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体不幸的背后是一连串「天塌地崩」的家庭。
陈某,湖南常德人,去年十月开始做专职滴滴司机。他用来谋生的车是分期付款买来的二手车,每个月还2800块钱,截止今天还差七个月就能还完。
生活总还能见着亮,可前方的曙光就在3月24日0点黯然熄灭了。
陈先生一般周一到周五晚上12点前收车,周末生意好就会多干一会儿。
当湖南应用技术学院的学生,19岁的杨某淇发出用车需求,那或许已经是当天陈先生的最后一单了,未曾想,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单。
像陈先生这样苦哈哈讨生活的人,里程表上数字的跳动,都会在脑海里精算成每个月的分期款、孩子的生活费、父母的赡养费,进一寸就离解决生活问题更进一步。
陈先生是对生活满怀希望的,杨某淇可不是。有着厌世情绪的他,怀揣尖刀,笃定不想活了。而陈先生不过是这个恶魔随机到的「猎物」。
陈先生的小姨子向记者还原了当时的惨况:「车上全部都是血,姐夫身上一点点血都没有了,左手臂上的肉都被割走了一块。他被连砍了七刀,刀刀都是致命的地方。」
「真的好惨,一百年都看不到这样一场杀人案件。」
19600元的购车欠款,四个老人,一个18岁的儿子,一个4岁的儿子……这是陈先生离去之后,一个家庭的现状。
「现在他走了,家里一点经济能力都没有,殡仪馆的钱都拿不出来。」
滴滴、司机、凶杀,这些元素足以引爆网络舆论。
然而,吊诡的是,这桩事挤不进微博热搜前三十。我翻看自己的朋友圈,讨论此事的内容也仅有一条。
刻薄的说一句,如果身份倒转,一个滴滴司机捅了19岁学生七刀,舆论必然沸反盈天,十万加的文章得以百计,各台内容平台专题迅速上线。
生命都是平等的,可在新闻食客的眼中决然不是。
喷子眼中毫无对生命的悲悯,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口水能精准到达的溅射对象。
在滴滴在官微上发布关于此事的声明,有个加V网友如是说:「滴滴不是司机遇害就是乘客遇害,滴滴改名叫遇害算了。」
这个网友可能不知道,他只是睡在床上,也有概率暴毙的,家里总会有亡人,不如把「家府」叫「地府」好了。
这个月15日,广州有个女生坐车被奸杀。节奏瞬间起来了。微博键盘柯南(不少还是加V的)纷纷转发,文案中想当然的加上「滴滴」,部分网友也是群情激昂,四处留言,不卸载滴滴不足以平民愤。
事后,警方辟谣,作案的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围着不实新闻啃尸的秃鹫们「嗡」的一声作鸟兽散。
没有人道歉,也没有人强烈要求取缔出租车。糟糕的是,这下十万加也没了。
「滴滴全员恶人」是一部分看客的心理预期,也是创作者素材库保留的「核反应堆」。
我想让大家关注每一个有生命的个体。
我在这个事件的热门微博下面看到有不少「滴滴司机」诉苦,对一些翘脚的、抽烟的、骂人的、酒鬼闹事的乘客,不敢劝阻,你不知道坐在你旁边或身后的是不是「杨某淇」般的「恶鬼」……
舆论倒挂的可恶之处在于,他们从来不去教化那些不文明的乘客,从来不发动公众反思在共享出行的大背景下,你是一个合格的出行者吗?
人们总是热衷给一个群体、一个企业打上恶性的标签,导致两种群体长期的、无法改善的对立。
陈先生的遭遇是最糟糕的结果。我还看到一则梨视频,平顶山的网约车司机,被出租车司机们联合钓鱼,行进过程中,假装乘客的「的哥」直接拔钥匙,然后四个同行的车和围起来,开始一顿电炮教训。
视频中那个网约车司机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说:「他们应该通过服务态度、服务质量、提高自己的服务意识去公平竞争……」
说的多好,一个平顶山的普通司机居然有这样的公民意识,多么可贵。可这个社会,为什么让那些意识现代化、谋生现代化的人吃亏呢?
我还听说,在铁岭那边,天气暖和了,出租车司机不仅是抵制网约车了,连哈罗单车都不放过。
陈先生的死,本不该乏人问津,仅从「报道价值」层面而言,我们关注平凡人的不易,我们关注每天都在为公众服务的群体,多一些共情,就能多一些理解。
我们还要关注那些有厌世情绪但无纾解、救助渠道的群体,他们杀人当然是十恶不赦,且难以防范,但社会、家庭有没有给他一丝向善、向上的出口?
朋友里唯一一条关注到陈先生时间的内容是这样的:「同样是滴滴用户,很对人质疑司机被杀和乘客被杀没有同等关注,其实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滴滴在黄金救援时间内做了什么?」
是啊,在他们眼里,「滴滴」应该是美国队长,应该是万磁王,应该在杨某淇挥刀的那一刻就空降在车里。
他们不敢问公权力,不敢问那些有生杀予夺大权的有关部门。
滴滴总是被这些民众赋予它的不能承受之重,尽管它已经上线了超出其他交通出行工具的安全设施,他们似乎还想让滴滴连我们的 DNA 都掌握。
今天关于「滴滴」刷屏的文章是《滴滴的敌人》。
我看,滴滴的敌人就是群氓的偏见。
陈先生的妻妹对记者说:「我觉得杨某淇应该是在学校里面遇到什么事情了,不然谁大晚上凌晨的打滴滴。」
夜里出来做滴滴的不是啥好人,夜里坐滴滴的也不是啥好人,双方家庭都这么提醒自己的亲人,社会的隔阂就是历久弥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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