的法律上的,但没有一个定义比这篇文章的标题来得笃定且让我印象深刻:
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或应该这么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这句话,很适合作为这本书的开端。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社会可能不仅仅是协助者,更往往就是施暴者本身。
故事中的施暴者有李国华、钱一维。前者贯穿全文,无论是补习班官方、小孩的家长,甚至是班主任还帮他降低女孩的戒心──把女孩载到老师家里──这些能够看见的旁人凿斧的痕迹,其中更重要的是那些无形的「社会」:「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李国华聪明,他十分理解这个社会面对性的暴力时,会站在施暴者的那一方。也因此他可以得到许多的「爱」,无论是房思琪的、郭晓奇的还是那一群在后面排队等待的小女孩的爱。因为这个社会允许。而女孩们必须也必然要面对「被强暴后」的自己,说服自己爱上施暴者──「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若与自己不爱的人做爱是污秽的,而既然老师爱的是自己,如果是真的爱我,就算了。若撕开爱的面纱而奔向丑陋的背后,那就是赤裸裸的「社会性的谋杀」,正如同针对晓奇的那些也不虚构的网络评论一般。
另一个较隐隐然发展在故事之中的暴力是一维对伊纹的暴力,知道钱一维打跑几个女朋友,说穷死也不让女儿嫁过去的张太太,把伊纹介绍给一维。估计整栋大楼的人都知道、老钱奶奶也知道,但面对这样的暴力,大家都安静带过。关于性与性别的暴力从来都不会独立而成,必然由整个社会作为施暴者来确定,特别是性,性的暴力,本质上就是权力的展现,而谁掌握权力,往往就掌握这个社会。李国华、钱一维藉由他们的暴力,宰制了女孩与女人的身体,宰制了她们的自由,从而谋杀了一部分的她们。
伊纹姊姊这角色既是房思琪的对照,也是李国华的对照。作为受暴者,作为美丽的相似的人,她就象是房思琪来不及长大的样子,又象是另一个房思琪。但作为同样是思琪与怡婷的偶像、指导者,同样是讲着那些书的人,她又象是李国华的对照,是另一个思想及论述上期待带领思琪与怡婷的人,也因此,某种程度上造成其跟「老师」的竞逐关系。这其实与现实世界多么相符:当女性也开始在知识上逐渐茁壮要成为她人的导师时,那是一种隐含的、私密的,象是「褓母」一样的──同时身兼了引导者却也是受暴者:为了婚姻而中断学业的伊纹,因为婚姻而受到箝制的伊纹。思琪、怡婷与伊纹那珠宝一样的时光,是女性知识的传送,而这些传送,都在努力地与象征正统有着更权威的李国华进行近乎没有的斗争,但也几乎都断送在男性的暴力、社会的暴力之下。
不过,我觉得仍然是带有希望的,即使这个希望很渺茫。我这边的希望指的并非房思琪或任何角色的「希望」,而是女性知识传送的「希望」,就好像是前一代攻克魔王失败的村民还能够留下一点存档给下一代。伊纹得以离开一维与怡婷对思琪的姊妹情谊,甚至包括了伊纹最后能够传达的东西,都还看出在这个暴力当中,渺茫的希望(虽然对我来说,无论伊纹能与不能再爱毛毛,光是毛毛的存在就有点太美好了,好得不像真人一样)。
也因此,才有了最后的那一段话:
怡婷,妳才十八岁,妳有选择,妳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从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假装妳从未跟另一个人共享奶嘴,钢琴,从未有另一个人与妳有一模一样的胃口和思绪,妳可以过一个资产阶级和平安逸的日子,假装世界上没有精神上的癌,假装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有铁栏杆,栏杆背后人人精神癌到了末期,妳可以假装世界上只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文具。但是妳也可以选择经历所有思琪曾经感受过的痛楚,学习所有她为了抵御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从妳们出生相处的时光,到妳从日记里读来的时光。妳要替思琪上大学,唸研究所,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也许会被退学,也许会离婚,也许会死胎,但是,思琪连那种最庸俗、呆钝、刻板的人生都没有办法经历。妳懂吗?妳要经历并牢牢记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绪,感情,感觉,记忆与幻想,她的爱,讨厌,恐惧,失重,荒芜,柔情和欲望,妳要紧紧拥抱着思琪的痛苦,妳可以变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连思琪的分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我在想这段话,连同后面的那一连串伊纹对于怡婷的教诲,或许是作者奕含书写的动机,来自于真实世界的故事、恶意,而这本书的书写,本身就是一种知识传递的可能。相较于受害者,我曾经很害怕「幸存者」这个词,从刚开始认识强暴,认识一切关于性暴力的理论后,我一度很害怕使用这个词,原因倒是无他,因为我们几乎不会使用这个词去指涉其他种犯罪的受害者,你不会这样说被偷被抢或是被打的人,当用到幸存这个词时,彷彿都是在描述一种屠杀,象是校园枪击、恐怖攻击等。我害怕使用这个词,不是因为它太大而失真,而是从整个社会的谋害中活下来,除了幸存,没有更好的字眼,太确实,让人害怕的确实──身为一个女人,想逃避的确实。
因为,幸存的何止是遭受过性暴力而活过来的人,怡婷,正如同每一个女人活过的轨迹一般,即使不是亲友,即使未曾切身,当我们看着新闻报导,看着批踢踢八卦版,看着奇摩新闻下方的评价,看他们如何继续与施暴者一起施展性暴力时,才突然深吸一口气,啊原来我今天又侥幸地活下来了。
我相信奕含这本书写得极其痛苦,我无法在序中更多提供一些什么,更无法提供怎样的安慰。唯一只能感谢她,在这一刻,让我们一起幸存于这个时空,拥抱那些被社会谋杀了的女人们的思绪与感受,牢记这些感受,然后,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