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杀手与戴笠的生死对决(历史小说)4

                                                  四


蒋介石在庐山不但被打伤了胳臂,而且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整日惶惶不安。宋美龄劝他:还是返回南京吧!毕竟,那里是戒备森严的首都。

回到南京,蒋介石召来戴笠,声色俱厉地限令他三个月破案,否则,革职查办!

戴笠闷闷地回到官邸,沉沉地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烟,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黎明。凭直感,他就知道,能有这样的胆量,能有这样的谋略,除了王亚樵,世上再无二人!

天刚擦亮,戴笠起身,抓起电话机,准备部署抓捕王亚樵的计划。但是,迟疑了许久,竟然下不了决心!他骂自己:戴笠啊戴笠!自古无毒不丈夫!他王亚樵不仅危害领袖,而且正在为害自己苦苦奋斗获得的一切!可我戴笠存亡悬于一线,为什么还有妇人之仁呢?

他又苦思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迟迟下不了手,不是因为情谊,在奉化,从他用枪管顶着自己脑袋的那一刻起,他对王亚樵已经情断义绝!也不是因为怕他,毕竟,自己可以调动整个军统的力量!之所以迟迟下不了手,只是因为,自己欠他一笔人情帐!对!我要把欠他的全部偿还给他,然后,我就要开枪!

戴笠星夜赶往上海,找到杜月笙,要求他安排和王亚樵见面。

杜月笙与王亚樵、戴笠素有交往,他立即答应戴笠,亲自约见王亚樵。

王亚樵本不愿面见戴笠,但碍于杜月笙的情面,最终答应了杜月笙。

会面那天,戴笠轻车简从,独自揣了一只黑色公文包,赶到杜宅。十几分钟之后,王亚樵倒剪着两手,叼着一支雪茄,闲庭信步似地踱进了客厅。

戴笠连忙起身,要与王亚樵握手寒暄,王亚樵却佯装没见,不理不睬,径直坐到杜月笙一旁的太师椅上。戴笠十分尴尬,面如紫茄。杜月笙忙起身打圆场:“九光兄光临寒舍,杜某三生有幸啊!今日杜某不仅撮合你们兄弟重聚,还要大摆宴席,与你们兄弟一醉方休啊!”

但杜月笙是何等人物!他见王亚樵神色轻慢,戴笠如对寇仇,知道今日结局会十分难堪。他不愿得罪任何一方,命仆人上过茶,忙借故退了出去。

戴笠闷坐良久,沉沉地道:“九光……王兄,你怎样才能罢手?”

“罢什么手?“王亚樵满脸悠闲。

“危害领袖!”戴笠加重了语气。

王亚樵端起茶碗,轻轻吁了一口:“他不是我的领袖!”

戴笠拍案而起:“他是戴笠的领袖!他是国人的领袖!如果有人危害领袖,我戴笠甘心代领袖去死!”

“你死无用!”

“戴笠会杀人!”

“你杀不尽!”

“当初你我结拜弟兄,盟誓同生同死,九光兄执意要逼戴某背弃誓言?”

王亚樵哈哈大笑:“我王亚樵深悔当初目不识人!”

戴笠沉沉低下头,缓缓打开公文包,取出一把短剑,退去剑鞘,但见一缕寒光陡然射出。戴笠将短剑置于案上,背转过身,森森地道:“戴笠当初受王兄恩重,不偿还这笔情债,他日厮杀,戴笠生怕不忍下手!请王兄断去戴笠一臂,权作报答旧恩,以了断你我恩怨!”

王亚樵踱至案前,抓起短剑,以拇指轻拭剑刃,顿觉锋利无比。不由心中赞道:好剑!他缓缓上前一步,逼近戴笠背,却突然发现戴笠的两腿在微微颤抖,后颈上也渗出了层层汗珠。

王亚樵轻轻一笑,指上暗运气力,只听“咯嘣”一声脆响,短剑折为两截。他随手将断剑掷到地上,快意地笑道:“你我结拜之谊,如同此剑!一笔勾销!”

说罢,昂然而去。

戴笠恼羞成怒,返回住地,立即调集人马,连夜突袭王亚樵。哪知王亚樵早有防备,在住所四周设下埋伏,将戴笠手下打得落花流水,晕头转向,然后给戴笠留了一张纸条,扬长而去。

戴笠与王亚樵在上海打得不可开交,互有损伤,但南京的蒋介石并没有责备戴笠。蒋介石通过密报,已经了解到,王亚樵是庐山行刺案的主谋,戴笠不顾一切与他的盟兄开战,说明了戴笠对他绝对的忠诚!更何况,王亚樵又不是等闲之辈!

