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之斜阳草树 慕容复燕4

秦北地长史慕容泓乃前燕旧主慕容暐(wěi )之弟,闻燕王垂攻邺,亡奔关东,收集鲜卑,众至数千。还屯华阴,秦将军强永前来征讨,为其所败,其众大盛,遂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举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苻坚闻信,对权翼喟叹道:“朕不用卿言,使鲜卑至此。慕容垂一世豪杰,孩儿们恐不是对手,关东之地,朕不复与之争,然腹心之患,不可不除,依卿之言,将若泓何?”

权翼沉声道:“陛下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当固根本,再徐图平定四方,以臣下所见,当令平原公自洛阳率师回转长安,合兵一处,待平定慕容泓后,再东进征讨四方。”

苻坚叹了口气道:“目下也只好如此了,然丕儿如之奈何?”

权翼道:“长乐公乃陛下长子,英明神武,陛下许其便宜行事,自可敉平祸乱。”

苻坚知其意,恐牺牲苻丕,然自身不保,也无力救援,故双手合十道:“天佑大秦,天佑丕儿!”

于是以其子广平公苻熙为雍州刺史,镇蒲阪。征四子雍州牧巨鹿公苻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书事,领兵五万,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来讨平慕容泓。  慕容暐幼弟平阳太守慕容冲亦起兵于平阳,聚众二万,进攻蒲阪,声势浩大,苻煕恐不敌,急求助于苻坚,苻坚乃使窦冲分兵讨之。

慕容泓闻秦大兵将至,自忖不敌,心有所惧,于是率众将奔关东,投奔慕容垂。

巨鹿公苻睿果敢善战,曾与慕容垂率军救襄阳之围,与晋名将桓冲战,败之。此次苻睿率大军来讨慕容泓,觉其乌合之众,有轻敌之意,闻慕容泓欲奔关东,与诸将议,欲驰兵邀击之。

司马姚苌劝谏道:“关内鲜卑之人闻慕容垂欲复燕旧疆,故皆有思归之志,起而为乱,乃为归乡,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之也。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我若不令彼归,彼自知困穷,拼死与我一斗,我军万一失利,悔将何及!但可鸣鼓随之,彼将奔败不暇矣,此为万全之计。”

苻睿哼了一声道:“我军数万,当乘其溃逃,兵无斗志,当一鼓而聚歼,岂可放任此奴,与关东巨贼汇合,为我大秦祸害。龙骧之计,以邻为壑,为害兄弟,我不从也。”

苻睿弗从,率兵当头拦住慕容泓,两军大战于华泽,果然困兽犹斗,秦兵却经淝水之战后,兵无战意,苻睿一战兵败,为慕容泓当场所杀。

姚苌害怕,不敢回到长安复命,遣龙骧长史赵都、参军姜协向秦王苻坚谢罪,苻坚大怒道:“大胆羌奴,丧师失地,又害朕睿儿惨死,还不亲来谢罪,轻慢于朕,当杀之。”喝令左右将二人推出斩首,以泄其愤。

姚苌闻之大惧,奔渭北马牧之场,纠合其众。于是天水尹纬、尹详、南庞演等羌豪,率其户口归苌者五万馀家,推苌为盟主。姚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改元白雀,大封群臣,史称后秦。  秦大将窦冲击慕容冲于河东,大破之,慕容冲无奈,率鲜卑骑八千奔慕容泓。

于是慕容泓众至十馀万,一时志得意满,遂遣使谓秦王苻坚道:“我大燕吴王已定关东,可速备天子车马仪仗,奉送家兄皇帝来至我营,泓当率关中燕人护卫乘舆,还返邺都,与大秦以虎牢关为界,永为邻好。如其不然,我大燕铁骑当杀入长安救驾,届时玉石俱焚,恐悔之晚矣。”

苻坚闻言大怒,喝令将来使推出斩首,又召慕容暐前来,冷冷道:“今令弟慕容泓来使欲接卿去彼处,欲复卿大燕皇位,卿意下如何?若卿有去意,朕当以川资相赠。”

慕容暐不知其意,忙叩头道:“陛下待臣以天高地厚之恩,臣岂可叛陛下而去。国之兴亡,自有天意,岂人力可为之,臣自来长安,谨守本分,不曾与诸弟有丝毫联络,其人所作所为,臣实不知,万望陛下明察。”

苻坚哼了一声道:“卿尚有良心。”说罢,一挥手,阶下武士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在慕容暐面前,正是那来接慕容暐的燕使。苻坚恨恨道:“朕待慕容家以国士,卿等以国士报之乎?”

慕容暐面色大变,不敢讲话,只是叩头,血流满面。过了良久,苻坚才缓缓道:“此自三竖子为之,与卿无干。”说罢,走下玉阶,扶起慕容暐,慕容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汗透重衣。

苻坚命慕容暐当场休书一封,令其招抚慕容垂,泓及冲,只要三人解散其众,前罪可赦,俱封为王,一家团圆,同享富贵,慕容暐依言而行。

慕容暐回到府中,心知慕容垂等必不肯来降,则苻坚将来定会迁怒于己,故密遣使于慕容泓道:“我乃笼中之人,必无还理,且我乃燕之罪人也,诸弟不可顾我,以复我大燕为主。卿等当勉力大业,以吴王垂为相国,中山王冲为太宰、领大司马,你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一旦我死,你便即尊位。”慕容泓闻言大喜,发兵攻向长安,并改元燕兴,史称西燕。

西燕与后秦东西两面夹攻长安,秦天王苻坚与诸将议,后秦姚苌所部稍弱,先击破弱敌,再转攻西燕,方为上策。此战决定大秦国运,故苻坚亲自率步骑二万以击后秦,军于赵氏坞,使护军将军杨璧等分道攻之,后秦兵军容不整,被打得大败,斩后秦王姚苌之弟镇军将军尹买。后秦大营被围数重,军中无井,苻坚命人塞安公谷、堰同官水绝其水源,后秦军中有渴死者,军士大惧,多有逃亡者,姚苌不能制,堪堪全军覆灭,苻坚胜利在望。不料天降大雨,后秦营中水高三尺,军士欢呼鼓舞,军心大振,姚苌哭拜于地,感谢天恩。事有蹊跷,绕营百步之外,降水仅寸馀而已。苻坚见此情形,仰天长叹道:“天亦佑此贼乎!”士气为之沮丧。

不久令人欣喜之事传来,三子平原公苻晖率洛阳、陕城之众七万归于长安,苻坚心下稍安,氐族将士终于合兵一处,势力增强,关中之乱敉平有望。

慕容泓持法苛峻,暴虐属下,人人自危,谋臣高盖等以为慕容泓德望不如慕容冲,不足以为帝,乃谋杀慕容泓,拥立慕容冲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以高盖为尚书令。后秦王姚苌见西燕势大,有心结盟,故遣其子姚嵩为质于慕容冲以请和,约定两家攻秦,平分土地。

秦王苻坚听闻慕容冲去长安浸近,乃引兵归,见到自己儿子苻晖,正是多难思良将,不禁老泪纵横,立刻拜苻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领兵五万以伐慕容冲,令派幼子河间公苻琳为中军大将军,为苻晖后继。

苻晖与慕容冲战于郑西(今华县西),慕容冲率军于清晨主动攻击苻晖大营,苻晖不知是计,觉得西燕军乃一群乌合之众,大怒道:“白虏安敢如此。”遂领兵出战。

慕容冲事先令妇人乘牛马为众,揭竿为旗,藏与军后,囊土待命。他一见苻晖军杀至近前,便在马上厉声喝道:“班队何在?”阵后妇人转出,便扬尘鼓噪,一时之间尘土遮天,对面秦军被迷得睁不开眼,西燕军乘势杀来,秦军不知燕军虚实,四散溃逃,苻晖被杀得大败。

  苻坚闻讯大惊,骂道:“竖子不足为用。”又令尚书姜宇为前将军,与苻琳率众三万,击冲于灞上,谁知慕容冲挟郑西大胜之余威,跃马横冲,竟然大败苻琳,姜宇当场战死之,苻琳中流矢,不久伤重去世。慕容冲遂据阿房城。遥想当年,长安童谣风传道:“凤凰凤凰,飞止阿房。”苻坚以为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广植梧桐、修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然始终未见凤凰栖止。慕容冲小字凤皇,今终入阿房城,童谣始应。

慕容冲率得胜之军进逼长安,苻坚登城观之,见鲜卑之众旌旗招展,漫山遍野,不由得惊叹曰:“白虏何其之多,竟从何处出哉!”又见黄罗伞盖之下,一白面小将往来驰突,指挥若定,定睛观瞧,正是旧日娈童慕容冲,想到当初其婉转莺啼,不由得由恨转怜,大声呵斥道:“刀剑无情,奴何苦前来送死!”