但就在戴笠紧追不舍的间隙,1931年7月,王亚樵又派人在上海火车站行刺宋子文,打死了宋子文的秘书,宋子文侥幸脱逃。仅过了不到一年,侵占上海的日军和日侨在虹口公园举行盛大庆祝活动,王亚樵又组织人马,携特制炸弹入场,当场炸死日军白川大将,驻华大使重光葵等多名日军高官要员,震惊了整个世界。

王亚樵的所作所为,深深地震撼了蒋介石。对王亚樵,他真是又恨又怕又有几分钦佩!怎么对付他,蒋介石伤透了脑筋。让戴笠继续追捕?借日本人除掉他?可是,他毕竟刚刚重创了日寇,也算是为国家出了大力!进了卧室,闭上眼睛,他仍然无法放松,嘴里念叨着王亚樵的名字,渐渐进入了梦境。

夤夜时分,一名卫士捧着一叠紧急公文径直奔到他的床前,粗鲁地将他摇醒,非逼他立即签阅,蒋介石大怒,一跃而起,挥掌向那卫士劈去。卫士闪身避开,迅疾从腰间扯出一把利斧,照准他的门面直砍下来,蒋介石这才看清,这卫士竟然是王亚樵装扮而成,他骇得肝胆俱裂,一边狂呼救命,一边拚命躲闪。怎奈两腿绵软,双足寸步难移,眼见那把寒光四溅的利斧就要讲他一分为二,不由得惨叫一声,翻身滚向一旁……

“亲爱的,你怎么了?”一双绵软的手将他扶起,温柔地抚慰他。

蒋介石愣了许久,这才看清面前只有宋美龄,他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闷闷地坐到了床沿。

“还是因为王亚樵?”

蒋介石沉沉地点了点头。

“如今国家沉沦,正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才!让戴笠劝他为抗日服务吧!”

蒋介石冥思良久,终于又沉沉地点了点头。

但王亚樵不给蒋介石面子,也不给奉命传话的戴笠的面子,狠狠将戴笠戏弄一番,扬长而去。

戴笠铁了心,要抓住王亚樵。他从各地调来大批精干特工,无所不用其极:围捕、追捕、守捕、诱捕、悬赏、收买内奸等等,一时闹得上海人心惶恐。在戴笠强大的逼压下,王亚樵的住处一个个暴露,王亚樵的门徒接连叛变,王亚樵几乎变成了干池塘里的小鱼,眼看就要成为戴笠盘中之餐。。

王亚樵在上海唯一没暴露的落脚地就是如夫人王亚瑛的住处了。

可是越到这个时候,他越不敢去那里落脚。他害怕把戴笠也引过去,给她带来祸患。可是,如今到了穷途末路,已经再无栖身之地了,只能冒险去留宿一晚。
王亚樵趁夜黑人静,借着路灯下梧桐树的暗影,躲躲闪闪地向王亚瑛的那幢小楼摸去。到了一条小巷,迎面过来一个人力车夫,拉着空车慢慢腾腾地走来,王亚樵急忙闪身避到树后,待车夫靠近,王亚樵看见他低垂着脑袋,耷拉着帽沿,少气无力地拽着两腿,艰难地往前迈步,仿佛奔波一日并无收获,一幅落魄劳顿的样子。王亚樵仍没有放松警惕,牢牢地藏好自己,死死地盯着他的身影。车夫到了巷口,王亚樵突然瞥见他仿佛随意拉了一下帽沿,似乎趁着这个举动,向他藏身的树影瞟了一眼。王亚樵心中一凛:不好!难道又是戴笠的暗探?

他来不及细想,发足急追。到了巷口,却见那车夫仍然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行走。王亚樵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暗探,早报信去了!怎还会在此磨蹭?哎!也难怪,这些天来凄凄惶惶,见谁都觉得可疑了!

夤夜时分,王亚樵睡的正酣,突然,有人猛然将他推醒。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双手同时从枕下拽出了两把手枪。

“九哥,是我!巷子里有很多黑影!”王亚瑛急忙按住他的枪口,着急地道。

王亚樵跳到窗前,撩开窗帘,果真看见一条条黑影正向小楼围来。这时,王亚瑛一把将他拉到后窗:“九哥,快从这里跳下去,窗下是一草地,伤不了你!”

王亚樵掖好手枪:“亚瑛,你先跳!”

王亚瑛道:“不!我从前窗冲出去,引开他们!”

“不行,我们一块走!”

“九哥,你快逃吧!今天来这么多人,说明戴笠已经布下了罗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王亚瑛挣脱王亚樵,拉开房门,迅疾冲了出去。王亚樵心如刀绞,万分悲愤之中,独自跳出窗外。

在草地上就地一滚,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王亚樵已经稳稳立起。就在这时,四面一齐围拢过来几条黑影,苍鹰扑兔一般,直向王亚樵扑来。王亚樵尚未回过神,前后左右已被众人死死抱住。王亚樵虽然一身功夫,但突遭强敌,手足皆被制住,竟然无力反抗,只能任凭摆布。

其中一个黑影高叫道:“弟兄们!他在这里,快来呀!”