慕容冲循声望去,见是苻坚,仰头恨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奴厌奴苦,欲取你为代耳!”

初,苻坚灭燕,慕容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为绝色佳人,苻坚纳之,宠冠后庭。慕容冲时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苻坚又幸之。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长安有歌传唱其事:“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朝野上下咸惧为乱,然莫之敢言,唯王猛数次劝谏,苻坚才依依不舍的将慕容冲送出宫去,未几,便简拔为平阳太守,为一方诸侯,谁知今日叛秦,兵临城下。

苻坚以为慕容冲还顾念旧情,遣使以其旧日所衣锦袍赠之,望其睹物思人,手下留情。慕容冲接过锦袍,摩挲良久,似在回想当年情状,忽得将锦袍掷于地下,冷冷道:“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苻坚若知天命,当束手来降,恭送我家大燕皇帝来营!我自当宽囿苻氏,裂土封疆,以酬曩好。”说罢,将来使赶出营来。

苻坚听来使回报后,大怒道:“朕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猖獗至此!悔之晚矣。”

鲜卑在长安城中者犹千余人,闻慕容冲在城外大胜秦军,均蠢蠢欲动,期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长安。众人以慕容肃为首,与慕容暐等阴谋为乱,慕容暐秘告手下鲜卑酋长悉罗腾等人在十二月十六日在城西集结,说道有朝旨命其镇守他处,可领鲜卑众人前去。众人信以为真,皆欢呼雀跃。

十二月十五日,慕容暐入宫觐见苻坚,以其子新婚,请苻坚次日驾幸其家。慕容暐置酒宴客,欲伏家兵杀之。苻坚许之,正要出宫,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人马不得出行。众人皆奇之,冬日大雨,实属罕见,苻坚也觉得不祥,不再前去。

然众鲜卑已约期起事,聚集一处,准备杀出城外,与慕容冲汇合。内中有一人突贤,知再无返回,与其妹告别,说新兴侯有令,将聚众外出。事有凑巧,其妹为秦大将窦冲之妾,窦冲曾击慕容冲于河东,大破之。其妹不知内情,不想其兄出城送死,哭告窦冲,让窦冲去求新兴侯留住其兄。窦冲一听,觉得事有蹊跷,即刻入宫告变。苻坚即刻命人抓捕鲜卑酋长悉罗腾,重刑之下,悉罗腾将所见所闻一一招来。

苻坚大怒,立刻诏慕容暐及肃入宫,慕容肃闻黄门召其入宫,对慕容暐惨然道:“事必泄矣,今召我等入宫,万无生还之理。今城内已四处戒严,不如杀使者驰出,既到西门,大众便集,齐心杀出,还有一线希望。”/p>

慕容暐心怀侥幸,道:“会天大雨,陛下不来赴宴,情有可原。如陛下发觉真相,必不肯遣一黄门来宣,铁甲早已上门。”

慕容肃道:“此正是苻坚狡猾之处,不动声色,恐我等为困兽之斗也。”

慕容暐不从,遂携慕容肃俱入宫觐见。

苻坚立于大殿之上,脸色铁青道:“朕待你慕容家有天高地厚之恩,自古亡国之人未尝有如此厚待,孰料你慕容兄弟狼子野心,相继作乱。朕也不曾追究你慕容暐罪责,相待如故,你竟然丧尽天良,而起此意”?/p>

慕容暐面色发白,双股颤栗,扑通一声,跪倒当场,泣下如雨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不负臣,臣也未尝负陛下也。”

苻坚唤出悉罗腾,慕容暐仍饰辞以对,道:“臣子新婚,臣只是令昔日旧人欢聚一处,为子祝贺,未曾有何不轨情事。陛下欲治臣罪,臣身受之,心不服也。”

慕容肃知今日无论如何辩驳,苻坚也不会放过他们,昂然不跪,厉声道:“陛下待臣亲厚,臣感激涕零,然家国事重,何论意气!今日之事,要杀要剐,任君其便。”

苻坚冷笑一声道:“好小子,今日便成全了你。”令人先杀慕容肃,再杀其宗族,城内鲜卑族人无论少长、男女,尽皆杀之,令慕容暐在旁观看,让其受百般痛苦,最后杀之。燕王慕容垂幼子柔,养于宦者宋牙家为义子,故得不坐,与太子慕容宝之子慕容盛乘间得出,投奔慕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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