转眼之间,又见无数黑影箭镞一般从四周嗖嗖射来,王亚樵一见此景,不由悲叹道:想我王亚樵在上海滩纵横数年,从无敌手!可惜今日落入小人之手,命绝今日!

就在这一转念间,王亚樵已被众人掀翻在地。

突然,从小楼另一侧连连响起呯呯的枪声,一串子弹带着火光射过来,正扑向这边的几条黑影纷纷倒地。压在王亚樵身上的几个大汉吃了一惊,不由分了神。王亚樵感觉到制住自己的几双手有了松动,便猛然一个急翻,将众人甩开,自己趁势挣脱出来,拔腿奔向枪响的地方。

一排子弹从身后射来,擦着他的肩膀掠过。他借势扑到在地,就地滚出一丈开外。黑暗中,一个声音低低地问:“九哥,你受伤了?”

王亚樵低应道:“亚瑛,九哥没事!快跟我走!”

王亚瑛跑过来,拉起他的胳臂,两人一起拚命前奔。越过一排冬青,前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柏树林。二人刚要奔进柏树林,却见迎面射出一排火舌,只听王亚瑛惨叫一声,一连趄趔数步,一头扑倒在地。王亚樵正要回身去救,却被一团子弹的红光密密地罩住,匆忙之中,王亚樵只好连连翻滚,避到一旁。

柏树林中埋伏的特务一齐冲出来,一边猛烈射击,一边高叫道:“在这里!他被打中了!”

万分危急之中,王亚樵只好又是几个翻滚,最后竟然落进了一条河沟。他慌不择路,弓着脊背,顺着河沟一路狂奔。泥水灌进了他的裤管,泥浆溅满了他的脸颊,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狂奔了一阵,王亚樵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宽大的银带,那银带仿佛白绫裁成,均匀地铺在地上,在夜风中微微颤动,鼓起一层层皱纹。王亚樵正在诧异,却又听见银带中发出阵阵沉闷而凝重的呜咽。他心中不由一颤,急忙定睛望去,这才辨出,眼前的银带竟然是一条大河。

他不知道这里有条大河,更不知道深浅缓急。更主要的是,他不会游水。

身后,一道道手电筒的光束像一把把利剑,在夜空中狂舞,杂沓的脚步声叫骂声越来越近,甚至有几道光束已经照在了他脸上,刺得他两眼一阵迷乱。

王亚樵几乎绝望了,他想冲向敌人,殊死一搏,拼个鱼死网破。但他不能,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还有好多兄弟等着他。无奈之中,他身子一缩,深深地藏进一片水草之中。
无数黑影从四面围拢过来。

突然,一个声音高叫道:“王亚樵,你出来吧!你已经被重重包围,你插翅难逃了!”

王亚樵心中一惊:是戴笠!他亲自上阵了!

他心中不由凄酸一笑:这个和我义结金兰的兄弟,这个被我枪口顶过脑袋的蠢才,今天却要断送我的性命!

“九哥,你出来吧!只要是老老实实跟我走,我戴雨农不会动你一根毫毛!我拼着性命,仍然在校长面前保举你!中将实衔,省长官位!”戴笠还在叫喊。

但回应他的只有河水沉闷而凝重的呜咽。

“他不会游泳,肯定藏身在水草丛中!弟兄们,拉网似地搜!”戴笠显然失去了耐心。

一条条黑影扑通扑通纷纷跳进水中,有几只大脚几乎要踩上王亚樵的脑袋。但王亚樵仍然稳如泰山,只是紧扣着手枪的扳机,随时准备跃起射击。

又一排人搜了过来。他们搜索得更仔细,几乎不放过一株水草。

王亚樵微微抬起枪口,对准了特务。

他们似乎察觉到草丛中有微微的声响,十几道到手电光一起射向王亚樵的藏身之处。王亚樵正要跃起,突袭特务,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河岸上又连连连响起枪声,随即,一个声音厉叫道:“王亚樵在此!狗崽子们,来吧!”

众特务立即跳上河岸,向那人追去。那人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回头射击。

王亚樵爬上河岸,呆呆地凝望着她奔跑的方向,一时热泪盈眶。虽然特务不知真伪,但他王亚樵已经听出来了,她是王亚瑛!她故意粗着喉咙高叫,引开敌人。柏树林外,亚瑛中弹倒地,自己却无力救她!可她自己却总是不顾生死,危急之时搭救自己!想到此,王亚樵更是痛不欲生。

王亚樵还在发愣,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有人叫道:“王亚樵投水了!王亚樵投水了!”

王亚樵鼻子一酸,不禁又是热泪滚滚:“亚瑛,王亚樵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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